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三十九章 恢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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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都说，没有谁会比自己更了解自己。
我想那是对的。
此刻的我感觉尤其深刻，因为高烧持续不退，令身体的每一处都受了莫大的伤害，如同慢性的毒药从手指尖稍开始一分分腐蚀，哪里坏了，哪里出了问题，自己随时能清楚地感觉到。
过了十来日，我尝试着下地走动，发现比自己料想的要好些，至少能独自在不小的屋子里绕个几圈。过去的灵巧轻盈一时间是寻不回来了，然而拖着步子走也算能走不是？
病得最重的那一阵子算是过去了，我会开始一点点恢复，渐渐能行走，武功也会拾回来大半。若我真是与哥哥患了同样的病，那唯一能令我庆幸的是除了病发的时候我还能行动如常。
大夫陆陆续续又来了几位，一个比一起不如，到最近那个索性问我是不是吹了风染了风寒。他们的诊书药方我是完完全全地无视，那第一位陈大夫的诊书在我要看之前便被冲出的鼻血染得再看不清楚。现在想来幸好没看，否则万一上头写了个大限一年，我不还得时时倒计自己的死期？
走到窗边，推开纸窗，见天色有些暗了，满天厚云遮去了夕阳，或许今天的黑夜就会在阴沉沉中到来。丫鬟步子轻敏，穿梭于各条长廊中点起油灯，火光现在看来还微弱，待入了深夜就会显得明亮起来。有脚步声从远及近而来，我想我知道来者是谁。
我离开窗边，要往屋里走，左脚不小心绊着了右脚，踉跄一下便往前扑倒下去。
我连忙撑住窗台边的木几，然而同时后领也被个力量给抓住。我回头，叹气：“花七……”
他的手从大开的窗口伸进来，抓住了可能会跌倒的我。
花七松了手，面无表情。
我懒得再问为什么帮我，因为即使问了也得不到回答。与他说过千万别管我，请任我自生自灭，他却也好像完全没有听到。
花七从门口走进来时，我已经在桌边坐了下来，让有些发软的腿脚稍稍休息。
“能走动了？”
我点头。
“或许与单久伶那病不同？”
我摇头，“久伶那时不也是大多时候都行动如常？”
我至今并不给自己下定绝症的判断，也不想抱些不怎么实际的希望，愚蠢盲目的希望只会带来更大的痛苦。
我一日日地恢复，起初连倒茶水都会手颤，后来徒手横劈向雕花木床栏能一砍到底。发烧成了习惯，鼻血随时会淌下，再严重些也会吐血。
与花七一同去参加他的家庭集会时我已经在这里住了整整一个半月，他见我已恢复许多，便让我出了门。
“你别做些愚蠢的事儿。”他气定神闲说着。
今日他穿着明艳的彩衣，紫蓝色的底子上绣满了暗花，长发梳理得整齐，比起平常见的要隆重些。
“我还没恢复到能逃走的地步，不然还会乖乖跟你来？你用得着这样防着？”我啼笑皆非，回头看了眼身后。出门前有丫鬟来搜了身，确定我没有任何可以作为武器的东西在身，然后他又招了几十名护卫浩浩荡荡跟在后头。
“这些人倒不为防你，他们的存在只为两个字。”他顿了顿，随即笑，“排场。”
“在家中也须如此讲排场么？”
“他们视我作敌人，事事要与我比，索性让他们输得彻底。”
我撇嘴，“你做事只因看别人的想法？”
“不看别人的看法，姑且不论做不做得到，会说出这样话的也只有江湖浪人、市井乞丐。你以为花家排行第七这个位子好坐么？”
他说得出乎意料的实在，我依旧是嘲讽：“花七也不过是个乔装出来迎合需要的面具而已。人家要你强硬，你便强硬；人家要与你比排场，你便讲究排场。”
他听了居然笑了，“如你所说，这就是花七。”
“那么，要我与你一同出来的理由也是你花七对他人无聊的迎合？”远远地已经能看见召开集会的厅堂，金红色的菊花摆满门口，护卫的队伍则在外头排成了长列。
“我那一夜扬名的妻子并非无用的病人，她依旧是普通人无法企及的强大，他们由此更认识到与我的差距，我的地位于是越发稳固。”他侧过脸看向我，“这是目的之一，是该做的事情。”
又是“该做”。
若是从前，我很难想象他这样一个人会口口声声提到“应该如何如何”。可是此刻回想一下过去与花七的接触，便会注意到他确实并非如人们所以为的那样无所顾忌。
“那其他目的呢？”
“你无须知道。”他冷冷地回答，不给我追问下去的余地。
我与他一同进了大厅，满厅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怀疑、警惕比起上一次有过之而无不及。
“小七，你来了？”上座的老朽微笑，严厉的眼只有落到花七身上才有一丝属于长辈的亲切。他是花家现任的大当家，花七的祖父，已极少在外人面前出现，在这个家族里却无疑仍有着很高的威望——从在场众人的神情里便能看得清清楚楚。
“是。”花七的态度不卑不亢，走向最近上座的那个位子。他是花家小辈，排行也仅仅第七，但他看来早已习惯那个代表地位之高的位置。
我跟在他身后走着，别人拿我当什么身份看也无所谓，我早无所谓什么面子，也无所谓声名。
走到东侧，见果然空了张椅子。
正厅空气异常的凝重，目光似乎更加专注于我。看着紧挨空椅坐的花大一脸诡谲的笑，我忽然明白过来。
有空位，却只有一张椅子。
花七的脚步停在了那张空椅子前。
所有的人都想看场好戏，看花七如何当众输给花大的伎俩，连那大当家也用难以捉摸的目光盯着花七的一举一动。
他坐这里自然是没错，那我坐哪里？我知道下座靠近门边那儿是有几张空座的，那附近坐的都是些一次都没见过的人，也不知是花家哪个角落来的亲戚。
这张空座周围被人填得满满当当，根本不可能再插入张椅子吧。
我如此想着，看向花七，揣测起他会怎样做。
花七走到花大面前，站停，目不转睛盯着他。
空气也变得紧张起来，如同山雨欲来之前的风起。
花大脸上的笑早已消失无踪，脸色泛白，他的嘴角僵硬抽动着，“你……你要做什么？”
我是旁观的局外人，看得分外清楚，包括坐在当家之位微微流露的不赞同也看在了眼里。兄弟公然冲突，这对一个地位如此之高的家族来说是极其需要避免的吧。
花七微微仰起下巴，满眼的轻视令花大面色由白转红。此时花七退开了几步，转身不再理睬花大。
他示意我上前，与他一同站到花家大当家的面前。
“小七稍后还有要事，与当家问候完毕便不得不提前离开。”
那老人又微笑了，似乎是满意了，于是点点头。
花七没有选择冲突，也没有选择屈就。其实，他也没有作出什么好的选择，他做的事情无非是逃避而已。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恢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