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娘》安田山水

4、三、香囊情

　　三、香囊情

　　七月盛夏，日落时，西天彩霞满天。玉娘与霜娥、紫娥散步走过水塘来到六角竹亭。这六角竹亭就在路边，沈郎要到玉娘家来，必要经过此亭。玉娘在亭子里坐下，不时向来路张望。霜娥知道玉娘有心在此等候沈郎，于是拉着紫娥一起借故去看水塘的荷花。
　　玉娘道：“你们去吧，我在这竹亭里歇一会。”

　　这六角亭，自然六边形的，有六个上翘如龙首的六个角，亭子的左边是一片浓郁的翠竹，四季常绿，翠绿欲滴，“竹亭”，因此而得名。亭子的右边就是村里最大的一口池塘。这塘，比不得湖大，然也方圆数顷，且一年四季清水盈盈，永不干涸，是村里每一个人儿童时，摇桨采莲，捕鱼捉虾，戏水游泳的好去处。村里人说这水塘的水清，喝了能做官，所以取名“官塘”——名不虚传，村子里上古以来还真出了不少做官之人。
　　玉娘独自在凉亭看亭外竹影摇风，声细细如琴音和鸣，遂吟出一首诗来：
　　独坐幽篁阴，停绣更鸣琴。
　　叶齐林影密，唯有清风心。
　　——张玉娘《竹亭纳凉》
　　松、竹、梅，岁寒三友也。我玉娘当如竹，青翠风清。
　　她又走出亭外，左边翠竹浓郁，想古人这竹子是可做得胡琴与箜篌的，于是她拔下头上的银簪轻轻地敲打着竹子，她喜欢听这清纯的声音，银簪击打出一曲古乐府来，和着乐曲，她又吟出一首诗来：
　　草香云暧雨初晴，对竹敲诗坐小亭。
　　昼永人闲啼鸟静，花飞无语春冥冥。
　　——张玉娘《暮春偶成》
　　透过竹影看晚天，竹梢摇动随云飘，想必冥冥中是有神灵的吧，不然何以古书上有“梅妻鹤子”“竹神花仙”？
　　思忖不一会，远远地就看见沈郎在田陌间走来了，玉娘立时一阵心喜，摸了一下怀里的香囊，心里卜卜地跳，摸摸脸上，正发烧哩。她又走回了竹亭，端端地坐着，宛然淑女。沈郎远远的看见玉娘一人坐在竹亭里，便加快了步子。
　　“就你一人在此？霜娥他们呢？”
　　玉娘脸一红：“刚在这里。呶——在那边水塘看荷花。”
　　沈郎知是玉娘有心在此等候自己，不由心上一喜，双目含情，目不转睛地望着玉娘，玉娘的脸因羞涩而红晕娇艳。玉娘被他看的不好意思起来：
　　“干嘛老看人家脸……”她双眉低垂，欲显娇媚。
　　沈郎一笑：“就爱看嘛，女人是一朵花……”
　　“是花就有花谢的时候。”玉娘娇嗔道。
　　“玉娘是永不凋谢的玫瑰。”沈郎笑着说。
　　“说的好听！” 玉娘也笑，从怀里拿出一香囊递与沈郎，“嗯，给——”
　　沈郎接过香囊，一股芳香立刻扑鼻而来，浓郁清新，沁人心肺。细细一看，绣线细密，还绣着一枝初开的幽兰，和一首字迹清晰的诗《紫香囊》。
　　沈佺轻声吟起：“《紫香囊》：珍重天孙剪紫霞，沉香羞认旧繁华。纫兰独抱灵均操，不带春风儿女花。“
　　沈郎吟吧，不由称赞：“好一个幽兰不带春风儿女花！高雅，贞洁！”
　　停了一会，沈郎又道：
　　“玉娘，吾一定如你诗言‘珍重’紫霞，不负真情。”
　　“灵均”是屈原的字，常以兰草自比高洁。沈郎知玉娘这首香囊诗的含义是：希望沈佺“珍重”赠物，并表示自己怀有屈原兰草的节操，
　　沈郎看了又看，闻了又闻，视为玉娘定情的珍宝。
　　看见霜娥、紫娥过来了，沈郎不好意思地赶紧将香囊藏进怀里。
　　“沈相公，你看今日彩霞满天的红，你要作首诗来听听。”霜娥笑逐颜开。
　　沈郎起身走出亭外，看看西天如火的云霞倒影映照水塘红莲，波光粼粼，红艳相映，马上吟出一句：
　　“天际红霞落池塘，水底荷花上天堂。”
　　霜娥拍手一笑：“好！一个下来，一个上去，真切贴妥，妙！”
　　玉娘笑：“拍马屁得如花香！”
　　沈郎笑笑，接着又吟到：
　　“仙女采莲拨红桨，招手岸边少年郎！”
　　“哈哈——美哉！这仙女招的儿郎八成是你！”紫娥乐乐呵呵地说。
　　“还不，仙女招手，猪八戒看见呆了眼哩。”霜娥也调皮逗乐。
　　玉娘笑道：“你干脆最后一句改成‘招手岸边一沈郎’得了。”
　　一时六角亭里笑语喧天，好不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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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年的玉娘与沈郎是如闲云野鹤，快乐无忧的，他们一起在美丽的瓯江野畔，如迤逦的松荫溪、恢宏的延庆寺、典雅的观月亭、奇峻的凌霄台、迷人的梅墩，及蟾峰阁、东皋亭、白鹤殿、逍遥观、偃月池……皆留下了美好的童年回忆。
　　少年不识愁滋味，只是为赋新词强说愁。荡秋千、下莲塘，不尽的笑语，也有不尽欢快的诗句：
　　女儿采莲拽画船，船拽水动波摇天。
　　春风笑隔荷花面，面对荷花更可怜。
　　——张玉娘《采莲曲》

