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三十三章 对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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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门外响起脚步声似乎是发呆很久以后的事情，由于心不在焉都没能提前注意到动静。我从呆愣中清醒过来看向门口时，透过门上厚纸已经能看到清晰的身影。
下意识地要防备，铁练声叮当响起，左手腕的沉重又一次提醒我此刻的处境。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本就站在门口的侍卫恭敬鞠躬，而后开锁，为来人推开大门。
花七如我意料的出现在门槛后，留下了若干随身的侍从独自进了房来。
他的衣着在这因暴风雨而寒凉许多的时节似乎有些单薄，浅蓝灰色的平常衣料配着棕黑色短靴，另罩了件白锦袍，珠白色的满满绣花远看也看不清楚。面孔上没有什么显眼的妆绘，珠宝缀饰一眼似乎也看不到几件。
我还未曾如此对一个人的衣着打扮，实在是因为这人的性格脾气会随之大变，不得不去注意。
他步步走近我，我却惟有皱眉握拳心里紧张的能力，根本连防备的能力也没有。
他在与我尚有半丈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忽然一笑，五官本就清秀而面色略苍白，这一笑与寻常少年人的笑容就表面看来没有什么区别。本做好一切坏打算的我反倒是吃了一惊，更不清楚他打的什么算盘，我对自己说着镇定镇定不会有事，不好的预感却控制不住地滋长。
他拖过张椅子坐下，神情平静。
“上次我败得很难看。”
他说完，看着我，似乎是要看我反应。我不知道说什么好，索性紧闭嘴巴与他对视。
“对手是不曾放在眼里的丫头，观众是我的同伴与敌人——其实同伴也是敌人，从没有输得如此彻底。”他的目光没有半点移开，声音清朗。
眼前这人，到底是谁呢？花七？花选？不够华美，却也不够疯狂，似乎够不上他那两个泾渭分明的极端，却又都有些像。
“之后我常会想，我究竟输在哪里？败在轻敌？败在智谋？还是当真实力不济？若凭靠智谋布局与我花家老七的势力，是否能赢？若让我卸下排行七的头衔装扮，单论武功又是否会胜？”他的口气象是与我讨论着问题的朋友，“可这两者不就是决不能脱离的东西，钻这牛角尖全无意义，只要能到目的地，条条路皆可走。比如我这就不费一兵一卒捉到一夜扬名的《帝皇》传人百里饶。”
他又笑，并没有愉悦的感情流露。所谓冷笑，没有比他诠释得更好的了。
“那易容的一家子不是你的兵卒么？”
“我家的大哥，专爱养着些异能之人——易容移神下蛊，像是马戏班子。他知道凭武力势必难以胜过我，便专研究旁门左道。”他没有答我，却说起了他的大哥，“他专想些费事又滑稽的计谋，比若派人易容设计骗取信任而后背叛下毒捅刀子之类。我一时兴起中途截了他与手下的联络，原想看他出丑，却没想到这计策对付你居然如此有效。”
这又是件出乎意料的事。
在面对连串的出乎意料之后，除了感叹自己的无知浅薄之外再说不出其他。
一直以为自己是有几分小聪明的，懂得明哲保身，懂得圆滑玲珑，也懂得何为隐忍，更是因前不久那一场较量完全遂了心意便得意起来。
“我将你这么个才出家门的丫头与单久伶相提并论，现在看来很可笑吧。”
我与久伶，自是没法比较的。在数月前，我所知的江湖二字不过是久伶口中的讲述而已，而那些却是他逐一经历体验而得的。我想了想，问出心中疑问：“你大哥又与我何处相干？他对我下手本是为了做什么？”
“打败我，进而统合南方力量，最终目的是打败庄家一统江湖。”他撇嘴，一脸不屑，“还会有其他打算么？庄涉澜的兄弟也好，我的兄弟也好，打的算盘都是一样的。”
“你抓我也徒劳，我不会帮你去对付谁。”
他目光一冷。
“要动手的话最好趁我中了毒的这些天。”我蔑笑。
出乎意料，他完全没有动怒，仍然是一副平静的样子。
“我何时说过了要你帮我对付他人呢？一则我不需要借你之力，二来我自知道那是难行的事情。”花七瞥我一眼，“我眼下并不需要你的力量，但我也不希望多一个难以对付的阻碍。若我不介入，你必定会被人利用来对付我——我家那些蠢材兄弟也好，庄涉澜的手足也好，还有其他诸多虎视眈眈之人。”
“这么说来你倒是反而帮了我？”我无法全信他说的话。
他像没听到我问话似的沉默着，目光却没有移开半分。
他忽然说道：“单久伶离世时是几岁？”
我一愣，“你问这做什么？”
“他的寿命还真是短……”
心中火气蓦地蹿上来，我握紧拳头就要开口，他却不紧不慢地继续说下去：“两年多前在我家地界上看见他，他吐血得满地都是，几乎连路也走不动。我当时只想到一个字，就是杀。你知道为什么却最终没有动手么？”
“你当时是‘花七’，不能动江湖上如此名望的人。”
他匪夷所思得看着我，“你难道不知道像你哥哥那样中立的人才是公认的最该杀死之人么？这种人江湖上每天死多少个都不稀奇。何况，当时在那里的我是从来随性的‘花选’，你们是这样区分着称呼我的吧？”
我沉默，想不出原因会让那个目光疯狂冰冷的花选放过病发的哥哥。
“他当时说了几句话，问了一个问题，让我一下子明白那之前的十八年生命何等昏昧无聊。我当时傻了，所以眼睁睁看着他慢吞吞离开。之后再没有与他交谈过，年初他便死了……”他敛起眼神，看着地下，“他的问题我始终不知道答案，于是从那时到现在又昏昧了两年。”
我没想到理由居然就是这样，于是追问：“哥哥当时说了什么？问了什么？”
“关于我的自身。”
我怎么也想不出，关于“花七的自身”……那究竟会是什么样的一些话？
“没有那些话和问题，我至今仍会以为他只是个武功高强些的江湖浪人而已。他死得太早，连答案都不给我。”
我更茫然了，“你莫非抓我是要问我？我什么也不知……”
他打断我，有些不耐烦的样子，“在白湖城一事之后确实曾经如此考虑过，但经过这次便能清楚看见你与单久伶的差距了。我又怎么可能寄希望于你？”
看不起我，却又对我说了这么多话，他不觉得今天自己特别啰嗦了么？
“好了，你安分地呆着，这是我的后宅，没有人能动你，你也别指望离开。”他断了我们的对话，站起身，往门外走去。
我看着门被重新关上锁上，忽然觉得莫名其妙，之前从来没有想到花七居然会对我说这么多话——平和安静得宛如我与友人的对话。
而听他说得越多，我对他这人越是感到无法了解。过去当他是个极端性子的怪人，今日却看到了既不像花选又不像花七的模样，还听了与他形象不符的话。
最重要的事，他提到了哥哥。
哥哥对他说过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对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