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的恋人啊》温暮生

37、第三十七章

　　事实并不出乎她的所料，当天晚上在宋毅成家里，当他拆开包装，看见鞋盒里的东西时，惊讶得半天都说不出话。

　　“不要太感动了，当是我提前庆祝你金榜题名。”郑笙背着手笑嘻嘻地说。

　　“这很贵吧，我不能收。”宋毅成眼神复杂：“这牌子我在商场里见过，最便宜的都要六百多。”

　　“你不收，我就只能扔掉了，我们家里可没人会穿。”郑笙把鞋从鞋盒里拿出来：“你快试试，看合不合脚。”见宋毅成半天不动，她又说：“你放心好了，这不是正品，是仿货，只要九十六块，一百都不到。”

　　宋毅成的眼睛抬起来，似不确定般：“是仿货？”

　　郑笙见他口气松动了，急忙说：“是呀，不然一千多的鞋我怎么买得起。”

　　他这才坐下，缓缓脱掉脚上那双旧的，又把新鞋套上去，严丝合缝，大小正好。

　　“起来走两步。”郑笙推着宋毅成肩膀，他站起身来回走了几步，“挺舒服的。”他回头，似不确定般又问了郑笙一句：“真的是仿货？”见郑笙拼命点头，他才轻声说：“谢谢。”

　　“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郑笙客套地应着，她看向宋毅成换下来的那双鞋，顿时觉得今天自己这个决定明智之极，那双鞋的边缘已经裂开了一道口子，被他用胶补过了，但是没补牢靠，如今正是春天的梅雨季，地上隔三差五就会有积水，穿着有裂缝的鞋走两步就能弄湿袜子，还不冰凉得难受。

　　“笙笙，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宋毅成忽然问她。

　　“我？”郑笙愣了愣：“宋木头你在开玩笑吧，你要买东西送给我？”

　　“现在可能买不起。”也许是自知窘迫，宋毅成牵强地笑了一下：“如果剩下的三所学校里面有一所能给全奖，那就可以了。”

　　“得了吧，那钱是读书用的，可不能乱花。”郑笙摆摆手，她打量了宋毅成一眼，见他表情不变，又说：“你真的要送我东西啊。”

　　宋毅成头点得干脆：“你想要什么，我先记着。”

　　“那把你的钢笔送给我吧。”

　　“钢笔？”

　　“就是你那支‘英雄’牌的复古款，你爸送给你那支，让我也沾沾好学生的喜气。”

　　宋毅成用的钢笔是小时候他爸爸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也曾经是他爸爸自己用的钢笔，听说还是兵工厂生产的政府特供品，质量好得出奇，他们两代人用了几十年，除了款式老气一点，表面脱了一点漆，写起字来的流畅度却一点不含糊。郑笙以前曾嘲笑宋毅成居然用这么老土的钢笔，后来自己用过一次，领教了古董货舒适的手感之后，就改口叫了“复古款”。

　　听见她的要求，宋毅成犹豫了一会，没等他决定，郑笙已经先开了口：“我逗你玩呢。”她说：“那是你爸爸留给你的东西，自己好好收着，而且就冲那复古款的历史和质量，我敢说拿去拍卖，怎么也得几千块。”

　　“不，你等等。”宋毅成却走到写字台前，打开书包，过了一会，他回来了，掌心里正躺着一支铁灰色的钢笔。

　　“拿去吧。”

　　“你真的要给我？”郑笙睁大眼睛。

　　“真的。”

　　郑笙咽了口唾沫，从宋毅成手里接过来，笔身上还带着他淡淡的体温。“我怎么觉得有些怪怪的。”郑笙嘀咕一句：“好像我送你这双鞋就是为了图你回礼一样。”论起价值，这支笔的纪念意义要比那双名牌运动鞋高昂许多。

　　“别这么想，其实我也没有别的东西能送给你的。”宋毅成轻声说：“反正听说大学里用钢笔的人少，大家都用水性笔，以后我也用不着，你要是喜欢，就拿去。”

　　“我觉得，以后我要是不能进到年纪前十，好像就会辜负了这支笔一样。”郑笙爱不释手地把玩了一会：“怎么说都曾经是年纪第一名用过的笔啊。”

　　宋毅成只是浅浅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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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一早晨，挂在传达室外边的小黑板写着又有宋毅成的信函寄到了学校，不过郑笙没办法进去一探究竟，因为传达室门口不知什么原因围了一大圈的人，早上八点钟正是校门口人来人往最多的时候，不少师生都停下脚步好奇地凑过来看热闹，很快，连宽敞的校门都被堵上了一多半。

　　郑笙费了一番力气才挤进人群，还没看见大伙在围观什么，就听见一个高亢的女声嚷嚷着：“一中有个叫卫麟的真是不要脸，仗着家里有几个钱，欺负我女儿，我今天就要让在场的各位同学老师来评评理！”

