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章节 白雪：约束之欠片·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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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在平静中悄然流逝，唯有日月星辰在天侧悄然见证着岁月的流逝。每日都是相同的东升西落，可每日都有自己独有的变化，这便是生活。
白雪果不其然成为三人中最早成为上忍的人，在成为中忍的一年之后又与波风水门先后通过了上忍的测试，本以为就连暗部的加入都成为了理所当然，但意外之后她却从未与辉、崇司提起过这样的打算。
而在她晋升上忍之后，自然三人小队的形式也就拆散了。能一同执行的任务少之又少，见面的时间比起从前更为珍贵。
“白雪，你那里是视点的盲区，小心一些。” 伴随着信号的沙沙声，波风水门温和的声音从无线电的小小耳机中传来，恰逢其时地打断了她沉浸的思绪。白雪抬手调了调无线电的位置，近乎耳语般应了声。
“不要忘记我们的任务，这次任务的重点仅在侦查，处于边界这种微妙的地域，要注意分寸，小心行事。”波风队长再次在无线电中重复任务的注意点，冷静地提醒任务中潜藏的利害关系。
悄然飘过的乌云遮住了高挂天空的弯月，阴影的面积又扩大一层。正是在这黑暗遍野的时刻，几个黑影飞速穿过树海中的间隙，向着远方的目的地急速而去。
这次任务的导火线是一天前三代风影失踪的消息。当潜藏与风之国的暗探传回这个消息时，让木叶几位高层都大为震惊。一国之影级别的人物如同从空气中蒸发，不得不让人怀疑有心人在其后挑起战争的导火索。
他们这临时组成的五人小队由此诞生，为的便是前往火风二国的边境探查线索，努力查明真相。为了掌握第一手的情报，团藏大人才会强硬的要求她一同加入这侦查小组，这使木叶的低下组织“根”能够在同样的时间及时获取此次事件的相关进展。
她无法加入直属于火影的“暗杀战术特殊部队”，正是因为，她的存在，一直是属于从背后撑起木叶这棵大树的“暗部特别机动部队”，直接受命于团藏大人。
这或许是她的命运。
好在任务过后便是崇司提议的聚会的日子，让她在“根”授意的任务中一贯紧绷的心，不免松弛了不少。习惯了淡漠的心绪，却也起了些波澜与雀跃。
一行人到达之前商议的地点，五人分为五路往不同方向搜寻相关蛛丝马迹。
白雪所前往的路线是最北段的一路，方位向川之国的雨忍村逐渐靠近。她一边前行一边小心地敛起自己的气息，防范着未知的敌人也防范着身后队友中的感知性忍者。就她个人而言，是绝对不愿意他人看见自己战斗时候的样子。
战斗，对她来说就是杀戮……她无法准确地控制自己的身体，那对鲜血的渴求仿佛天性与本能，是触手而及的蜜甘，让她不能拒绝。
中忍考试时辉与崇司震惊的目光让她一辈子都无法忘记，那样恐慌与畏惧的神情，并不是她想要的……即便之后这种情绪很快被二人掩藏及消化，但那一瞬间的对视与躲避，便衍生了她一直不能忘却的悔意。
现在有了“根”的药物控制这种心性，算是聊胜于无了。
白雪忽然停了下来，静静地站在枝头注意着脚下的动静。方才她捕捉到一阵细微的异动，就在被枝叶遮挡的不远处。眯起眼，她盯着声动传来的方向，凝神屏息。
