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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5 ...

  •   郎骁病了。就在那场雨后。不知是因着穿了湿衣,还是之后在小溪里抓鱼,折腾了良久,总之,内力修为深厚,身强体健的他,就是病倒了。终日里,只是恹恹地躺在客栈的床榻上,倒是耍起了几分小孩子性子,总嫌药苦,不肯喝,非要君窈连哄带骗,时不时赏上两记狠眼,才会心不甘情不愿吞了药。却是始终不肯承认自己病了,只推说是这连日的阴雨让他闷得慌,连带着脑门也抽痛了。君窈眼瞅着不见好,也开始将信将疑。

      轻推开窗,雨,还在外面淅淅沥沥,密密斜织,终日缠绵不休。窗外那株杏花已经零落了一地,带着湿气的风扑面而来,也一道捎来淡淡余香。君窈微一颦眉,却是将窗合上,转过头,床榻之上,那人烦躁地闷哼了一声,眉紧锁,鬓角紧绷,一脸的憔悴不堪。“喂!”趴在床沿,一手托腮,一手伸出,纤长食指不怕死地戳戳郎骁的脸颊,在他恼怒的瞪视扫来时,她却是一脸无辜地瞠圆了双眸,鼓着腮帮子,然后咧嘴一笑,没有意外,又笑出两涡笑旋,却分明带着一股谄媚劲儿,“我们出去逛逛好不好?”自到了这处小镇,他就病了,这几日里,就困在这客栈厢房小小一方天地,他病了,她顾着他,哪怕是贪玩儿好新鲜,不能出去,她也是浑不在意。但稍早之时,又被她死拉活拽,拖来给他把脉的大夫私下里告诫她,他年轻体健,小小风寒本已无大碍,一直恹恹不起,只怕另有因由。眼瞅他眉宇不舒,出去透透气,解解心事也好。虽然知道他讨厌下雨,但是她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门边倚着一把红纸伞,她笑,笑得双眸弯弯,她不会淋着他的,她保证。

      “不去。”毫不意外地拒绝,郎骁挥开她的手,侧过身子,闭上双目,留给她一道僵直的背影。

      不过这世上还真有不怕死的人!看那会儿不知世事险恶,收留郎骁,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一月有余,后来又冒险跟着郎骁出烟波渚,险些把命搭上,就知道,君窈就是这其中一号人物。“走啦!走啦!”被挥开的小手锲而不舍地挪上某人肩头臂膀,推了又拉,拽了又摇,撒娇耍赖一齐上,当然了,最后还得再加上一味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你瞧瞧,你一直不大好,我这心一直担着,出去逛逛,没准儿心情一好,病就大好了!这么一直恹着,郁着,也不是好事,不是?”

      吵死了!咬牙切齿,郎骁忍无可忍,一个鹞子翻身自床上跃起。

      “我说……唉!你干什么?郎骁——”原本还在滔滔不绝的君窈只觉得眼前一花,躺在床上的郎骁已经一跃而起,她还来不及惊讶,便已觉得脚下一空,被人箍紧了腰肢,提抱起来。怔愣过后,便是开始叫嚷,连带着捶打挣扎,却是除了两脚晃荡个不停,着不了地之外,半点用处也无。

      再度着地时,她人已经被抱到了门外,郎骁站在门内,手把着门框两侧,一脸的阴鸷,却还咧开嘴笑着,笑出一口森森的白牙,白惨惨的,像是磨利的锋刀,瞄上一眼,便能让人寒到了骨子里,“要去你自个儿去逛个够!恕不奉陪!”话落,弯起的唇角拉直抿紧,而后手一挥,当着她的面,甩上了门。

      “唉!郎骁!”察觉到他将要甩门的举动,君窈一边嚷着,一边急忙凑上前,娇俏的鼻尖险些当头撞上,没有砸扁,实在是幸甚幸甚!她拍着胸口,一脸心有余悸,下一瞬,却是恼火地一蹙额心,使力拍起了紧合的门扉,“开门!郎骁!开门,你开门啦!”拍门拍了半晌,叫人也叫了半晌,门内仍然安静如斯,没有半分动静的绝对安静,足以说明门内那人不愿再搭理她的决心,君窈总算悻悻地收回手,消停下来,却是噘着粉唇,鼓着腮帮子,朝着紧合的门扉扮了个鬼脸,嘀咕了一声,“小气鬼!”这才不甘不愿地转过身,下楼去了。自己逛去就自己逛去,她自个儿去玩个开开心心,管他一个人在房里生闷气,气到发霉才好呢!

