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孤城》浣清商

11、Chapter 10 抉择（上）

　　延音回来了。
　　是月卿将她送回来的。
　　只一眼，沧伊就看清了她极力隐藏的的担忧。
　　“回来就好。”沧伊按捺下欣喜的心情，轻声安慰着，转言又问，“发生什么事了么？你看起来很担心的样子。”
　　“哎？”这么明显么？
　　延音下意识躲闪了沧伊的视线，不料抬眼之时又与殇月对个正着。
　　殇月皱了皱眉，这孩子到底在顾忌什么？
　　“延音，有什么事直接说，或者，你干了什么坏事？”
　　“啊。”
　　延音对殇月的话哑口无言，看样子躲不过去，只好坦白交代。
　　“那个，月卿去了银枫谷，他告诉我可以将望舒救出来，让我先回来等着望舒。”延音低着头，时不时瞟一眼沧伊的脸色，声音愈来愈小，最后几个字几乎声如蚊呐。
　　沧伊很淡定地接受了延音的话，“你……你喜欢望舒？”
　　延音闻言，脸颊顿时浮起红晕，呐呐道，“不知道，但是心里很想他……”
　　沧伊点点头，没有说话。
　　而一旁的殇月，神情愈发凝重。
　　月卿，究竟想干什么？要救出望舒除非有着和夕宿相等的实力，有这个实力的，只有长黎和亘枫。
　　长黎被困于月溟湾，亘枫已逝，他……难不成——
　　殇月被心中所想惊了一身冷汗。
　　……月卿，你这又是何苦……

　　当延音说出那个答案的时候，沧伊就彻底死心了。
　　或许亦可以称为，放开。
　　他不能像以前一样，将她囚禁在自己可以掌控的范围内。且不说这样做的后果，他这次根本无法将她锁住。
　　这次的归来，只是梦体。
　　但是梦体被伤害，依然可以伤及本体，比□□受损更严重的精神创伤。
　　所以望舒用尽办法保护延音。
　　所以夕宿试图利用延音威胁望舒。
　　所以……他不会做出傻事。
　　如今，也该断了执念，放她离开了。

　　灵台。
　　沧伊扶着延音登上高台。
　　风有些大，耳旁风声作响。位于这高处，倒是有着一种凌空御风的错觉。
　　“沧伊，你带我来这里干嘛？还不让殇月知道。”
　　“上一次，你就是从这里跳下去的，之后再无你的消息。”
　　延音闻言一惊，小心翼翼凑向三丈之外的高台边缘，往下一瞥，一股寒意如醍醐灌顶，让她硬生生打了个冷战。
　　峭岩陡壁，直坠千尺，却望不见尽头，稍深处是一片浓墨般的漆黑，不知深浅。冷流回旋而上，隐约可见渊口白雾涌动。
　　开玩笑吧……这掉下去，必定尸骨无存，当然没有任何消息。
　　“这也太煞风景了，带我来看自己曾经死去的地方。”延音大声抱怨，责怪道，“难不成是怀旧？”
　　“不……”沧伊走过来，眼里平静无波，他的手落在延音的肩上，氤氲出一片温暖。
　　“是回归。”
　　“回归？”延音喃喃念着，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你……啊啊——”
　　眼前的世界突然翻转过来，透紫的天空覆盖了视野。狂风从身边呼啸而过，缭乱了衣发。
　　大脑一片空白。此刻，延音忘记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崖边的身影很快便看不见了，狭窄的视线里，身体和意识不受控制地下坠……
　　……下坠……
　　……………………

　　沧伊安静地望着白色的身影渐渐被黑暗吞没，没有任何动作。
　　他的眼神里流露出沉重的悲伤，深沉如海，不见底。
　　片刻，他从怀里摸出一个物什。摊开掌心，一个玉坠泛着柔和的光，静静沐浴在月色下。
　　晴光坠。
　　他没有想到，当初将琴心逼至末路，会得到这样的结果。
　　始料未及的自尽。
　　慌乱之中，仅仅抓住了琴心腰间的玉饰。
　　那个心念中的身影，如叶飘落，消失了。
　　手中冰冷的质感，似乎在冷冷嘲笑着他的自以为是。
　　后来知道，这玉饰是望舒送给琴心的定情信物。
　　一时间，又是嫉妒，又是苦涩。

　　——五百年后，又是这个地方。
　　这次是他亲手将心爱的人推下。
　　是他造成的今日局面，今日便由他自己亲手终结。
　　沧伊渐渐松开了玉坠上的绦线，玉坠直直没入黑暗，不见踪迹。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次抛下的，是数千年入骨的牵念和相思……
　　琴心，在那边的世界，以延音的身份好好活下去。
　　沧伊转身离去，不再回头。
　　一直以来，他刻意忘记了，自己还是玉孤城的城主，忽视了比他更痛苦的无辜人们。
　　……也该去面对自己的子民了。
　　这次，哪怕是消失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