《李煜之泪为谁弹》楚之茵

16、苦尽甘来

　　不一会，李煜推门走了进来，眉目间藏着一丝疲惫，“嘉敏，明日早朝还有些公文要处理，朕就不陪你了，一会你好好休息。”
　　“从嘉哥。”嘉敏上前叫住他问，“你可是在为韩大臣的事情烦心？”
　　李煜回过头来，诧异地看着她道，“你怎么知道？”
　　“有关韩大臣的传言，宫里宫外都传遍了，嘉敏怎么会不知道？”她露出一丝担忧的神情道，“看从嘉哥这样操心，嘉敏有些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你跟我还有什么不当说的！”李煜露出一丝微笑看着她。
　　她抬起头，将酝酿已久的话娓娓道来，“嘉敏知道，从嘉哥这样忧心，是因为你信任韩大臣，不愿治他的罪。可是，从嘉哥你贵为国主，凡事要以江山社稷为重，如今来看，事情已经不仅仅是韩大臣是否有罪这么简单，朝中大臣明摆着就是要以田制改革的事为把柄，趁机削减韩大臣的势力。如果国主一心要维护韩大臣，恐怕……会引起更严重的政治纷争啊！”
　　她这一番话，恰好说中了李煜的心思。一直不愿面对的现实被她一针见血地摆在面前，李煜也不禁叹了口气，“官官相斗，是朕最不愿见到的事，只可惜韩卿平日树敌太多，如今竟酿成这样的下场……”

　　翌日清晨，金陵下起濛濛细雨，古朴的街道皆掩映在茫茫雨丝中。韩府门前，一辆四轮马车静静候在雨中，吴管家蹲身坐在马车上，等待老爷出门去上朝。
　　不一会，朱漆的大门缓缓被打开，韩熙载撑着绸伞，与纪莺音并肩走了出来。
　　“莺音，外面雨大，你先回去歇着吧！”韩熙载温情地看着她说。
　　“不要，莺音要看着夫君你离开！”纪莺音仰头看着他，面带娇嗔，“今天天凉，夫君你也要注意身子！”说着她踮起脚尖，替韩熙载重新系了系他风氅的颈带。
　　“莺音！”韩熙载忽然握住她的手，“在家等我，我会很快回来。”
　　莺音嫣然一笑，“去吧，夫君，别耽误了早朝！”
　　韩熙载不舍地看了看她，转身认蹬上车。吴管家一甩马鞭，车开时，韩熙载忽然探出头来，对莺音喊道，“莺音，你等我。很快我就可以带你回芜湖去过自在的日子了！”
　　细雨朦胧，四轮的马车绝尘而去，撑着绸伞的女子立在雨里，久久望着马车的方向，似一幅水墨画卷。

　　细雨霏微，惠仪殿窗檐下雨丝轻溅，噼噼啪啪地落到芭蕉叶上，激起一朵朵朦胧的水花。
　　嘉敏手持毛笔立在窗边书案旁，一笔一划抄着词句，洋洋洒洒的篆花小楷铺陈下来，竟是“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时至晌午，国主仍未下朝，她心知一定是为韩熙载的事所牵绊。筹谋了那么久，就等着今天的成败了，虽然她心里有着十分的把握，可是为何她会觉得，今日成与不成，都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朝堂之上，众臣面向国主秉笏齐跪。李煜手扶龙椅，面色阴郁看着韩熙载道，“韩卿，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又何苦以辞官来了结这件事？”
　　韩熙载摘了乌纱帽握在手里，面色坚决，“国主，臣年事已高，既然朝中同僚都认为臣不适合再担当重任，臣也无话可说。请国主恩准微臣，从此告老还乡！”
　　“韩卿你……”李煜紧攥着龙椅扶手，手背上青筋暴起。

