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的恋人啊》温暮生

36、第三十六章

　　开学后，宋毅成寄出去的那些申请开始一封接一封地收到回复，可惜事与愿违，在带着各式校徽的大信封里，漂亮的花写体英文翻译过来的意思不是“感谢申请，但我们无法考虑”就是没有奖学金的录取通知书，看得郑笙一肚子火。“怎么会这样！”她说：“你考试的分数都很不错啊！”

　　跟郑笙的激动比起来，宋毅成却要淡定许多，一边把那些信封放进书包里一边说：“这些学校录取人并不是以分数作为唯一标准，你看韩松他就是。”韩松是这两天高三年级的风云人物，因为他刚刚被麻省理工大学录取，还拿了全奖，是今年一中申请国外名校的当头炮，被校领导可劲地宣传，电视都上了好几次，就差没写进校史。其实论到成绩他不如宋毅成，还偏科严重，但他有个在大学里当物理教授的奶奶，从小就带着他全世界到处跑地参加比赛，凭着这些战绩，他甚至同时收到了三份带着全奖的录取通知书。

　　“这也太不公平了，你不是也拿过数学竞赛的奖。”郑笙鼓囊着脸，麻省理工宋毅成也有申请，得到的却是拒绝的答复。

　　“别急，只能说别人有让学校青睐的条件，嫉妒没用，再等等吧，剩下的还有好几所呢。”宋毅成反过来安慰她：“我现在都有点分不清申请学校的是我还是你了。”

　　“你以为我想急吗，光是我知道的，高三年级前几名，一个韩松去了麻省理工，一个因为家里的关系去了军校，贾思思他们有校长推荐的保送名额，就只剩下你一个什么都没有，亏你还是第一名。”说到这里，郑笙就气不打一处来，她想起了宋毅成把自己的那个名额两万块转让出去的事，如果没有那件事，宋毅成现在应该也和贾思思一样，手里握着清华或者北大的录取通知书，而不是一边等着大洋彼岸玄之又玄的消息，一边焦头烂额地准备高考。

　　后来几天，郑笙养成了进校门前先去传达室转一圈的习惯，只要在通知信函的小黑板上看见宋毅成的名字，就会心急火燎地把他拉过来，两人一起把信封拆开，里边结果大多是失望的，直到一次，他们终于等到一封载着奖学金的录取通知书，那是一所宋毅成为了保底而申请的州立二流大学，校址在新墨西哥，给的奖学金也不是很多，好在当地消费水平偏低，算上学费生活费杂费，刚好紧巴巴够用。

　　“你会去吗？”郑笙跟着宋毅成到教室门口，终于不放心地问了一句，从刚才他们看清录取通知书的内容开始，两人都没有说话。

　　宋毅成静默一会才说：“我没想好。”

　　“别去。”郑笙说：“这样的学校，读出来也没意思。”

　　“可是他们能给出全额奖学金，这比国内要强，你知道的，如果在国内上大学，我负担不起学费，贷款很麻烦，生活费也是个问题。”

　　“再等等。”郑笙依旧坚持道：“暂时先别给那边答复，再等等，不是还有三所学校没消息吗。”说到后边，她都分不清自己是在安慰宋毅成还是在安慰自己，只是想到宋毅成很有可能在申请学校这件事上失利，她就有些接受不了。

　　“等待”这两个字，有时候不得不和“煎熬”画上等号，将近一周的时间，郑笙回家后做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上网去搜寻那些大学的资料，看看他们到底想招些怎样的学生。电脑是郑爸新配的，从国外回来后，郑爸的心情一直很好，不光给郑笙配了新电脑，塞给她一千元零花钱，还向妻女透露出准备换套再大些房子住的风声，似乎此次的新加坡之行给他带来了不少好处，就连郑妈，也辞了原单位的工作，在家当起全职太太，不过平常琐碎的家务事都让钟点工给包了，她做得最多的倒是打扮得光鲜亮丽，然后邀约XX处长、XX局长、XX书记的老婆来家里搓麻将，几个半老徐娘一面飞万走筒，杠吃碰胡，一面攀比自家老公的能耐，生活很是丰富多彩。

　　好在她怕影响女儿，麻将桌都摆在隔了一个房间的饭厅里，但郑笙依旧觉得家里的氛围开始变得奇怪，郑爸长久地早出晚归，郑妈也不再关心自己的学习，就连吃饭也是左手摸牌右手电话，然后就会有饭店里穿着雪白制服的小工点头哈腰地送上门。

　　那个周末，□□又如约开战，大清早郑妈一声洪亮的“清一色自摸”把郑笙从睡梦里惊醒，她顶着一双熊猫眼去卫生间洗澡，路过饭厅，刚好见到郑妈眉飞色舞地从另外几个头发烫着小卷的胖太太手里接过几张百元大钞，压在身前的筹码下边，瞟都没瞟她一眼，她忽然有些来气，匆匆梳洗完毕，回房间穿好衣服，再走到饭厅，对郑妈嚷了一句：“我出去逛逛。”

　　郑妈应了一声，似乎又摸到一张好牌，巴掌一翻压倒三张同花色“暗杠一个！”，郑笙摇摇头，直接出了门，与其呆在家里乌烟瘴气，还不如在外边闲晃好。

　　她坐车到图书大厦随手挑了两本漫画，然后又独自看了场电影，散场后时间刚过了中午，她寻思家里那一桌铁定激战正酣，便继续在街上漫无目的地乱晃，经过一家大型商场，这里好像正在举办周年庆，在门口那块巨大的“周年特惠”广告牌下边并列着四个鲜红夺目的大字“全场八折”，郑笙忽然想起宋毅成脚上那双穿得很旧的鞋，她摸了摸口袋里的银行卡，进商场上到六楼运动用品区，走向一个外国品牌的专柜。

　　专柜里客人不多，柜台小姐很是殷勤地凑上来，听闻郑笙要买男鞋后，愣了一会，心领神会地道：“是要送给男朋友吧。”说完还朝她挤挤眼睛：“那你知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款式的，尺码是多少？”

　　“款式无所谓，简单大方点就行，他，他应该不在意这个。”郑笙被小姐那声“男朋友”莫名弄红了脸，又不好意思反驳，只能硬巴巴顶着头皮说：“尺码我也不清楚，不过我看得出来，你拿几个尺码我来选就行了。”

　　小姐应声退去，过了一会，拿了五六双鞋过来：“这是本季新推出的纯色系款，设计简约大气，特别受欢迎。”

　　“就那双白的好了。”郑笙只扫了一眼便选定，她记得宋毅成的鞋都是白色，“尺码跟那双一样。”她又指向旁边的一双。

　　小姐麻利地开了票让郑笙去收银台付钱，看到价格的那瞬间她眼皮狠狠跳了一下，鞋的标价是一千二，做活动打完八折还要九百六十，知道这个牌子的东西很贵，可一双鞋卖上千也太过分了，如果不是郑爸才给了她一千块零花，今天付不起钱非出丑不可。

　　不过当他从柜台小姐手里把那个外表相当精美的包装袋接过来后，心里想的事情又简单了许多，当宋毅成看见这双鞋，不知道会露出什么表情，想到那个人当下会有多惊喜，自己这因为破财引发的肉疼，好像也不那么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