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良辰》安之M

5、五，画册

　　苏璟酌了一小口香槟，莫名的心慌。她拉了拉正在向杜婉介绍新品的杜若，道：“屋里太闷了，我去外面透口气。”说完顾自从人流里穿了出去。
　　胸口的烦闷稍解，苏璟正在包里摸索着画笔，一双深棕色的英伦复古男鞋出现在她眼前。苏璟顺着休闲裤黑风衣一路看上去，见到的却是洛辰似笑非笑的倨傲面容。苏璟一怔，刚拿到手上的画册啪啦掉在大理石地面上。
　　洛辰低头看了一眼，弓腰将画册捡起来，旁若无人的翻阅。
　　“今天展示的‘梦蝶’是你的作品吧？”洛辰用随意的口吻说着，纸张哗啦啦在他手中翻动，“我没想到居然有人可以把黑色运用的如此华丽。你的画风跟以前大不一样了。”
　　苏璟木木的看着洛辰，惨淡的笑了。从他离开的那一天开始，她就已经不是他认识的那个苏璟了。在那之前，不管遇到多少挫折多少阻挠，她有他的爱可以取暖；在那之后，不管她遭遇怎样的困境，再没有他深夜的电话，没有他的安慰和鼓励……
　　“你来做什么？”苏璟并不想跟他谈这八年她是怎样熬过来的。
　　“我来看你。”洛辰的目光停留在画册中间的某一页，然后把画册交回到苏璟的手里，“为什么把头发剪了？”
　　他伸手想要碰触苏璟的短发，却被苏璟下意识的闪开：“跟你没关系。”
　　“哦？是么？”洛辰收回落空的手，单手撑墙把苏璟逼退在角落里，离她近的几乎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你好像很不愿意看见我？那如果我说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如果我说从今天以后我会消失在你的世界里，如果我说我来是为了向你道一声永别，你会不会心疼？会不会留我？会不会想念？”
　　苏璟盯着画册中的肖像全身微微的颤抖着，多日以来竭力伪装的平静终于在一瞬间崩溃。她无法告诉他，自从再一次见到洛辰的那一刻，她无时无刻不被他伤人的话语折磨着。脸上的平淡如常，表面的毫不在乎，她知道这些可以欺骗别人，却始终无法欺骗自己的心。
　　“你放心，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毫不犹豫的，洛辰将贪恋的目光瞬间从苏璟身上抽离，只在她的耳边留下一阵温热的呼吸。

　　远远的，走廊的另一端，追着苏璟出来的杜若立在大厅门口，看到那个叫做洛辰的男人在苏璟耳边低语。他不可能相信他们的关系止是发小那么简单，但是那天目睹了苏璟被抛弃的场面，他以为他们之间已经没有瓜葛，他以为洛辰再也不会出现在她面前，可是当他想到苏璟仓皇的从会场躲出来是为了与洛辰会面，他才知道自己有多失策。
　　洛辰的身影终于消失在走廊尽头，杜若从容的走到苏璟面前，看着她手中翻开的画册，那一笔笔细腻清淡的线条勾勒出的是一张年轻的面庞，眉眼之间带着些微的桀骜。杜若颇自嘲，他不是不揪心，但他还是从容的伸手取过苏璟手中的画册，轻轻的把那一页合拢，道：“如果你不打算说，我不会多问，我会把他当做这张画，随手翻过去。”
　　苏璟用琥珀色的眼眸望着他，眼睛里有种他所读不懂的惊惶和一丝似有如无痛苦。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苏璟用冷冰而颤抖的声音一字一句的说，“我们还只是普通朋友，我的事情，请你不要插手，另外，请你以后不要随便在人前做出情侣的姿态。”
　　苏璟带有攻击性的警告让杜若第一次产生了挫败感。他本以为自己已经离她很近，但这一刻他才感觉到他其实离她很远。这种疏离，让他想要进一步占有又不忍心强迫。
　　“是的，没错，我们只是朋友，在这一段关系里我和你都是自由的，我有追求你的权力，你也有随时离开的权力。我只希望作为一个朋友，如果有一天你决定离开，我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苏璟按捺着起伏的情绪，用无比平静的目光看着双眉微蹙的杜若。她恨洛辰，更恨自己不争气，恨自己的一切武装在洛辰面前瞬间瓦解，她不知道除了恨她还能做些什么。当他在河堤上说“我们回不去了”的时候，她狠狠的伤心了几天，她发誓要彻底忘了他。可是当他在她耳边说着想念，她又那么轻易的动摇了。她根本忘不了，可是又能如何呢？她们都已不再是当年单纯爱着的少年……