　　一日，一个上午沈郎都和玉娘呆在一起，中午，沈佺匆匆回家吃了几口饭就又迫不及待地来到玉娘闺楼。
　　听得廊上玉笼的鹦鹉叫道：“沈相公好，沈相公好！”玉娘已教会鹦鹉说话了，声音清脆甜润，谁听了都心喜之。
　　霜娥探出头来一看，果然是沈郎又来了，她笑道：“沈相公才去了一会儿就又来了，八成是只扒了二口饭吧？”
　　沈佺上得楼去，紫娥对他一笑：“沈相公魂在此也。”
　　霜娥又笑道：“我看沈相公还是趁早把俺家小姐娶回家去，不然相公这腿不跑断才怪哩。”
　　玉娘面有羞色，假意骂道：“休得胡说！还不快给相公泡茶。”
　　霜娥向沈郎张口吐舌，作一个鬼脸，转身下楼泡茶去了。
　　霜娥泡得茶来，四人又开始继续玩上午的诗词接龙，玉娘开头吟一句：
　　“油菜花开一春香”
　　沈佺道：“好！春字用得好！”很快接上一句：
　　“香气袭人暧肚肠”
　　霜娥、紫娥笑沈郎接得俗，比不得小姐诗句精妙。沈佺也自认不如玉娘的好，大家笑一阵。
　　霜娥歪头托腮，看看玉娘和沈佺，然后一个机灵，嘿，有了！很快地笑着接一句：
　　“肠牵一人是玉娘”
　　玉娘打一下霜娥，故作一恼：“胡诌！”
　　霜娥边笑边躲闪：“君子动口不动手。”
　　玉娘道：“我非君子，我是女儿家。”于是众皆笑。
　　紫娥笑得眼泪出，一会，也接道：
　　“娘说女大十八相”
　　玉娘又接：
　　“相与谁言伯劳心”
　　沈佺接：
　　“心事语花花笑痴”
　　霜娥接：
　　“痴心一点无人识”
　　紫娥接：
　　“识破相思是春风”
　　玉娘接：
　　“风揉桃花一地红”
　　沈郎接：
　　“红消青出新桃润”
　　霜娥接：
　　“润物无声沈郎功”
　　沈佺作一苦脸相：“霜娥休得作贱俺哦，俺沈郎一介书生，何来有春雨涧物之功哦？”
　　紫娥故作一本正径道：“有的，沈相公比春雨更能润得花滋润哟。”说罢，忍不住掩嘴大笑，沈郎暗地瞟了一眼玉娘，只见玉娘已羞得满脸通红，但也似有不胜心喜。霜娥瞧瞧玉娘害羞模样，又瞧瞧沈郎喜滋滋的样子，“扑哧”一声，也大笑起来。玉娘俞发娇羞，不好意思地也跟着笑起来，于是大家一起笑个不停……
　　玉娘的母亲听得热闹，也上楼来，看见沈佺与玉娘性情相合，也心喜之。
　　母亲刘氏，亦贤淑，清清爽爽，把家里更是料理的一尘不染。母亲年方将艾，唯生玉娘。因此对玉娘视若掌上明珠。加之玉娘生有殊色，敏慧绝伦，因而父母皆堪爱之，几无复加。
　　沈佺佩服玉娘的多才多艺，文采不凡。玉娘也倾慕沈佺的才情盛学，端庄人品。沈佺手书玉娘诗一首《跫音》
　　挂于客堂：
　　“落木旧山寺，霜清叶扫风。已无鸡犬声，虚殿鸣秋跫。”
　　沈郎书法龙飞凤舞，气势不凡。配玉娘诗清新脱俗，格调高雅。正是两相益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