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雨泠檐

22、第22章

　　苏池进了屋门，就见他的行囊堆在门后，“……你没有回蒋府？”

　　蒋晏“嗯”了一声，却不多话。望着她一会儿，眼角微弯。苏池转过身来，借着月光看了看他，却不意发现他目光中有些不同以往的东西。半晌，他突然走过来，从背后将她环住。

　　“哥……”

　　这么多年的称呼几乎是脱口而出。蒋晏却是极用力地抱着她，低头在她耳边轻轻道：“你不是当着那么多人说你嫁给了我，不叫夫君么？”

　　苏池僵在那儿：“你已经知道了？”

　　“一回来就知道了。”

　　苏池哑口无言，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窘迫。半晌，感觉他的呼吸缓缓吹在脖颈上，她颤抖了一下，脸上微微发烫。推了他一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我跟你只结义金兰，可没拜过天地。想让我改口，你……就回去请媒下聘来娶我！”

　　蒋晏道：“可是你话都说出去了，倘若我再娶你一次，不是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当时说得是假的？你的面子往哪儿放？”他说着眨了眨眼睛，笑着望着她。

　　苏池也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一时间也陷入了苦思冥想。蒋晏觉得她如此模样实在是好笑，便由她想了一阵。苏池思索了一阵也苦寻无果，直到侧脸贴上蒋晏的唇，她才轻轻一颤，抬起头来。

　　“阿池，我喜欢你。从前还不知道你心思，但如今这样……嫁给我，好么？”

　　苏池听他淡淡的一句“我喜欢你”，脑海中却有一刹那，变得一片空白。我喜欢你，我喜欢你……这么多年来，他们之间除了兄妹，一直还隐藏着些别的什么。直到此时此刻，终于听他说出口，她才恍然明白自己……又何尝不是怀着这样的感情。

　　我喜欢你。

　　那空白在黑暗中燃烧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心口融化，整颗心都被一种柔软包裹。她握住蒋晏的手，回头定定望着他眼睛。微微笑道：“好。”

　　两个人在屋里寻了一圈，却始终没找到苏池师父的一串佛珠——那是他们结义时候用的简陋道具。当时两人对着佛珠拜了几拜，就算是皇天在上，后土为证，结义金兰的兄妹了。这会儿道具不知所踪，两人面面相觑了片刻，苏池先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那么拜天地就省了吧。”

　　“好吧。”蒋晏笑道，“那我们找一点酒来，把合卺酒补上。”

　　“我这里哪有酒？有也早让我师父喝光了。”

　　“……那么茶总是有的？以茶代酒也好。”

　　“茶也没有。”

　　蒋晏无奈道：“那有什么？”

　　“只有凉水，你要不要？”苏池笑着拿起桌上的茶壶，里面还是满的。她翻过两个茶碗来，倒满。两人一人拿了一杯，相互将臂弯挽过的时候，两人忍不住相视一笑。

　　“没想到蒋二少成亲的时候居然是这么寒酸。”苏池道。

　　“罢了，有娘子你在，寒酸一些无妨。”

　　“娘子是成了亲才能叫的！”

　　这话说完，蒋晏已经将茶碗中的水喝了下去。苏池也抬手喝完，蒋晏笑盈盈地道：“现在可以叫了罢？”

　　苏池没好气道：“叫吧！”

　　话音未落，蒋晏却突然扳过她的肩，低头吻了过来。苏池本没有想拒绝，但是被吓了一跳，轻轻挣扎了一下，被他拥入怀里。

　　“娘子……这不是叫叫就算的，你知不知道？”他在她耳边低声说道。苏池面上微微一热，她鬓边的几缕头发轻轻被吹起，和他的呼吸纠缠不休。苏池从没有和别人如此亲密过，近乎是……耳鬓厮磨。

　　她定了定神，将他推开，笑道：“我知道，不过今天晚上，咱们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办。”

　　蒋晏眉头一皱：“什么事？”

　　苏池将床头的抽屉最下面一层拉开，从里面取出一叠白花花的银票：“我们去钱庄将这些兑了。”她把银票塞给蒋晏，转身拿了外衣穿上，“我一个人去兑这么多钱不是事儿，况且也拿不回来。一直想着等你回来，一起去兑了。”

　　蒋晏吃惊地翻了一下那些银票：“汇通钱庄，他们早就兑不出来钱了。这是哪里来的？”他顿了一下，有些担忧地道，“我听说那天晚上你有点军令牌，到底是怎么回事？”

　　“走吧，我路上慢慢和你说。”

　　两人借着月色，步行至最近的一家汇通钱庄。汇通钱庄在京城的大部分店铺，明面上都已经盘了出去。但苏池知道这是岳子阳的手段，其实那些店铺，都还在他手里。关起门来，正在内部运作着一笔巨大的财富。

　　她手中这一万两，不过其中冰山一角。

　　一路上，苏池将自己是如何得到的这一笔钱，以及自己禄王门下的身份都没有隐瞒，一一告知了蒋晏。蒋晏听后自是惊讶万分，沉吟了片刻，却也无喜无怒，只是沉声道：“那你一定要小心。若有危险，莫与人争什么，早早抽身退出来为好。我就是再穷，养你也是足够的。”

　　这话说得苏池心中一暖又是一痛，微微低下头：“知道了。”心里却想，抽身而退，说起来倒容易，但真的可能么？

　　两人到了一家汇通钱庄的门前。店门紧闭着，但是倘若从墙后过，便能发现院中隐约洒落的昏黄灯火，在深夜中显得十分微弱。叩开了门，迎出来的是一个睡眼惺忪的小厮，不情愿地站在门前：“谁呀？”

　　苏池走上前去，低语和小厮说了几句。小厮面上的睡意消退得很快，神情也严肃起来。苏池将袖内的玉牌给他看过后，小厮更是露出了谄媚的神色：“两位，快请进来！”

　　苏池和蒋晏被请到后院专设的小间里喝茶。

　　不一会儿，掌柜便来了。这家钱庄都是禄王势力，这掌柜便更是，只不过他至多算是禄王门下的门下，对苏池自然是半点不敢得罪。听了他两人来意，没有犹豫便道：“此事容易，二位稍等片刻，我这就让他们取了银子来！”

　　掌柜撩帘快步出去了。

　　蒋晏及至此时，才真的相信了苏池所言全是真。也明白她在有如此权力的背后，付出想必是不可轻计了。但是禄王的事情，一旦卷进去就无法轻易回头，他此时说什么也是徒增忧虑。在心中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却没有开口。

　　苏池则转过脸来对他一笑：“想来今晚上也睡不了了。你要是困，就趁现在睡一会。”

　　他嗯了一声，却是一点睡意也没有。这时候，却听外面忽又是一阵脚步声。一前一后，两个人走进了店里来。

　　苏池眸光一闪，心想，这个时候能进店的，唯有和她一样的禄王手下才可以办到。否则一叩门，就先会被那假装刚睡醒的小厮挡回去。她想要听听外面来的是哪位同僚，只听一个中年男子惊喜的声音说道：

　　“没想到这封了的钱庄里竟别有洞天！蔡大人，王爷对您如此信任，往后位极人臣，指日可待……小女有幸入您府上，真是三生修来的福气！”

　　其语气中阿谀谄媚之意极为明显。即使是近来深谙此道的苏池，也是听得一阵恶心。转头再看蒋晏，却见他面上除了反感，却满是惊愕神情。

　　蒋晏凑近她耳边，低声道：“是杜平弘，杜薇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