有人拨开碍事的丛叶，从不远处的方向踉跄而来。对方好像受了伤，他走路的步伐虚浮，脚步不稳，还是依靠着树杆的支撑，才能勉力前行。她还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腥气，是她熟悉的，且令她兴奋的味道！
他走到这里，仿佛耗费了极大的力气，只能无依地背靠着树杆大口喘息，最后，靠着树杆慢慢滑落，跌坐在地，唯有虚弱的喘息声，在寂静的林中显得格外地突兀。
初看对方只是稍作休息的模样，但他突然抬头，朝着白雪的方向道：““躲什么躲？你早发现我了不是么？”听声音不过是个少年，处于发育中的年龄，声线在疲惫的沙哑中却带着不可思议的柔和，甚至连尾音都带着自信的挑衅。
但是语毕，他低头狼狈地咳出一串血沫子。
既是被对方发现，白雪便不再躲闪，她轻巧地跃下枝头，落在对方面前。不知什么缘故，她的手自发地按下了无线电的按钮，关闭了电源。做完一切后，她偏过头，借着微弱的光线打量面前受伤的少年。
略带寒意的月光落下，在他的红发上染上一层白霜，因失血过多而透出苍白色泽的面颊，唇边还沾染了点方才咳出的血迹，为精致的面容平白地添了分妖娆。用“妖娆”形容男子，怕是极为不合适的，可对他而言，这个词是再恰如其分不过的了。
只需一眼，白雪就认出了他是谁。尽管岁月经年，洗去了稚气，磨平了棱角，回首往事常一笑置之。
“小傀儡师，”她喃喃低语，“真是许久不见了。”可惜她仍就没有学会他人的那种虚伪做作的笑容，就连应带着喜气的问候都说的平淡无味，好似温吞开水。
对方眯起眼，伤势影响了他的感官，迟钝地在几秒之后，记起了她。其实对他而言，“记得”本身就是一件让人意外的事情了。“是、你、啊！”他强迫自己邪佞地勾起嘴角，露出满不在乎的笑，“啊，哈、哈哈哈，咳、咳咳！”突兀的笑声转为一连串呛咳，少年抬起空余的手去掩饰面上的狼狈，不想手一抖，一块金属的事物随着动作幅度抖落在地面。
一小片月光悄然而至，将事物的本来面目从黑暗中脱出。在护额前端的金属上，砂忍的标志被一道深刻的沟痕分为两个部分，如此明显的标记，清楚的昭示这眼前人变化的身份。
叛、忍。
白雪盯着那块金属，做出了这样的口型。
“看起来三代风影失踪之事，怕是与你脱不了干系。”她的眼神冷漠，平静地得出这个结论。在这个节骨眼儿发生了这种巧合，很难让人不怀疑其中的牵连。
“失踪？呵呵，哈哈哈哈……”少年听了她的话，又发出一阵笑声。白雪注意到他的手指用力地捂住胸腹部位的伤口，原本白皙纤长的手指早已被染成黑红色。
少年斜着眼看她，疲惫中略带沙哑的声线都藏不住他此时的得意，“三代风影，那个家伙死了，”他满不在乎地道，“三代风影，被我，杀、死、了！”吐出最后一个音，他又发出一连串的笑声。面上弥漫的疯狂之色，与他的年龄毫不相称。
“感觉如何？是不是后悔没有在那个时候杀死我？”他挑起一边的眉，对白雪挑衅道。
而面前的女子，仅仅是淡淡地看着他，不喜，不怒，甚至连半分感情的起伏都没有。“杀了你？”她将自己的手放在眼前仔细端详，上面的血迹，恐怕是洗不清了。
“杀了你？”
白雪低声絮语着，不自觉地弯起嘴角，露出了笑容。
她笑了。她也会笑。仿佛冰雪消融，雪水褪尽后迎接来的温暖春日，原本僵硬的眉目容貌，在这一刻如画般生动起来。
“你以为自己是谁，有什么资格被我杀死？”她微笑着，缓缓说出这句话。
少年的笑僵在脸上，紧接着一点一点地隐去。“你、什么意思？”