　　过了晌午，雨越下越急，倾盆大雨落在屋顶窗檐上，打得噼里啪啦地响。蚕娟关上轩窗，转身对嘉敏说，“郡主您别写了，先歇会吧，都写了大半天了！”
　　“没事，再等一等。”嘉敏低着头，继续一笔一划仔细写着未抄完的诗句。
　　“郡主，郡主有消息呐！”不一会，小宝子气喘吁吁地跑进来道，“韩大臣请求辞官，国主起初不同意，可是拗不过徐大臣他们的说辞，最后只好恩准了！”
　　嘉敏闻言一凛，手中毛笔竟掉落下来，把刚写好的诗面划得稀烂。“那国主呢？国主现在怎样？”嘉敏急问。
　　“国主从下了朝就一直呆在澄心堂里，听余公公说，到现在还一口饭都没吃下呢！”
　　嘉敏心倏地一沉，脑中刹那一片凌乱，还来不及理清思绪就急匆匆地走了出去。刚一出门，就被倾盆大雨浇了个透，方才纷乱的思绪也被这冷雨浇醒了大半！
　　嘉敏，你这是怎么了？你难道忘了你来南唐是做什么的吗？她失神伫在雨里，半晌，终于抽身走了回来，漠然问小宝子道，“上午我做的薏仁雪耳粥，可还有温的？”
　　“还有，一直都在厨房温着呢。”
　　“你送一盅到澄心堂去给国主，还有，别说是我做的！”

　　澄心堂内，李煜垂手立在窗边，怅然望着窗外茫茫大雨。从登基以来，他一直励精图治，希望做一个明君，可是今日朝堂上，他最不愿看到的政治纷争，还是发生了。
　　雨丝绵长，他的心也一片潮湿，而今不仅国政不顺，他爱的女子，也一直不肯对他敞开心扉！想到这些，他忽然觉得眼前的雨好冷，冷得漫无边际、冷得锥心刺骨……
　　这时余叁推开门来，“国主，惠仪殿的小宝子求见，说是郡主吩咐他来给您送热粥。”
　　李煜讶异地转过头，“小宝子？快让他进来。”

　　小宝子拎着紫檀蒸笼，憨态可掬地走进来，“国主，郡主托奴才来，给您送一盅薏仁雪耳粥。”说着他打开蒸笼，双手将汤盅递上来。
　　“好香啊！”李煜接过汤盅，方才一口饭也吃不下，现在忽然很有食欲。
　　“郡主她有没有说什么？”李煜问。
　　“郡主她只说，让奴才别告诉您这粥……”说到这小宝子才发觉自己说漏了嘴，讪讪低下头来揪着衣襟，一副很难为情的样子。
　　李煜不禁笑起来，“是不是说，别让你告诉朕，这粥是她亲自做的？”
　　“这……”小宝子头愈发低了，暗暗数落自己太笨，连个话都说不好。
　　“呵呵！”李煜爽朗地笑道“没关系，朕就当你什么也没说过，你不必自责！”说罢他舀了一勺雪耳粥放入嘴里，甘甜温稠的滋味滑入喉咙，竟是那样香甜！
　　“你回去告诉郡主，说这粥很好吃，朕很喜欢。”
　　“是。”小宝子点点头，躬身退了出去。
　　李煜端着雪耳粥坐到茶几旁，虽然饥肠辘辘，可是他却舍不得一口吃完。甘甜的滋味从舌尖暗暗滑入他心里，让他方才心底的阴霾一扫而尽——看来，等了那么久，那个渴望等到的结果，或许并不远了呢！

　　春去夏来，一转眼，金陵已渐入浓夏，宫里宫外的人们都换上了轻薄的单衣。数个月前韩熙载辞官的一场风波，也逐渐被人们淡忘，金陵又恢复了往常的热闹。
　　这一天嘉敏在书房清理诗稿，想翻出一些受潮的稿页出来晒晒太阳，一不小心碰倒了书案上的匣盒，一支珠花流苏金雀釵从匣盒里滚落出来，明晃晃的，刺得她一阵眩晕。
　　有多久了？从除夕戴过这柄珠钗以来，似乎就一直把它放在这盒子里没有动过？
　　“但教心似金钿坚，天上人间会相见。”他一笔一划写成的信笺飘落到地上，孤零零的，竟有几分可笑！
　　数天前柳氏来造访嘉敏，说太祖皇帝又派了新的任务下来。她问他有没有带什么话给她，柳氏摇摇头说没有。嘉敏想起从宋国离开时他对自己承诺的两年之约，这一转眼已经一年，他却没有任何音讯，不禁心里一阵烦躁。
　　“蚕娟，把这钗子收了，我想一个人出去走走。”说罢她换上木屐，推门往御花园方向走去。

作者有话说

　　亲们~即日起，本文改为一日一更或隔日一更（文案上有公告），因为茵茵还要工作，日更实在是太困难了>_<，也会影响小文的质量，希望亲们可以理解……亲个^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