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良辰》安*M

4、四，再见

　　同一时间，红瓦白砖的欧式旧将军楼里驶进一辆海军牌照的黑色宝马。两个着军装的小战士恭敬的打开车门，面若冰霜的洛辰弓身走出，扫了一眼被爬山虎覆盖的老屋，目光如炬。八年了，当他再次站在这座院子里，仰望着二楼装了铁栏的窗口，胸中热血烈焰一般几乎喷涌而出。
　　英姿勃勃的小战士上前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朗声道：“洛将军已经吩咐过，屋子从里到外全部打扫过，请您放心住下。”
　　洛辰嘴角一撇，冷笑道：“他还吩咐什么了？”
　　两个小战士一愣，对望一眼。
　　“没吩咐你们向他汇报我的行踪？”洛辰抬头望着闪着碎金的树荫，夏日午后的知了声淹没了他低沉的声音。
　　小战士额头密麻麻的汗珠顺着鬓角淌下来，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但是一动也不敢动。
　　洛辰把玩着顺手摘的树叶，又望了望酷烈的日头，脸上的寒意又浓了三分：“五千个俯卧撑，做不完不许走出这个院子。”说完将撕碎成两半的叶子随手一丢，阔步向屋内走去。
　　对于洛辰来说，那一扇门通往的不是温暖的家，而是被他冰封在心底八年之久的过去。
　　三个小时以后，一个小个子年轻人敲了敲敞开的房门，露出一脸的焦急和畏惧。
　　“洛总，有个小战士累晕过去了……”
　　“五千个做完了吗？”洛辰放下手中的旧相框。
　　“还没。”
　　“那就等他醒过来昨晚为止。”
　　“洛总，让将军知道了恐怕不太好吧？”年轻人怯怯的劝了一句。
　　洛辰抬了抬浓眉，独断道：“我就是要让他知道。”
　　年轻人一颤，缩了缩身子，心想：那也不用往死里整吧？这是要杀鸡儆猴啊……
　　“还有什么事吗？”
　　“还有……哦对，听说苏小姐明天会参加一个新品发布会……”
　　洛辰抚摸着旧沙发的红木扶手，眼波风起云涌。
　　“很好，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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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蝶”新品发布会的会场里人头攒动。时尚记者、编辑、以及各界的名媛相继粉墨登场。
　　为了这个场面，P&L上下齐心忙碌了一个月，尤其杜若，作为这次活动的主要负责人，从发布会的构想到方案成型再到现场布置和人员邀约，每一个细节他都事必躬亲，力求做到极致。
　　公司还特别安排了实习生里最出色的佳妮作为苏璟的助理，帮着打理新品的样品。佳妮是个看着挺单纯的女孩，虽然因为杜若的缘故，让公司上下对她多少有一些闲话，但她对苏璟一直是恭敬又主动。而苏璟对佳妮一直有几分亏欠，对她也格外照顾，两个人相处下来，反而十分融洽。
　　西装笔挺的杜若站在用LED铺成的T台中央活跃气氛，把控大局，时不时指挥忙做一团的工作人员接待来宾。T台的一侧，佳妮在苏璟身边抑制不住兴奋的小声尖叫：“好热闹啊，第一次见这么大的场面……快看那边苏设计！那个美女叫什么来着？以前常常在电视节目里看到她呀……咦？跟她说话的帅哥也很面熟，是个明星吧？还有那边吃饼干的，好像是时尚杂志的编辑……杜经理太牛了，一下邀请这么多名人，今儿咱公司倍儿有面儿！”
　　苏璟对身边的小女孩不住的摇头：“别忙着看美女了，去后台看看模特们准备的怎么样了。”
　　台上杜若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开场时间到了。他向台边的苏璟使一个眼色，然后抬手示意音响师调小音乐声，操着标准的专业广播普通话，道：“各位女士，各位先生，由P&L为大家呈现的‘梦蝶’新品发布会即将开始……”说话间，整个会场的灯光缓缓暗了下去，黑暗里只有杜若的声音恍若天外飞来。紧接着几束紫色的光芒从T台最深处射出，渐渐在舞台上拼出一只只蝴蝶状的光斑。音乐声响起，在光线的尽头处，一个着新款鞋子的模特妖娆的随着律动出现在人们视线。所有的LED亮起来，变换着如梦境般缤纷的色彩，把模特脚上的鞋子衬托的精巧而灵动。
　　苏璟正看得出神，佳妮小声凑到她耳边，焦急的道：“苏设计，不好了，出大事了！模特在试穿‘梦蝶’的时候，不小心把鞋跟给摔断了……”
　　‘梦蝶’是这次展示的压轴，一旦出现问题发布会将功亏一篑。苏璟听的一身冷汗，转身冲进后台。此时杜若也同时赶到现场，只见那穿坏鞋子的模特一屁股蹲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呜呜哭起来：“我不是故意的，下台阶不小心崴了下脚，鞋跟就断了。”
　　周围的工作人员和模特都在窃窃私语，有人说不吉利，有人怀疑这批鞋子质量不过关。苏璟拿过鞋子一看，跟和鞋体已经断裂，根本没法继续穿。是加工厂制造的问题吗？可是崴了一下就破损成这样，是巧合么？她来不及多想，向身后的佳妮的道：“备用呢？所有鞋子都有两双样品的，立刻调换备用。”
　　佳妮锁着身体，紧握的双手垂在身前，一双杏眼已经眼泪汪汪：“昨儿销售的肖总说有国外客户来参观，借了‘梦蝶’的备用放在公司展示厅里……今儿早上走的匆忙，我把备用的事儿给忘了……”
　　苏璟晴天霹雳。她无助的看向对面的杜若，见他正神色凝重盯住自己身后的佳妮：“你做事向来很细心，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忘了？怎么就这么巧合？”
　　佳妮低垂着头，支支吾吾哭了起来。苏璟见状，安慰了一句那梨花带雨的模特，又替佳妮解释道：“大概是这几天太忙了……现在也不是追求责任的时候，重要的是解决问题。不如推迟一下走台的进度，现在找人送过来或许赶得及。”
　　杜若的眼神几乎能射出刀子来，他冷冷的道：“不用了，我刚才亲自检查展品的时候已经发现少了一双鞋子，已经通知公司。大概五分钟以后鞋子就会送到。”他转而对着稍松了一口气的苏璟，道：“等鞋子到了你亲自监督检查。另外……”他又对着后台所有模特和工作人员，“好了，只是一个小意外。模特去补一下妆，大家各自忙自己事去吧。”
　　所有事情安排妥当，杜若再一次回到前台去。五分钟以后苏璟拿到了“梦蝶”的备用样品，当她终于安心的目送模特走上T台，苏璟第一次由衷的佩服杜若。