白雪忽的蹲在他的身前，青葱细指扼住他的下颚，强迫对方对上自己的眼睛。她满意地望见对方琥珀色的眼眸中清晰地倒映出自己保持着的美丽笑容，轻声道，“要拿杀死三代风影这种事情来抹煞当年我放了你这件事，想炫耀什么么，小傀儡师？可是，我可是个怪物呢，”毫不留情地按压在他的伤口上，满意地听到他一声闷哼，“这种脆弱的人类身体，有什么可比性？”
她松开他，退回原位，探出舌细细舔去手指上沾染到的液体。
少年倔强地盯着她，想维持此时自己的自尊，他自知此时他是多么地狼狈的模样，又恰巧全部落在这个女人的眼中。蓦的，他在她眼中捕捉到一丝怜悯，他痛恨的怜悯！而他根本不会知道，她的怜悯，不光是为他，还有她自己。
“年方幼而操二机，又是一个‘天才’，真是可惜了。”
白雪转身掠上枝头而去，头也不回。
少年收起自己的脾气，不再顾惜地大口喘息。他愤恨地一拳捶向地面，软绵的土地接纳了他的怒气，但大幅的动作还是牵动了伤处，痛意让他清俊的五官皱成一团。
“也对，”怒极反笑，他对着白雪离去的方向低声道，“我的艺术，怎么会由得你这种凡人多加评价的？！”
三代风影的失踪，最终演化为第三次忍界大战的导火索。战争的销烟很快地席卷了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随着各大国接连加入战争之中，这场可怕的风暴毫不留情地吞噬着一切，金钱，物资，乃至人的性命。
就在这种紧要关头，火之国竟然出现了忍者叛变的紧急事态。姓名为千反田加罗的上忍携带了木叶当时的防备部署资料及木叶内各大名望家族的相关忍术资料细则叛村而出，向着云忍的方向而去。
更为糟糕的是，这位千反田君，恰恰是隶属于“根”的分队队长！
得知这个消息后，冷淡如白雪都无法掩盖内心的震惊情绪。“根”在木叶的存在本就是种异样，而此番千反田的这出“叛逃”又一次将“根”的存在推上舆论的风口浪尖。
团藏迫于人言，不得不同意派遣手下与暗部进行共同合作对其进行追捕。毕竟这次祸端起于“根”，他不得已必须要收拾这样的烂摊子。
任务刚刚回归的白雪接到了这次传召，她甚至来不及换下一身暗杀者的装束，就被几名忍者带领到了火影的办公室。门开，她才来得及拉下兜帽与面具，却对上一屋子的同僚以异样的目光看着她。
“你来了。”三代放下手中的资料，用手掩口喘咳了两声。连日的工作让再强壮的身体都不堪重负，但是负担着火影的名号，就代表负担起了整个村子的兴荣。
白雪穿过人群，周围的几人主动给她让出了道路，触及她冷淡的神情，有人偏开目光发出鄙夷之声。白雪对一切视而不见，径直走到火影的办公桌前，为了在背后支撑起木叶的这棵大树，她对自己将要承担的有了心理准备。
唯有触上站在前端的辉与崇司的目光，她只能在心底发出苦笑。
此时崇司对她挤挤眼，她才稍许宽心不少。
“这次……”三代看着手中的材料，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再次扫视了圈环立在他桌前的忍者，他才下达了命令，“这次有关上忍千反田加罗叛村之事，事态极其严重！如果他真的将手中的资料交至云忍手中，那么木叶村恐怕会遭遇到极其大的难题！因此——”三代的目光落在日向崇司身上，“崇司，你作为队长，与辉、白雪及香坂小队三人即刻出发，一同追踪千反田！势必要追回失窃的资料，必要时，”三代的目中闪过一丝狠绝，“必要时，杀！”
“那个叫夕日红的小姑娘，还真不是个善主啊！看起来温温柔柔的样子，实际上性格强势，行事果断，还是个幻术天才，这让作为上忍老师的我很有压力啊！”崇司双手抱头，以倒着的姿势走在最前方，一边对着往日的队友抱怨着最近新分配至手下的弟子们。
