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雁单航》习飞

3、第 3 章

　　“茗襄，茗襄？”
　　见到被叫唤的对象依然是一副神游天外的状态，光头大汉气不过，一个巴掌就呼扇了上去，啪的一声，刚刚好就把那个瘦小的脑袋瓜按在了他面前的茶汤里，于是举座皆笑。
　　“笨蛋小子，到底昨晚上到哪里做坏事去了？”光头大汉笑骂，“要不是知道你一直跟着周先生，肯定以为你被叛徒勾引出卖我们了！”
　　默默的抬起头，瘦小的男孩一脸感激地从身边的高瘦男子手中接过毛巾，擦了擦脸，而后目不斜视的把擦脸巾扔在了光头佬的脑袋上。
　　“如果我被勾引了，第一个要出卖的就是你这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尽管身材瘦小，男孩瞪起人来却丝毫不逊色于面前的大汉，“知道你和我的身材比是多少么？知道你仗着你发达的猪肉扇人的加速度是多少么？知道你的巴掌会导致我多少内伤么？……算了，我想你也不知道！”
　　被小个子说的一愣一愣的，光头佬半天反应不过来。旁边的一群人却早已经笑翻，扒着桌沿半天喘不过气，才道：“算了，广汉，你看这小子生一场大病到现在，别的没好，嘴皮子的机灵劲倒是恢复得挺快！你呀，就别‘欺侮弱小’了！”
　　“我——”广汉一脸的无辜，他只不过是轻轻一扇，谁让那小子正好打瞌睡一头就栽下去了？！何况他对那小子还不够照顾啊？以前都是他看门望风的，现在看他病殃殃的可怜，就把自己的书记给调出去了，让这小家伙进来代笔——虽然他的字有够丑的——这还叫欺侮弱小？
　　“好了好了，你们别再说了。”此时，一直在旁边含笑不语的瘦高男子摇头说道，“茗襄，还不对广汉兄道歉？是你逾越了！”语气虽然轻微，但可以隐约嗅出有一丝责怪的意味。
　　听到他这样说，其他人也都不作声了。男孩点了点头，一脸诚恳地跑到广汉面前，低着头说，“对不起……广汉……叔叔！”
　　末了，还是忍不住作了一个鬼脸。
　　被道歉的一脸哭笑不得，回到原位的小鬼则是被摇头叹气的主人轻轻叩了下脑门。众人轻笑几声，也都继续把精神投注在主要讨论的议题上。
　　今天，是他们起事前最后一次聚会了。
　　手上不停的做着记录，茗襄却忍不住又分神而去——他不用担心记录会有什么问题，这么重要的聚会，会上有哪些结论，他在过去的教科书中早就学过也背过。他所在意的，只是这个聚会的时日。
　　就是聚会的同一天……这一位所爱的女性……同样爱着这一位的女性……
　　茗襄把视线调到了身边的男子身上。
　　真实来到这个世界，才发现这个男子和印象中的照片、画像等毕竟有所出入。因为1/4的英人血统，使得他的五官比起教科书上的要更为立体——况且如果仔细看的话，可以发现，他的瞳孔在日光下，会闪烁着靛蓝色的光芒。
　　这实在是一位比起他原先想象的，要儒雅温文的多的一位先生。
　　和电影里面说的一样，熟知他的人，也极少叫他的字。平辈之间，见了面也大多称呼他“周先生”，一是因为怕透露了性命，而是因为对于他渊博知识的敬服——跟着他的这几天，茗襄从没有发现一个人的书房里能有那么多书——而且都是熟读于心的。周先生平时最大的活动，就是下棋和种花，偶尔教授孩子们写字，或者去柜台转转——也不见他哪来着许多时间读书的。
　　才三十二岁的年纪，就已经把书房里的书都给翻烂了。
　　茗襄是一个月前掉到这里的。
　　其实也是很奇怪，就是走路的时候被太阳一晃眼，脚下一轻，醒过来就已经在这里了。
　　在这里，顾茗襄还是顾茗襄，只是年纪要小很多，只十四、五岁的样子。好像从小就是周先生家的书童，跟着他也快有10年了。
　　对于环境的更改，茗襄倒是一点也不担心。毕竟和自己的时代也只差了一百年不到，前后的一些习惯就推说病糊涂了不记得了也成。只是自己怎么会掉到这里的……还是一片模糊。
　　一直到今日先生带他来到这里，茗襄才想起来这是什么时日。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就是今天。
　　顾茗襄拧起眉，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看先生——他正含笑聆听着年轻人慷慨激昂的发言，好像他们所要说的，并不是一场悲壮绝烈的战争，而是一个温馨美好的童话。
　　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啊？”先生靠的近，诧异的低头看着这个孩子，“茗襄说什么了？”
　　“我说，先生的样子好帅……嗯，就是好gentleman！”调皮的眨了眨眼睛，茗襄说着。
　　先生失笑，“小鬼，跑去听英文就学会这些词来调侃我？”
　　“哪有！”茗襄摇头，“先生刚刚就是有一种……嗯……诸葛亮的味道！羽扇纶巾，成竹在胸……很厉害的样子！”
　　“好了好了，别再说了，再说你家先生要被你吹成神仙了！”广汉一个巴掌又是——推了过来，“写你的东西！”
　　不服气的对广汉皱了皱鼻子，看到先生似笑非笑的眼神，茗襄有些后怕的把脖子缩了一下。其实……先生有的时候生气起来还是比较可怕的。
　　不过……他低下头，把忧郁藏在眼底。
　　……真的来得及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