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皇·饶》酒伶

19、第十九章 落水

　　花选从黑暗中出现的一瞬间就将目光投在我身上，他的笑比夜色更诡谲。
　　撑船人空出左手吹起竹哨，哨音尖锐响亮足以冲上天际。几十名黑衣人闻声大喝着冲向庄涉澜、尹薇等人，完全弃攻改守，死缠烂打，目的显然是要拖住他们的动作。
　　这一边水流甚急小舟却行得灵巧稳健，那一边庄涉澜显然不会被黑衣喽罗拖延去太长时间，我衡量双方的情势，却无法立刻得出个优劣比较，难以判断下一步的行动。
　　我握紧拳头，极力保持头脑冷静，任何一步判断的失误都会害人害己。
　　等到他们上岸，敌方共有两人，只要撑船人不是个顶尖高手，那么我方一定比较强，撑船人的实力要超过尹薇竹竿赵大的总合几乎不可能，所以……
　　我忽然察觉到一丝异常，花选漆黑的笑容给我极坏的预感，他的小舟越来越快完全没有要停下的意思。难道他的目的是……
　　下定判断之后我立刻起身，往远离河水的树林方向跑去，才跨出一步衣袖就忽然被扯住。
　　“你别出去添麻……”尹兰大喊着，紧拽我不放。
　　这个人为什么何时何地也要拖我后腿，我根本已经没有时间和他多罗嗦！不及多思索，我直接借急猛转身之力扯回衣服，才正要继续前行却听到他被甩开重重撞上大石的沉闷响声。
　　我迟疑了一下，咬咬牙回过头去要看他的情况，目光落到尹兰身上的同一时间看到小舟俨然已行到眼前岸边，速度快如箭矢！花选单足点舟高高跃起如同飞舞，长袍鼓荡黑发飘摇，他这苍白的鬼魅径直向我袭来，我只有一瞬间的时间来判断。
　　眼角下意识地滑向黑衣人中，看见个冲脱人群而出的身影。庄涉澜急速奔向这边，看样子应当来得及赶上！
　　我紧握的拳头当即松了开来，大风刮来，尚来不及抬头看清花选那张逆光的脸，受伤的左肩就被不偏不倚地紧紧抓住。疼痛钻心，他又用另一手抓着我的衣服把我如布袋一样扛起。一切发生在眨眼间，风啸过耳，眼前颠倒的景物开始飞速移动，他急冲向小舟的方向，果然如我所想：他是以劫我为目标，根本不曾打算停船！
　　花选跑到临水处借冲力跃起，庄涉澜此时也正好赶到，我才看见地面倏地远离就被庄涉澜一把扯住了右臂向下拖住，手腕喀哒一声痛得我欲喊无声，他立刻改抓住我肩背的衣服将我从花选手中扯开，像先前丢开尹兰一样地把我用力丢向原先所躲的大石方向。
　　他们在半空中仓促交手半招，庄涉澜丢开我之后重心不稳无法发挥力量，花选则不及收势只好继续跃向小舟暂时放弃。眼看要撞上沙地我连忙转身免得和大石边坐着的尹兰相撞。
　　左脚底触及到沙子的瞬间身体找到了平衡站立的感觉，我放下心来知道总算是安全落地。一口气还没舒出，右脚还未落地时忽然打滑，脚下沙石一塌整个人向后倒去，下落的冲力极大我此刻无法控制平衡。
　　幸好，眼前就是尹兰。
　　我耳边的河水奔涌声变得异常轰响。
　　双脚虚浮无法感受到身体的重量，头发扬起遮住面孔。
　　我向前伸出了手，尹兰就在跟前，只有半步之遥，我都能看清他一脸错愕地向我探出了身子。
　　他伸出手，我毫不犹豫地去握。
　　然而指尖轻擦之后错过，他犹犹豫豫半收着手的模样停留在眼中，此刻静止。
　　下一瞬间他与我的距离瞬间拉大，我一头栽到水中，还来不及屏息就被巨大的水流力量推行冲出去老远，河水从鼻子耳朵嘴巴灌进来，如冷刀割裂五脏六腑，我连忙紧捂口鼻，尽力上浮，水流急猛得身体根本很难做任何动作，手脚沉得宛如有铁链束缚。
　　天昏地暗到处是水我根本搞不清楚方向，不知道到底哪里是水底而哪里是水面，勉强睁开眼只看到隔水月色也一起天旋地转，头痛欲裂。
　　我该不是要溺死在这里吧？
　　难以置信的感觉在此刻盖过了恐惧，我对所发生的一切莫名其妙不已，头脑一片空白，手脚也不愿再辛苦地逆流挣扎。
　　为什么我这么弱，为什么自以为非常强大的我这么弱？
　　怎么想也是无解……
　　黑暗降临到眼前时，我的手腕突然被抓住，那只手坚定又有力，一下子把我拖上水面。我勉强摸到水上浮着的东西紧紧攀住，猛咳不止的同时却总算有空气进入了身体，一口气缓了过来。抓住我右手的人分毫没有松开，反而握得更紧，我昏沉沉皱眉抬头，看见近在咫尺的居然是花选的笑脸，我立刻清醒过来，继而看到他的手指如铁链扣住我的腕。
　　眼角能看到在岸边急追的身影，而我尚全身浸泡在致命的激流里命系敌人的小舟。情势居然变成这样！
　　花选忽然眯起眼笑，凑近我，月光映亮他身体的轮廓，五官是秀气端正的寻常少年，森森白牙和闪光的眼瞳却与暗夜森林中的猛兽毫无差别。
　　我侧过头看向岸上，他们跑得极快，尤其庄涉澜根本是在疾飞，然而水流快船行更快，撑船人的大胆与高超我先前已经亲眼见到。
　　他们的身影渐渐远离，阻隔浅滩的断坡出现在我眼前时我知道眼下已经没有任何办法。
　　他们在我眼中消失的那一刻，响彻夜空的喊声传到耳中。
　　“花选！你敢动她就等着花家被……”
　　后面的话我没有听清楚，因为花选哈哈的大笑声近在耳边遮盖去一切。
　　他蹲在舟边看着我，既不放开抓住我的手，似乎也不打算马上让我坐上小舟。
　　他歪着脑袋直笑，“庄涉澜傻了么？我花选会受人威胁？花家也好，江湖也好，那种东西无论怎样都无所谓吧，百里饶。”
　　我直视他，“好冷，让我上去再说。”
　　“你还是泡着吧，稍后就到上岸的地方了。你说今晚我胜在运气太好么？”他得意地就差没咯咯笑出声。
　　“你胜在运气是好。”我顿了顿，又想起尹兰那只本该可以抓到我的手和他一脸的迟疑不定，“而我败在太过轻信。”
　　我相信尹兰能帮我、会帮我，所以即将摔入河中的那一刻是完全寄希望于他的，结果却差点连命也断送在河里，此刻被花选抓住也实在不是什么好状况。
　　早知道会这样或许就该依靠自己。
　　心里窝着火，温度却比河水还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