“分明是你太没有威严了，才会被学生比下去。”辉的面上一直保持着温和的微笑，少见地开起了崇司的玩笑。
被调侃的对象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口中喃喃，“现在的小鬼不都是一群人小鬼大的家伙儿，这届里面就个孩子五岁就从忍者学校毕业了，现在才十二岁就通过了上忍考试。我想除了水门这个火影候补，还真的没人可以管住他。”
“白雪，你是什么时候通过上忍考试的？”辉没有理会崇司，反而转头问跟在身边的少女。
白雪看起来似乎是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才慎重地答复他，“差半个月满十二岁。”
辉回头，对着崇司耸了耸肩。
崇司停了下来，忽的叹了口气，低声说，“居然都过了这么久了。”
三人走在河边的长堤上，夜晚刚刚降临的辰光，路灯刚刚亮起，还未来得及明媚过天边的星辰。早就过了夏的季节，木叶的夜晚依然还停留着几分燥热与暑气。
距离与纲手老师初见的那个白日，在不知不觉中过了这么多年。当年的男孩女孩，如今也成长为了能在木叶独当一面的中坚力量。
那是白雪站在慰灵碑前，盯着“日向崇司”小小的四个汉字时回忆起的夜晚。那个约定好重聚的夜晚，以往笑得没心没肺的少年居然也露出了落寞的神情，说“居然都过去这么久了”。
凭借着崇司白眼的搜索，他们六人很快便发现了千反田的踪迹。
只是路上撞上云忍的陷阱与预谋突袭，权衡利弊之后崇司让香坂小队三人留下御敌并返回将信息传递给火影大人。
接下来的追击并未花费多少的气力，三人在火之国与雷之国的边界上与对方相遇。不过意外的是，千反田并未作出着急逃窜的模样，反倒是背着手，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等待着三人的到来。他的身后跟着几个云忍装束的忍者，实力预估皆在上忍之上。
“呀，你们看，这不真的就来了？”男人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模样，乌黑长发梳得油光水滑，他翘着恶心的兰花指，指着他们躲避的方向。
听着对方如此爽朗的开门见山，崇司无奈地咧了咧嘴。他们一路极其小心地藏起了自己的气息，只为等待对方松懈时机一举得手，不想一切还未开始便被对方看破。
被发现了踪迹，隐藏没有任何的必要。
白雪干脆就跃下枝头，直接进入了对方的视线中。
崇司与辉交换了个无奈的目光，便紧随其后从藏身之处暴露出踪迹，两人有意无意地，将白雪护在中央的位置。
“看吧，看吧！居然是绯月白雪啊！呵呵，团藏这个死老头子，还真的是绯月白雪呢~”看见她时，男人竟然兴奋地鼓起掌来，又对白雪暧昧地挤挤眼睛，“小雪雪，见到你我还真是高兴呢，哦呵呵~”说着他居然一步一步地走上前来。
面前的情势有些奇怪，站在左侧的辉不免开口低声道了一句：“小心些。”
“小、心、些？”他轻如蚊蚋的提醒居然还是被对方轻而易举地捕捉到，千反田故意阴阳怪气地拖长了调子，兰花指指着白雪的方向戳了几下，“你个小没良心的！亏人家以前在队伍里的时候那么照顾你，现在倒好，想和你说个私密的悄悄话都不成了！”
他这一番话说下来又快又急，调子阴阳敦促，加之千反田君故意捏起嗓子，手势身段无一不做出了几分女儿家的姿态，就连一向玩笑贯了的崇司都觉得一桶冰水从头顶浇下，不免寒得打了个哆嗦。
