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十一章 碎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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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七的别馆美丽得犹如幻境，灯光从窗上贴着的琉璃片透出，色彩斑斓。在经历过河水和黑林的今夜，乍一看到这么栋明亮华丽的宅子简直好像跨入另一个世界。见过花七那种戏子般夸张的打扮，这屋子的华美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灰衣的仆役在门口迎接花七，他双手交叠在身前毕恭毕敬地弯着腰，皱纹满面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除了花七以外没有把任何人看进眼里。
撑船人在大门前停下，侧身，室内亮堂，我这才看清他的脸。这个中年男子的鼻梁上有道长而突起的伤疤，一眼就能看出他经历风雨不少。花七拽着我的手臂推开门，“来，进来吧。”
宅子空荡荡，厅堂里只有我与花七二人，他在桌边坐下，指了指对面的位子要我入座。
“好了，把《帝皇》交给我吧。”
我点头，从怀里掏出三只薄瓷管，一一放在桌上。
“这是什么？”
“从左至右是金疮药、六清粉、温腑粉，听久伶说过这是江湖人随身常备的三味药。”
他迷惑不解，目光冷冷扫向我，“我要的是《帝皇》。”
我不答话，打开了最左边的瓷管，拔去上头隔水防潮的布塞，然后将整个瓷管倒扣在桌上。轻磕两下，米黄色的药粉撒了满桌，我倒尽了粉末，将开口的那端朝向花七，说道：“你自己取出来吧。”
花七目光聚在管口，这才注意到了其中玄机。他接过瓷管，食指与拇指稍一使劲，管身便碎裂了，沾了药粉的纸卷出现在碎瓷片中。
他面露喜色，急忙展开纸卷，原本卷得极其紧实的纸却一下子松散开来变成弯曲着的纸片，零落在他面前。他错愕地看向我，我托腮说道：“你面前总共三十二张纸，另两个纸卷也分别裁成三十二份。总共九十六张纸，拼起来便是《帝皇》全卷了。当然，中轴、丝带什么的我在处理的时候全丢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弄成这样？”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好像我裁开《帝皇》是桩怎样的罪过。
“为了保护它咯。即使别人得到这三个瓷管，不倒尽药粉便看不见纸卷，不强行弄碎便拿不出纸卷，最重要的是这九十六份纸大小各有不同，完全没有排列方式的提示，根本没有人能够正确拼起这九十六片，只除了我。”
“哈，哈哈，你费尽心思弄出这样的东西，无非就是想把《帝皇》留在身边，你拿着它能有什么用处？还不如交给我来用它一统江湖，单久伶若在，想必也会同意吧？”他笑得没有半点善意，说出哥哥名字时更是全然的嘲讽。他突然停下，眼神在我与那堆纸片间飘忽不定，“这些东西……是真的？”
“当然。”
“若你骗我的话，想必知道后果……”
“拼完之后装裱一下，你就可以自己看了。到底是上等的武功秘籍还是胡乱拼起的骗人东西，你不会看不出吧？”
“也是。”他咧嘴笑，“你还算聪明。”
“过奖。”在我眼里，花七就好像在演一场拙劣的戏，华丽炫目的装扮和少年清秀的面孔或许会迷惑观众的双眼，但是他的一言一行却是假得轻易就能看穿。
“在此之前，能不能让我休息一下？”我拎了拎尚滴水的冰冷衣袖，无奈道，“你这里该有干衣服吧？能不能借我穿穿？”
他看了我片刻，说：“好，我叫人给你安排。不过，虽然直到白湖城会议开始你都得呆在这里，《帝皇》却得尽快拼完交给我。”
“三天吧大概。”
“三天？”
见他皱眉，我无辜地摊开双手，“九十六片哪，你自己也看到了，每一片上都是满满的小字，《帝皇》卷虽小，所含武功招式新法图示却极多，要张张分辨哪里这么容易？”
他似乎是接受了我的说法，阴沉着脸点了点头，“说定三天。不过如果你是打着拖延时间等人来救的主意，劝你趁早打消了罢！就你身边那些人，不可能踏进这宅子半步！”
“知道知道……”我挥挥手，有些不耐。这人猜疑心重，脑子也灵活，说话间立刻能将问题考虑得周详，也不亏拥有这等的声名地位。“三天”是我随口报的，其实拼这些东西半个时辰就绰绰有余，留个三天时间是为了让我摸清他真正的想法，看他之前所说的打算究竟是否属实。万一他其实在我拼完之后就会杀了我，那事情会变得麻烦，而我的一些想法也就无法落实。再说，我不想让他高兴得太早。
至于拖延时间等待援兵，我是想到过，却觉得不值得期待。花七和庄涉澜实力相当，这里是他的地盘想必有许多高手看护，如此一来即使所谓的援兵到来，也难以起什么作用吧。
不一会儿应花七的要求来了个中年的妇人，她走到我跟前说是要带我去沐浴更衣休息。我起身跟着她走向侧门，即将跨出厅堂时又听到背后传来花七的声音。
“你那时说过《帝皇》被丢进吼川了吧？还说是对所有人都这样讲的？”
“确实是对别人都这样说了。”
“为什么要说这谎？你该知道没有人会相信。”
我想了想，“为什么不信呢？我曾经确确实实想要把它给丢进吼川。”
“可它今天出现在了这张桌上。”他开始笑，笑声越来越大，高昂得一如他此时的情绪。获得《帝皇》就等于获得了江湖，他一定是这么想着的吧。
我最后瞥了他一眼。你要做白日梦，便趁机多做一会儿吧，今后未必还有机会了。
从哥哥死去到今天为止，这是《帝皇》第一次离开我身边。
那时候从哥哥枕边拿起《帝皇》走到窗边，外头就是直入东海的吼川奔腾而过。一心想着过上平静生活的我起初只觉得应该丢了它，就好像烫手山芋在手一样。
然而随即我就想到即便真丢了它也很难有人会相信我而放过我，我所受的威胁根本不会随着它一起被吼川冲走。
于是我收了手，把它放在怀中，直到在林海间小屋给哥哥守灵时才小心地把它裁开藏好，一直携带至今。
对庄涉澜、尹薇他们说谎并非是恶意，对初次见面的人无法全然信任这是原因之一，而且，把《帝皇》从这世界上消除是我真实的愿望，我并非为了欺骗而欺骗。
不过，无论怎么说，谎言是已经说了的，欺骗也是已经做了的。若他们发现的话……是否能让我寄半分的希望认为他们会原谅我呢？
尹兰的脸横插在我做的半分希望的梦中，让我突然惊醒。甩甩头，摒除胡思乱想，我跟在中年妇人身后进了客房。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碎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