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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十六 愁教鹦鹉 将诗念与君郎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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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愁教鹦鹉 将诗念与君郎知
新诗赋罢共谁知?愁教玉笼鹦鹉念与君郎知!
鹦鹉,也似有灵性,不多久,已学得许多玉娘教之的诗句:
“山之高 月之小,月之小,何皎皎。”
“月光微,帘影晓。”
“愿将今日意,化作阳台云。”
听鹦鹉相呼学诗,看井边梧桐叶落尽,思古之贞节女子崔徽事,写下诗句:
秋入银床老井梧,能言鹦鹉日相呼。
兰闺半月闲针线,学得崔徽一镜图。
——张玉娘《秋思》
崔徽:宋时张君房《丽情集》中记:崔徽与敬中相爱,后敬中归乡,崔徽不能从,托人画像寄恋人,后忧郁而死。
滴水石穿,流年涛涛。石穿了也许是千年,而流年,也许是万万年。然,是一颗恒古不渝的心是与日月长存。冥冥中,有一缕风在吹,有一颗星在闪,那是永不瞑目的幽怨的眼睛。
执起双手,看着她清澈双眼,天作证,地作证,许下誓言:海枯石烂,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然而,海未枯,石未烂,天在上,地在下,山河依旧,未曾混沌,人却永相绝!死生契阔,永远走不近的距离。
命运!命运是一块埋葬了千年,然后又出土的最名贵的唐时燈煌的丝绢,一任是怎样的巧夺天工,璀璨艳丽,价值连城,然,却是经不得风,更拿不得手上看,一触即碎的令人叹息。只可小心翼翼地让目光轻留连,忐忑地看它发出似笑非笑,似语未语,丝丝缕缕惨淡的华光。
那些图腾的交横错落,不可触碰的娇贵,便是命运与生俱行的原罪。
三月,江南草绿花正肥。燕子満院飞绕,似曾旧日相识。是去年的旧燕吧,足上犹有玉娘拴上的红线,让人想起京娘痴情事:
古书载:昔有一女子姓姚名玉京。嫁与襄州小吏卫敬瑜,卫不幸溺水而死,玉京守志不改嫁,且尽心养舅姑。家中常有双燕巢梁间,一日一燕为鸷鸟所获,另一只日日孤飞悲鸣,徘徊至秋,飞落玉京肩头,哀哀低鸣,如告别然。京娘以一红线系其足上,曰:“新春复来,为吾侣也。”明年旧燕果然又飞来,京娘感而诗曰:“昔时无偶去,今年还独归。故人恩义重,不忍更双飞。”此后,秋归春来,有六七年。其年京娘病亡,那只足拴红线的旧燕飞来,寻不见京娘,日日朝暮哀鸣。家人对燕子语曰:“京娘死矣,坟在南郭。”燕子遂飞至坟前,哀鸣而死。(唐•李延寿《南史•孝义传》有记。)
燕子尙有矢志不渝,我玉娘何不能为沈郎情终?奈何父母年迈心衰,玉娘不忍父母心伤绝。不然,沈郎啊,玉娘定如燕子追京娘……
她又想起庄周梦蝶,昔者庄周梦蝶,蝶梦庄周,人生虚幻,物我皆空。于是又吟一诗:
幽梦迷庄蝶,荒云隔楚台。
觉来香缕在,虚室绝尘埃。
——张玉娘《春睡》
她又想起蜀帝,那一个化作子规的春帝,日日悲伤哀啼:“子归,子归,胡不归……”
她又想起精卫鸟,那一个日日噙泥,要将大海填平的精魂……
玉娘思绪万千,时迷时幻……时光可减尽秋华,愁思却如光阴从无断绝,为伊销得人憔悴,古人诚不我欺。心境如水烟迷离,落花恨无绪。
她又填词一阕:
月光微,帘影晓。庭院深沉,宝鼎余香枭。浓睡不堪闻语鸟。情逐梨云,梦入青春杳。
海棠阴,杨柳杪。疏雨寒烟,似我愁多少。谁唱竹枝声缭绕。欲语临风,自诉东风早。
——张玉娘《苏幕遮》
疏雨寒烟,月光微照,庭院深深深几许,俗衙临风,知我愁多少?
落花有梦凄迷,魄销魂绕长泣,柳闭青烟,几缕?又是夕阳潜下,月上高处不胜寒,小楼西,玉女伤心碧。
风烟漫漫,夜幕渐暗,玉娘独在西楼看暮色渐起渐浓,天际疏星隐现,新月如钩。风过身冷,怅叹一声,怅呤南塘后主李煜《相见欢》: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前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
泪落哽咽,如泣如诉:
上邪,心难诉!月缺时,任伤心,月圆时,更惆怅。往事不堪回首泪满襟。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上穷碧落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青茶香逝翠叶销,西风愁起碧云涛,相与韶光共憔悴,终使相逢亦长啸。金风玉露难相逢,寄与黄泉一梦遥。轻石冰冷,千唤万呼呼不应,怎不肝肠寸断!
忆当时,守着人儿,空作相思词,而今永相诀。永相诀,恨无限,消瘦尽,新诗赋罢共谁知?愁教玉笼鹦鹉念与君郎知!
鹦鹉学舌:“念与君郎知!” “念与君郎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