与崇司相比，辉的注意力更加集中在千反田这个人身上。这些年从医疗班积累的经验让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手CKL的异样。
没有。是的，完全没有。
他知道崇司一定也注意到了，所以才会隐隐露出那样无奈的表情。
如果说忍者的身法、力道与CKL的施放在长年的战斗中培养成为了本能，那么当他们真正面对上一个毫无防备的对手时，反倒会有了几分无措的姿态。是否会有陷阱？是否只是假象？长年盘踞在身体中战略，方式，猜忌，怀疑，汹涌不断，却无可避免。
主动权就此落入敌手，是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极其不利的场面。
辉用眼角的余光瞟向站在中间的少女。下意识的习惯，是因为他信任他们多年以来不曾消退的默契，但是他没想到白雪忽然放下了戒备的姿态，向着千反田的方向走近了两步。
“那，你想说什么？”她依旧是冷着一张脸，面上秀美的五官仿佛是由洁白的冰雪雕刻而成，双手自然地垂在身侧，竟是与对方一模一样的，不加防御，将弱点全数暴露的姿势。
“想说什么？”她镇定地对上对方的故作姿态，手不着痕迹背在身后做出了让两人后退的手势，“还故意装出这种样子。”说出这几个词语时她挤露出明显的不屑神色。
“什么吗？小雪雪你就这么看穿了人家，还真是讨厌啊！”千反田用手背遮口，轻轻地笑了两声，但当他的眸中再次倒映出白雪之时，蓄满柔情的眼眸中藏着有了几分锋利之色，“还不是因为人家看到你太兴奋了嘛！”他微微笑着，“团藏大人还真是自信呢~明知道我拿走的资料中有什么样的东西，居然还敢派你前来追踪我呢~不过这是挺符合团藏大人的行为方式呢~一向只做有把握的事不是么？”
他的手一扬，有什么东西从他手中抛出。
白雪接住。才发觉那是一叠被卷成卷筒状的复印资料，外端用恶趣味的淡紫色丝带扎出夸张的大蝴蝶结。这大概便是此次失窃的资料了，没有想到，千反田居然就这么大喇喇地将她的任务送至她的手中。白雪狐疑地瞥了他一眼，目光又从如同雕像一般立在他身后的一排云忍扫过。
绝不可能就这么结束。
她单手解开丝带的活结，心思并不全在手中之物上。
借着阅读资料的掩护，她注意到千反田双手抱在胸前，带着自信而嘲讽的笑容定定地望着她，与之前一般毫无戒备的姿态让她的心越发地觉得不安。
“你绝对想不到，我此刻的心情，”仿佛看穿了她的心不在焉，千反田笑眯眯地补充，“我是多么迫切地想知道，当你真正了解这一切时，会露出什么样的漂亮表情。”
他的自信让白雪从心底感到了微微的讶异，她垂下眼，飞速地扫了眼在纸上复刻出的手写文字。只需一眼，便让她所有的一切都溃不成军。
站在她身后静观其变的崇司通过白眼看到了那上面的文字。
为了制造完美的忍者而实施的生物试验计划，代号，血染之月。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绯月白雪就知道自己与他人的不同之处。
因为她的记忆，开始于一项日常的生理检查。那些穿着白大褂，带着口罩与防风镜的人将她如同傀儡一般摆弄于手掌之间。她漠然的看着一切，像是灵魂超脱了自己的身体，站在一旁看着一个事不关己的人。这只是个开始罢了。
从那之后，无论是关在黑暗的房间中，还是面对冰冷的金属器械，甚至是试炼中出招狠倔毫不留情的对手，成为了她的童年的重要部分。那时的她并不觉得悲伤，因为她一直认为，所有人的童年都是与她相同的。
直到。
