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殇缘》柳含初

3、佳婿

　　因为前阵子出差，所以李天昕原本应该周一审阅的各部门上周周报和营销数据延迟到了今天核查。他仔细看过以后，正要休息一下，就接到了童伟的电话，让他去一下董事长办公室。他挂了电话，心里有些纳闷：童伟今天怎么一大早就到了公司呢？莫非何新又去打了什么小报告？但他转念一想：管它呢，水来土掩，兵来将挡。
　　到了董事长办公室外，他推门而入，正要启口，却乍见童伟身旁站着一个艳丽的女子。她正是他在飞机上的邻座。
　　“董事长，您找我有什么事？”他望着仰着头，半眯眼睛的童伟。
　　坐在宽大办公桌后的童伟站起身，亲昵地揽着身边的女子，“晓菲啊，这就是我经常跟你提到的Michelle LI。”
　　李天昕应聘这家公司时，用的是国外护照，所以公司里的人并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只道他就是个能干的留学海归罢了。
　　童晓菲挂着迷人的微笑，扭动着她纤细的腰肢走到李天昕面前，伸出雪白的小手，“你好，我是童伟的女儿童晓菲。”
　　李天昕礼貌地与童晓菲握了握手，“你好。”
　　童伟看着两人握手，意味深长地笑了。“小李，晓菲刚从国外回来，没什么经验，我想让她跟着你历练历练。你的意思呢？”
　　李天昕点点头，“董事长准备让童小姐先熟悉哪一块呢？”
　　这样的结果，他早有料到。当然，他并不吃亏。因为在童氏父女利用他之时，他除了可以和彤彤待在一起，还利用了这块平台锻炼了自己。
　　“业务吧。”童伟笑呵呵地背着双手。
　　“好。我去安排一下。”李天昕很干脆地答应了。
　　公司里具体负责业务的是副总经理何新，童伟却让童晓菲跟着他，其用意十分明显。

　　待李天昕离去，童伟很得意地瞅着童晓菲，“满意吧？小李的人品、相貌、学历、能力，都是爸爸看到过的男孩子里最优秀的！”说着，他慢慢走回自己的办公桌后，一屁股坐进那老板椅，“现在，人，爸爸给你物色到了，后面关键看你自己的了。”
　　童晓菲甜甜地笑了笑，冲童伟撒娇道,“知道了，爸爸。”说着，她亲昵地挽住了童伟的胳膊，信心十足地望着对面墙上挂着的那幅她父亲和李天昕的合影。
　　临近中午，童晓菲来邀李天昕共进午餐，但被他婉言谢绝了。

　　李瑷彤因为今天资料翻得不顺，所以中午并没下楼吃饭，只是捎话给同事帮着带份午餐回来。
　　午间时分，几百平的办公区空荡荡的。百十来个方寸大的格子间，大多凌乱不堪，堆满了文件、资料。喝了一半的咖啡杯、敞放着的杯盖，比比皆是。日光灯发出“呜呜呜”单调的声音。
　　李瑷彤埋首于自己的位置上，一边查阅资料，一边修改已初具轮廓的草稿。这时，一个娇嗲的声音，不期然传入了她的耳朵。
　　“吴总，不嘛。”
　　几分熟悉，几分陌生。方经理？吴总？
　　方平是李瑷彤的上司，这个部门的经理。人很漂亮也很能干，平日不苟言笑，极为认真。李瑷彤一直很钦慕她，她认为一个女人能凭着自己的真本事，坐到这个位置，非常不容易。她丈夫，李瑷彤曾见过，是个大学教授，长得颇有些书生气。而公司的吴总，四十左右的年纪，一派风流倜傥。
　　“那下班你来接我，好不好嘛？”方平冲着电话那头的吴总，撒着娇。
　　李瑷彤突然觉得自己坐在这里，颇为尴尬。她并不想偷听，可如果她现在离开，岂非更为不妥？她想了想，终于决定还是趴在桌上假寐，期望能瞒过方平。
　　同事，就是同在一起做事。没谁愿意把自己的隐私在办公室里公然昭示于人的。更何况，方平还是她的上司，而此事还涉及到公司领导。
　　“好。我下午在后街等你，啊？”方平曲尽温柔地冲电话里响亮地亲了一下，才放下了电话。这一刻，她并没料到办公室里竟然还有第二个人。
　　此刻，趴在桌上的李瑷彤脑子里却不断闪现着两个方平，一个是挽着儒雅老公的精明干练的职业女性，一个是倚在那头已谢顶的吴总怀里的撒娇小女孩。她实在无法将这样两个完全不同的模样融合到一个人身上。

　　李天昕简单地用过午饭后，便来到了银行。他取了号后，便给肖海打了个电话。
　　“海子，猜到我是谁了吗？”
　　“昕哥，”电话那头传来了肖海显得非常兴奋，“好久没你消息了。最近怎么样？”
　　“很好。”李天昕手指轻轻摩挲着排号纸，不徐不急地问道，“你呢？”
　　电话那头的肖海沉默了好一阵，再次开口的声音，比方才低沉了不少。“是小雨告诉你们的吧？”
　　“海子，咱们从小就是兄弟，又一起在武术队待了那么多年。你遇到这么大的事儿，不跟兄弟说，这算什么？”平易的话语，带着几分责怨，又颇有摄人的气势。
　　肖海不是没想过找李天昕，但是他一个小警察，和李天昕又多年没有过来往，怕为人诟笑。
　　“钱，我已经给你打过去了。你晚些时候查一查。”
　　肖海听李天昕这么一说，不便再为推拒，只是诚恳地说道，“昕哥，谢谢。”
　　李天昕笑着应道，“海子，下个月我会回来一次，到时候咱们好好聊聊。”
　　“好。”肖海很干脆地答应了。