　　“对不起，”苏璟决然的道，“我暂时没办法全心全意的跟你在一起。”
　　杜若琢磨着苏璟的话。虽然他分明感觉到苏璟对自己并不是全完没有感觉，但傻子也能看的出来她与那个洛辰还有着千丝万缕的情愫。至于他有几分胜算？那不重要，他享受知难而进的过程。杜若耸了耸肩，道：“我想说的是，两个人在一起，付出的感情不可能是对等的，总有一方喜欢另一方多一点。我们之间是我喜欢你多一点，但我不在意，我会很耐心的等待。我向你保证，以后我不会再任何方式刻意向任何人暗示我们的关系。” 说完，他对着苏璟诚恳一笑，“进去吧，今天的发布会非常成功，里面有十几家时尚媒体等着采访你。”

　　这一天夜里苏璟不断的各种被纷乱的梦境搅扰着。她看到洛辰和杜若站在她的面前，忽而重叠又忽而分离。洛辰在她耳边低语：总有一天你会回到我身边的……杜若站在一片白茫茫的光里，仿佛很近又仿佛很远。她不断的向后退，一转身，寒气逼人，她正站在悬崖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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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时代大厦，Falle总部，一个满头白发的男人正坐在欧式的真皮沙发里翻阅着早上刚送到时尚报纸和杂志。坐在对面的中年男人面容微肿，一双晦暗的小眼睛下赘着两坨黑眼袋，懒洋洋的仰在沙发里，估摸这会儿正回味着昨晚酒场上的年轻姑娘。忽然哗啦一声巨响，报纸和杂志全部被重重的推倒在木地板上。小秘书噗通跪下去，战战兢兢地收拾着老板脚边的杂志。这一声重响把杜承的宿醉吓去了大半，慌忙从沙发里坐起来，挥了挥手示意小秘书下去，又劝道：“老爷子，您何必动气呢，您的身体最重要。”
　　六十岁的杜瀚升一巴掌拍在茶几上，震得的茶具噼啪乱响：“你看没看到！最近的报纸和杂志上全部是P&L的版面，全部都在讨论他们的新品发布会，还有那个叫什么苏璟的设计师，那双叫‘梦蝶’的鞋子。我们的发布会在同一天举行，但是风头完全被他们盖过去了！推广经理他是怎么办事的？！发布会搞不好，笼络媒体也不会？！”
　　“是，是，老爷子，回头就炒了他。”
　　杜瀚升发泄完胸中恶气，声音渐渐恢复平静：“听说P&L那边是你那个不争气的弟弟搞的？这两年他们业绩飞窜的很快，是个劲敌。”
　　从头到脚被名牌包裹着的杜家大公子杜承撇着嘴颇为不屑：“鞋业就这么一块一小蛋糕，随他们去抢，又能分到多少？”说着他换了一副讨好的嘴脸，“要说最赚钱的还是房地产……老爷子，咱们的房地产公司眼看就组建完成了，不过有点棘手的是，可能还需要再拨一批款……”
　　杜瀚升动了动下颚，摩擦着口中的牙齿，声如洪钟：“如果不是你筹建的房地产项目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拨款，制鞋这边的资金也不会这么短缺！昨天那一丈也不会输的这么难看！”
　　“哎哟父亲，这件事不能怪到我身上……”
　　“闭嘴！” 杜承正要解释，被老爷子一声呵斥打断了，“Falle是从你爷爷的爷爷那一辈传到我手上的，四代人苦心经营才有了现在百年传承的名号，这基业我不能丢！更不能毁在你小子手上！”说着他矫健的从沙发里站起来，向杜承下达命令，“从今天开始我要回来重新掌舵，你就休息一阵吧……”
　　杜承脸色骤然变成青紫色，正欲开口解释，空旷的办公室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进来。”杜瀚升稍微理了理领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