直到三代火影牵着她的手，将她送进了忍者学校，她才发现，周围的人与她完全不一样。
在那一双双充满着好奇或是兴奋的眼睛中，她看到一个冰冷的自己。
忍者学校的课程对她而言没有任何难度，她发觉自己仿佛天生就懂得那些别人需要从书本上汲取的关于战斗的知识，关于体术的出招，忍术的结印，幻术的破除，这些能力蛰伏在她身体内的某个角落，只是在等待着一个被需要的时机。
那时的她因为学校的缘故，不需要每日在面对检查与试验。她有了空余的时间开始观察身边的人。看着他们努力的模样，白雪发现自己隐隐有些羡慕。她很清楚，那些有关忍者的天分与本能，可能根本不属于她。
白雪睁开眼。
背景是黑暗的深渊，她看见了自己。女孩从黑暗中缓步行来，身上穿着她第一次走入教室的那套素色的连身裙，用熟悉的眼睛戒备地盯着她。白雪尴尬地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自己想说些什么。
女孩走到她面前，仰起头看着她。她缓缓抬起手，踮起脚尖，用微凉的手指擦过她的脸颊。白雪甚至感受到女孩指腹有长年使用苦无后残留的薄茧，粗糙地擦着她面上的皮肤。
“你到底想要什么呢？”她看清对方眼底自己的倒影，对上她的眼眸中无措的，怅然的自己的目光。
“你只是给被创造出来的东西罢了。即便没有这个叛徒的提醒，你也是早就知道的。”女孩盯着她，一字一句地提醒她，“为了木叶的光荣，你出生在光之后的阴影中。为了茂盛的木叶，必有根的存在。”
“看了这么久，你还不明白？即便是同伴，以及让你心生好感的人，都会用那样的目光看着你。”白雪盯着女孩娇媚如樱的嘴唇，开闭蠕动。她不想在继续听女孩的“胡言乱语”，却不知为何挣不开女孩的双手，只能怔怔的听着。
辉君愤怒的转身离去的背影，辉君讥诮地盯着灯光下扑棱着双翅的飞蛾，辉君有意的疏远，辉君惧怕的神情。
想当初砂忍的天才一般的小傀儡师，如今却走上了这样的一条道路。
而绯月白雪，你不过是个被利用的怪物罢了。
直到很久之后，辉都不愿再回忆起那次追捕事件。哪怕在面对纲手甚至是三代火影的询问时，他也是一副缄口不语的态度。他似乎固执地认为只要不去回想，那时的情景便只是个噩梦而已。
白雪在打开卷轴后便呆立在了原地。崇司在看清卷轴上的字后后知后觉得发现了她中了千反田的秘术，正想出言提醒时，多名云忍的包围圈便接连而上。
他在事后才得知，负责通知木叶的香坂小队遭到云忍的伏击，结局近乎全灭。其中一名队员拖着伤勉强支撑到了木叶最近的联络处，紧接而来的是云忍的趁势偷袭，这让木叶自身一时接应不暇，无法排出相关增援。好在事态发生后三代有所防范，才避免了更大的损失。
当时的他与中秘术的白雪，究竟是如何突破重围的呢？
辉茫茫然然地从混沌中睁开眼，瞪着木叶病院洁净的天花板。窗外落着淅沥的小雨，滴滴答答的水珠接连成线从屋檐低落。护士小姐将窗户打开了条细缝，有微微的风吹了进来。吊瓶中的药液顺着针头缓缓输入体内，沿着血管的脉路一路前行，辉只觉得自己仿佛浸泡在雨水中，从发肤到心脏，寒冷刺骨。
他陷入迷障前最后的记忆，是崇司微笑时唇边滑落的一道刺目的血污。不止是唇角，那些原本的鲜艳晕开块块污浊，凝在白色的短衫上。他护着跪坐在地的白雪，微笑着，对他眨了眨眼睛。然后，就这么维持着柔拳的起手姿势，眼中失去了最后的神光。
辉盯着眼前的一切，双眼因疯狂的杀戮与体力的大量消耗而布满血丝。他呆滞地望着崇司与白雪，任由心中某种疯狂爆裂而出，从幼苗迅速成长为参天大树。他的肩部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此时有什么东西从其中跟着心中的悸动一同破土而出，飞速蹿上他裸露在外的皮肤。