　　她心里咯噔一下，终于挤到了内层，首先看到的是钱宁，然后目光又落在钱宁身边一个狞着刀条脸的女人身上，那女人表情凶悍，手里抖着一块写满了黑字的白布，向周围的人数落卫麟的“罪状”，而钱宁则垂着脑袋站在她身后，不时抹抹眼睛，似乎在哭。

　　白布上的内容不复杂，粗略扫一眼都能明白意思，卫麟禽兽不如地玩弄了她的女儿，然后仗着家里有钱想甩几张钞票两清，而钱宁这位“贞洁烈女”必然不干，好几次寻死觅活后，钱母伤心欲绝之下，又认识到他们孤儿寡母斗不过财大势大的卫家，索性大张旗鼓地到学校门口来讨说法，并且相信“正义永存”。

　　郑笙看得啼笑皆非，钱母这架势完全是把所有的脏水都泼到了卫麟身上，卫麟上次说自己去和钱母谈判，这么久过去没动静，她还以为事情了结了，没想到钱母突然闹了这么一出，看来卫麟并没有摆平这两母女。

　　“我女儿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这今后还要怎么做人，她一辈子都毁了呀！”钱母说到动情处，噗通一声做到坐上地上开始撒手撒脚地干嚎，钱宁想去拉她，自己反而跟着跌倒，然后两母女抱在一起又是一通没眼泪的嚎啕大哭。

　　人群开始三三两两议论起来，郑笙想说话，忽然被人拉住，她转过身，宋毅成正站在她身后，表情凝重地对她摇摇头。

　　这时人群的另一头也开始骚动，估计是有人专程跑去通知，眼前这母女二人转口中的主角，卫麟脸色难看地排开人群走了进来，一字一顿地说：“阿姨，你非要这么闹吗。”

　　见到卫麟出现，钱母似乎更起劲了，咕噜一下从地上爬起来，指着他的鼻子就开始破口大骂：“好你个小王八蛋总算肯出来了，老娘今天告诉你，我们娘俩是豁出去了，欺负完了我女儿就想跑？天底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大不了撕破脸这句话可是你说的，今天我就撕撕看，看谁更丢脸！”

　　“谁欺负你女儿了！我骂她了？我打她了？她身上有伤吗？”卫麟脸色涨红：“是她跟我提分手的！是她甩的我！”

　　“她受的……她受的都是内伤！好啊，现在你空口白牙当然什么话都会说，我女儿主动提分手？你有证据吗？你配吗？就算是我女儿主动提的，啊，那也是她不得已！你这小王八蛋整天欺负她，难道还要强迫她受你虐待？”钱母的刀条脸狞得越发厉害，腮帮子鼓起来，还“哼哼”两声：“我跟你这种有人生没人养的东西是没什么好说的，今天你们校领导不给我个解释这事不算完！”

　　郑笙看着钱母的表情，越看越气，当那句“有人生没人养”蹦出来的时候，她心口一团火嗡地爆开，一句话脱口而出：“阿姨，你讲话尊重一点！”

　　她这一开口，原本闹腾的欢的几个人顿时静默下去，周围嗡嗡的声音也消失了，钱母头半张着嘴的脑袋转过来对着她，眼珠子咕噜转了两下，才发出声音：“我讲话不尊重？”她用力在地上吐了口唾沫，叉腰道：“你说我讲话不尊重？小姑娘，你老师没教过你讲话要看事实吗？尊重，那也得有让人尊重的本钱，就这个小王八蛋，还跟老娘提尊重，我呸！”

　　钱母在住的那条街就是有名的泼妇加悍妇，尤其擅长骂街，郑笙一个高中生哪里是她的对手，当下被顶得脸颊发烫，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反驳，气得耳朵里都是嗡嗡的声音。

　　“够了！”卫麟突然大吼一声，三两步跨过来横在郑笙面前，挡住钱母的视线：“你不就是想要钱吗，想敲诈我吗，以为闹到学校来我就会妥协了，你想得美！十万块，真亏你开得了口，你回头自己看看，就你女儿这样的破鞋能值十万？真不怕笑掉别人的大牙！”卫麟把袖子撸起来，摆出一副要干架的架势：“今天老子就在这里，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我统统都接着，要钱？一个子没有！”

　　钱母眼睛瞪得老大，颤抖着手指着卫麟：“你……你……”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猛地又坐回到地上开始呼天抢地地干嚎，不过这次她声音拔高了一个八度，语句也难听了许多，字字铿锵掷地有声，一路照顾到了卫家的祖宗十八代，她这份制造噪音的功力也不是没成效，几分钟后，总算把贾校长一行人给嚎来了。

　　人群分开一条道，把贾校长和跟着来的教导主任让进来，两人刚出现，钱母就忙不迭地凑上去，唾沫横飞开始数落卫麟的不是，一会说“我女儿衣服裤子都没戏，证据要多少有多少”一会又说“不想闹到公安局，让你们一中出出名，就看你们领导的态度怎么样了”最后终于抛出了她真正的目的当做结语“必须向我们赔礼道歉，而且精神损失费一分都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