　　苏璟再一次出现在会场大厅时走秀已经结束，大屏幕上播放着“梦蝶”的宣传片。所有的模特将脚上的鞋子捧在手中，赤脚散布在会场的各个角落，供来宾观赏。杜若递给苏璟一杯香槟，道：“来，我带你见一个人。”
　　说话间一个瓜子脸、深酒窝、大眼睛的姑娘已经咯咯笑着朝他们走了过来。一席俏皮的橙色抹胸小短裙衬托着她曲线优美的颈子和肩膀，脚上一双镶满银色碎钻的高跟鞋让娇小的她平添了几分大气。
　　姑娘对杜若举了举杯，一仰头喝干手中的香槟，道：“恭喜呀，发布会很成功么，老爸明天看到报纸一定会把一口假牙都咬碎了。”
　　杜若皱了皱双眉：“女孩子喝酒不要太豪迈。”
　　那姑娘吐舌头皱鼻子：“你管我。”
　　杜若一边摇头一边向苏璟道：“见笑了，这是我小妹，杜婉。”
　　杜婉瞅瞅老哥又瞅瞅苏璟，笑道：“让我猜猜，你是老哥女朋友吧？没想到他这个千年老枯藤终于开花结果了。”
　　不等苏璟解释，杜若默认道：“这位是这次发布会的主设计师，苏璟。”
　　“哇！原来你就是那款梦蝶的设计师，很迷人。另外……”杜婉说着神秘兮兮的凑到苏璟耳边道，“老哥可是第一次谈恋爱，一把年纪了，你懂的……如果不是你及时出现，我真怀疑他的性取向……”
　　一旁的杜若浓眉一皱：“说我什么坏话呢？”
　　杜婉对着苏璟忽闪忽闪长而翘的睫毛：“说你是男人中的欧莱雅，值得拥有。”
　　苏璟听着她跟杜若两个人你一眼我一语互相吹捧互相挤兑，完全插不上嘴。她没有注意，在会场的某一个角落里，一双浸染着血色的眼睛正注视她。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当诗句在大屏幕上缓缓出现，洛辰下意识的攥紧拳头。八年的隐忍和努力，他自以为他可以不在乎了，他自以为足够狠心决绝，可是当她蓦地出现，用含着雾水的眼眸看着他，一声声的问着：你为什么让我等这么久？他内心最后一道伤疤就这么轻易的被她剥了开来，抽丝剥茧一样，一点点不断扩大，终于还是裂成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