他不知当纲手终于带着援军赶到时，看到的竟是这样的一幅场景。她的三位弟子，日向分家的崇司坚强地维持着防御的姿势力竭而去，而队中那看似冷静淡然的少年，单手抱着失去意识的白雪，另一手握着浸透鲜血的苦无，清秀面容布满可怖的藏蓝色繁复图腾，嘴角的笑容竟与绯月白雪完成任务时有几分相似。
辉忽然想起了什么。他猛然从病床上坐起，粗鲁地拔去了手背的针头。他匆忙地披上了挂在床头的外套，脚踩上地面时只感到一阵疲软。他踉跄两步，手下意识扶住了隔帘，才勉强没有摔倒。几步到门口时，正巧遇见护士小姐开门走了进来，手中的托板里还放着打算更换的吊瓶。
见他如此狼狈的样子，护士想伸出手拦住他：“梨本先生，你……”
话未说完，她阻拦的手臂便被辉粗鲁地拨到一边。他从她身侧的缝隙，扶着墙就挪出了病室。
“梨、梨本先生！”护士小姐心焦的呼唤皆被抛在脑后，辉脑中全是崇司死去时的笑容，与，她的背影。他甚至不敢想象绯月白雪此时的神情。
她，会如何呢？
他不顾一切地冲进雨中，朝着第三训练场的方向，向着，慰灵碑的方向。雨水从灰蒙蒙的天顶飘落，木叶少见的雨日，方才经历过一场苦战的村子格外安静。他快步穿行过记忆中的大街小巷，却在即将到达目的的时候迟疑地停驻了脚步。
隔着茫茫雾气，他看见了站在慰灵碑前的人影。暗色的忍者装紧贴着身体，勾画出少女削瘦、单薄的身形。她还是将背影留给了他，哪怕是在这种时刻。
脚步虚软，指尖冻得快失去知觉。
梨本辉就是在那一刻，生出一种疲惫的错觉。再强又如何？他连最珍视的同伴都保护不了，崇司如今躺在这片冰冷的土地之下，陷入永恒的长眠，而他们依然活着，活在为利益之上的忍者架构而出世界中。
如果，是他呢？
如果死去的是他呢？那么崇司与她，会为他感到悲伤吗？会沉默着站在慰灵碑之前么？
站在雨中的人影在他眼中终究只是个模糊的影子，纷扬而落的雨水阻挡了视线，让她的身影重叠在薄雾中，缥缈地如同一股抓不住的烟雾，在他心头袅袅飘出一道怅然。
他对着虚空伸出手，向着雨中的人影慢慢靠近。
终是将那一抹虚影抱在怀里。
他感到怀中人轻轻颤抖了下，却没有挣开他。有浅浅的抽泣声穿过雨水的屏障，落入他的耳蜗。
辉将滚烫的额头抵靠在白雪的肩头，双臂无意识地收紧，仿佛要将少女融进身体之中。
“不要哭啊……”他的声音低如梦呓。
你，你也竟是会哭泣的吗？
雨水从她的面上滑落，与滚烫的泪水融在一起，滴在他的手背上，让失去知觉的手指微不可见地颤了颤。
“为、为什么呢？”她的手掌反包在他的手上，沿着指间的缝隙穿插而入，让彼此的十指纠缠着握在一起。辉能感觉到她身体的颤抖，她在无力地寻找着一个慰藉，正如能在雨中藏起自己的眼泪一般藏起心中的恐惧与无助。
“辉、辉君，这是命运吗？这是，早就安排好的天意吗？”她抠紧手指，只是抓的越紧，越感到一股空虚，无力地蔓延填充着空旷的心房。
辉听不清白雪的耳语，他唯一的感官被冰冷与火热的双重触感折磨着。无意识地用滚烫的双唇擦过少女的后颈，脑海中叫嚣着不要放弃眼前唯一的依靠，隐隐捕捉到的词语，曲解成另外的形状。
命运。
在他意识的最后，在幻觉中看见散落出的那块碎片，书写着命运二字，刺痛了他的眼睛。
作者有话说
第89章 章节 白雪：约束之欠片·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