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娘》安田山水

16、十五、天明独扫坟上雪

　　十五、天明独扫坟上雪

　　心伤天更寒。那一年的冬天下了一场百年未遇的大雪。是一个黄昏伊始，只见漫天雪花飞扬而下，风卷肆意，从几万万英尺的高空绵延不尽，似万马奔腾，千军浩荡，从天际争先恐后，直落旷野。快到地面时，又风卷盘旋，缠绵的壮烈。
　　是来自未知的世界的吧，总在人间最伤心时如期而至。
　　山林丘陵堆积冰洁，然后又在一个哭泣的夜里悄无声息的融化，回归另一个未知的世界，仿佛是去相伴了冥界孤独的灵魂，只在人间留下一道白色的美丽风景，完成一遭无言的邂逅。
　　那一夜，风萧雪飘，天未亮，已积雪盈尺。玉娘临窗赋诗：
　　帘白明窗雪，风急寒威冽。
　　欲起理冰弦，如疑指尖折。
　　孀帏眠不稳，愁重肠千结。
　　闲看蜡梅梢，埋没清尘绝。
　　——宋•张玉娘《白雪曲》

　　沈郎，你曾说江南难得千里雪景，好想看看塞外千里雪疆，今日白雪千里了，未知你的坟是不被雪淹埋？还看得到这一片洁白的雪世界么？
　　玉娘披衣荷锄，向着枫林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辩不清足下的道路，只依稀感觉往日的旧陌，几番踩落到沟渠，鞋裤尽湿，但她依然顽强地踩着没膝的积雪来到枫林里沈郎的坟前。厚雪果然裹住了整个青冢，玉娘洒一把泪，扒一把雪，临到墓碑前放下小锄头，换成玉用手轻轻地拂去积雪，将墓碑在白雪皑皑里焕然一新。玉娘双手已冻得红肿，顾不得寒冷，纤纤玉指轻抚墓碑上的“沈佺”二字，轻呼道：
　　“沈郎，玉娘与你一起赏雪……”
　　雪，依然在飘摇，她抚着墓碑顾自流泪，雪花飘落在发梢、肩头，堆积成白色的花朵。渐渐的顺着墓碑朝向的前方，看漫天雪花飞扬、飞扬……舞起，散开，落地，她仿佛看到了沈郎的影子，那雪花瞬间的从天空凄然地坠下，又瞬间地落地消失，犹似沈郎昔日的模样，张着一双不眨的眼，似乎多了一丝忧郁，一丝惊恐与一丝哀惋。
　　“沈郎——”她又在喊。
　　霜娥一早醒来，寻不见小姐，开门见门口二行深深浅浅的脚印蜿蜒地伸向枫林，知是玉娘去了墓地，于是急急的起来。
　　“这么的天，上枫林，还不冻僵了！”霜娥心急如焚。
　　北风呼呼，漫天卷雪花，刺骨的寒风直往勃子里钻，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霜娥步履蹒跚，循着玉娘的脚印吃力的赶来。冰天雪地，一片洁白的世界，远远地就看见一团醒目的紫色在坟前蠕动，她认得那就是小姐玉娘的绵袄。胸前一条黄色的围巾也沾上了雪花，在风中舞动着，恰是草地招魂的旗幡。
　　走近了，霜娥看到旁边的地上放着一把青绿色的伞，伞的上面已积了层厚厚的雪，只是伞的里面还露出一片青绿色来。
　　“小姐……你也不打伞……”霜娥心疼了上前拾起地上的纸伞个。抖动落掉积雪，给玉娘撑上。
　　“小姐，你的手……这样红肿！……”霜娥心疼地把玉娘的手拉进自己的怀里暧和着，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落。二个人都呼呼地喘着热气，那热气在冰冷的空气里瞬间凝固成白色有细雾……
　　玉娘先是轻轻强忍着抽泣，然后终于忍不住的放声大哭……
　　“霜娥……”
　　“小姐……”
　　二人相拥痛哭，一对知心姐妹，心意相通，情同悲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