　　李天昕办完汇款，回到公司，距离下午的每周例会开始，只有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了。他匆忙回到办公室，拿起桌上的记事本就要去会议室，却意外地发现桌上竟然多了一包咖啡。
　　浅棕色的丝口袋里，银色铝箔的真空包装，一张画有一只的硬质卡片，昭示着这种咖啡的来历。它叫猫屎咖啡，英文名：Kopi Luwak。它产自印尼，是印尼野生麝香猫吃了咖啡豆后，经其消化系统中的胃酸和酵素对咖啡的发酵，排泄出的粪便加工、研磨而成。其口感醇厚而润滑，回味绵长而清晰。国内很难买到。
　　李天昕明白这是谁送来的。他拎起棕黄色的束带，那精致的包装里似乎不再是咖啡，而是从昨天，或许更早些时候开始，直到今早的时光袋子，里面有童伟和童晓菲的心心想想。
　　说实话，他在国外那段日子，除了学习、工作外，也有过一段相当丰富的经历，当然那并非出于爱，只是希冀能将彤彤的身影从脑海中不适当的地方抹去。从青春期开始，他的梦里只有彤彤。他对此非常的恐惧。那些梦像魔咒一般，不但怎么也摆脱不了，甚而愈演愈烈，直至后来演变成了一股股难以抑制的冲动。多少个夜晚，他在她的房外徘徊，渴望听到她的呼吸，嗅到她的气息。多少次，他在她沐浴后的卫生间里久久不愿出来，只为那里有她的馨香。他觉得自己就像个怪物。虽然他们只是名义上的兄妹，但是，真正面对她时，他却还是不得不披上兄长的伪装，戴上道德的枷锁，与她保持着兄妹之间应有的距离。到得五年前，他再也不能忍受道德和爱欲的折磨，迫不得已选择了不辞而别、远走他乡。他以为在无限的空间和长久的时间距离下，一切会有所变化，孰料适得其反。
　　如今，他的温柔乡里只有彤彤，也只要彤彤。一包咖啡，一个童晓菲，甚至整个彤飞公司，又算得了什么？
　　他出了办公室，随手将咖啡送给了他的秘书后，走向了会议室。刚到门口，便见童晓菲满面春风地迎面而来。
　　“咖啡好喝吗？”童晓菲一脸期待地望着李天昕，“要是你喜欢，我那儿还有，不过因为是限量销售，不太多。”
　　“多谢童小姐的好意。我不喜欢咖啡。”李天昕侧过身，示意童晓菲先进会议室。
　　童晓菲明亮的眸子，一下黯淡起来。她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没关系。”说完，率先进了会议室。
　　副总经理何新坐在会议桌左边上位，夹着根烟，正兀自沉思。他中午得到个消息——童伟让女儿童晓菲跟着姓李的熟悉业务。虽然业务这块儿姓李的做得多些，但明面儿上，还是自己负责的。童伟这样安排，明摆着对自己不信任。他明显感到了自己地位的岌岌可危。
　　这时，室内突然安静了下来。心生疑惑的何新，不由抬头循望，乍见门口娇艳美丽的童晓菲，眼睛骤然大放异彩。他赶忙掐灭了烟，急急站起来。不料椅子和桌子靠得太近，他的双膝磕到了桌边，疼得他咧嘴。可转眼，他却似没事人般，挂着他以为最为动人的微笑，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童晓菲面前。
　　“童小姐，您好！我是副总经理何新。”
　　童晓菲轻轻地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心高气傲的她对于何新早有所耳闻，知道他除了溜须拍马，没什么真本事，所以很瞧不起他。
　　何新却全然不顾童晓菲的冷淡，殷勤地做出一个“请”的姿势，欲引导童晓菲向自己方才的位置走去。孰料，童晓菲却好像没见到他般，径自跟着李天昕从另一边走了，把何新晾在了一边。
　　何新尴尬地站在那里，好在他很会为自己解围。他笑了笑，自言自语道，“嗯，童小姐不错。真是体谅人啊。”说着，踱着方步，走回了自己刚才的位置。

　　开完会，李天昕回到办公室，微微弄松领带，仰坐在椅子里，觉得心累身疲。
　　就在这时，轻轻的敲门声，扰断了他的思路。
　　“请进。”李天昕抬起头，坐直身体。
　　童晓菲推门而入，见李天昕领带松斜，眉眼惫色，遂轻声道，“Michelle，辛苦了。”
　　李天昕对她突然变换的称呼有些不适应。他愣了一下，语气冷淡地问道，“童小姐，找我有什么事吗？”
　　童晓菲垮下了脸，“爸爸不是让我跟着你历练历练吗？”
　　李天昕思量一下，对童晓菲说道，“业务是何新在负责，一会儿我跟他说说。”
　　童晓菲立刻皱起了眉头，“何新懂什么？再说，合同都是你签的。”
　　李天昕用食指轻轻挠了挠额角，正色道，“童小姐，我没空教你。如果你真得想学，可以从做一个销售开始。”
　　“你……”童晓菲紧紧咬着下唇。打小以来，她何曾受过这种气？
　　“如果没其他事，我要开始工作了。”说完，李天昕便认真工作起来。
　　童晓菲见李天昕不理睬她，也无计可施，只好气呼呼地冲出了他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