      几日来,阴雨连绵,街上行人三两只,打着伞的,未打伞的,都是行色匆匆。站在客栈二楼,俯看下去,隔着雨幕,像是一个置身事外的看客,欣赏的,也不过是一幅动态的画卷。烟雨、落花,偶尔飘进眼底,一抹圆的伞影,红的,绿的,蓝的,都是这江南水墨中极致的一笔,美得让人屏息。

      客栈一楼却出乎意料的人声鼎沸,事实上,这几日来一直如此。君窈后来打听才知道,有一个游方的说书先生借了客栈的地儿,每日午后便在这里说书,说的都是江湖人江湖事,抑扬顿挫,会声会影,引人入胜。加之这几日阴雨连绵,街上生意清淡,这些个人便索性花两个小钱,点上一壶清茶,舒舒服服坐在客栈里,消磨午后光景,不只座无虚席,还围站了好几层的人墙。这两日,正好说到近日来江湖上那桩大事,便是遁迹江湖五年的寒隐客褚惊寒重出江湖,还丧心病狂,杀了数人的血案。这些事,初初听了还觉新鲜,但这一路走来,处处都议论着此事,众说纷纭,君窈便也兴致缺缺了。只是今日这说书先生却是刚好说到了五年前寒隐客的一桩风流韵事,恰是对了她的胃口,从近旁的小贩手里买了一包糖莲子,她倚在方柱上,扔了一颗糖莲子到嘴里,甜沁沁的滋味顺着唇舌一路滑入喉间,姑娘心情极好地笑弯了月牙儿似的眸,砸吧着小嘴,满怀兴致地听着说书先生从英雄救美说到日久生情,再说到两情相悦,再说到命运捉弄……小嘴更是忙个不停,嘎巴嘎巴地嚼着,探出去的手,再触到纸袋里就只剩几个的糖莲子时,微微顿住,低下头,敛眉不语。谁知就在她低头的时刻,拥挤的人墙内一阵骚动,隐约听见抓偷儿之类的话语,便是推攘起来,她一个没站稳,手里的纸包便是飞掷了出去,人也险些被踩在了脚下,有人顺手拉了她一把,她却像是恍然未觉,耳边吵嚷呼啸而去。她只是双手环膝蹲在原地。

      “姑娘——”近旁有人小心翼翼地俯身唤她,心想着,方才顺手将她拉开,应是没有受伤才是,这副模样,该不会是被吓得?

      “我的糖莲子——”君窈哭丧着一张脸,快要哭了,手,却是可怜兮兮地探向脚边被人踩了个稀巴烂的…..糖莲子!出门时,爷爷给她备了不少银两,但都让郎骁给收着,平日里,买什么都是他掏钱,所以她荷包瘦弱,只有一点点的零花钱,她本来还想着,剩着的几颗糖莲子拿去贿赂贿赂那个牢头似的衣食父母,好换点儿下一回买糖莲子的零花钱的,结果这会儿……呜呜呜,她可没有钱再买第二包了!

      身边的男子有些瞠目结舌地看着面前旁若无人,自顾自蹲着哀悼糖莲子的姑娘,这姑娘,该不会是…...目光四下逡巡了一下,注意到被人群挤到角落里的小贩,他一挑眉,轻松地挤开杂乱的人群,掏出银两,买了一包糖莲子,再回到已经将小脸整个埋进膝间的姑娘跟前,递了出去。

      咦?正在愁云惨雾之中,无法自拔的君窈瞧见递到面前的,满满一包糖莲子,愣神了片刻,才狐疑地抬起头来。那是个年轻的男人,一身淡蓝的功夫衫,脚蹬功夫鞋,另一只手里握着一柄长剑,无疑是江湖中人的打扮,不过这会儿他瞅着她,却笑得一张周正的脸,温暖亲和,“撞落了姑娘的糖莲子,自然是要赔的!”

      “这个是给我的?”君窈有些不敢置信,居然走好运了?

      “是在下赔给姑娘的!”男子淡淡笑着,倒真像是那么一回事。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君窈像是怕他反悔似的,劈手夺过那包糖莲子,喜滋滋地捧在手里,挥挥手道,“放心吧!瞧你这么有诚意的份儿上,我不会怪罪你刚才撞着了本姑娘的!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嘛!”呃…..这满满的一包,全给了那牢头未免可惜了!要不,待会儿先偷偷留起来一半,反正他也不爱吃甜的!

      男子满是兴味的眼眸上下打量着,眼里只有糖莲子,完全将他视作无物的姑娘,还当真以为是他撞了她?所以赔给她糖莲子?

      许是那目光太专注,太灼人,君窈再后知后觉,也不能当作没发现,抬起头,有些赧颜,局促地扯着嘴角,却扯不出一个像样的笑,“刚才……是你拉住我的吧?还没有…..还没有谢过这位公子!”

      “举手之劳,姑娘不必放在心上!倒是还得谢过姑娘,给在下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男子笑着,温煦亲和,风度翩翩。

      君窈却不由得红了脸,烫了耳根。“君窈——”一声极冷极沉的呼唤窜入耳里,她脸上漫飞的红霞转瞬冻结…..不由自主一个激灵,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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