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殇缘》柳含初

2、恐慌

　　李天昕睁眼一看，一个披着长长波浪卷发的艳丽女子正站在他的身旁。她五官立体，妆容精致，很有点欧美明星的味儿。而最让人瞩目的是那双眼睛，妖媚得几乎让人窒息。他徐徐起身，走到过道，让女子走进自己的位置。
　　两人先后落座，女子率先开了口。
　　“先生，你到贵阳是去玩儿？还是公干？”女子侧过头，悄悄打量起身边这个英俊的男人。
　　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梁，柔软而有型的唇，很有几分男人味。而眼角、额头的细纹，又为他平增了几分成熟气息。
　　“出差。”李天昕说完便又闭上了眼睛，摆明了告诉身边的女子他没有和她聊天的意思。
　　女子见他如此，却也不生气，反倒浅笑相迎。她遇到过的男子，大多如蜜蜂。在她身边献媚不止。象他这般，还是第一个。她觉得有意思。

　　李天昕再次醒来时，空乘正发送饮料。
　　“来杯咖啡。”他坐直身体，发现身上竟盖着一张薄毯。
　　空乘一边将咖啡送至小桌上，一边道，“是您旁边那位女士帮你要的。”
　　李天昕侧眸一看，这才想起身边靠窗处一直坐着一个女子。他冲她微微一笑，“多谢。”
　　“先生客气了。”女子媚眼流波，笑意盈盈。
　　李天昕似没看到般，转回头，开始慢慢喝起咖啡来。这是普通的速溶咖啡，淡而无味。他还是喜欢自磨自煮的，香浓而醇厚。
　　“先生，您对咖啡很有研究吧？”
　　李天昕愣了一下，“为什么这么说？”
　　女子饶有兴趣地看着李天昕的眉头，“您喝咖啡时，皱着眉呢！”
　　李天昕不以为意地笑了，“习惯了。”
　　女子小啜一口橙汁，“你家是A市的？”
　　这个问题让李天昕有些突然。他自己也不知道算不算。因为那个家，本应是家，却又不能算。他垂下眼帘，低低地“嗯”了一声。旋即，索性又闭上眼睛假寐起来，直到下飞机。

　　李天昕回到公寓，打开门看到李瑷彤扔在门口的那只巨大的旅行袋，有些哭笑不得。他的衬衣、西服、拖鞋、皮鞋、袜子、睡衣、毛巾、书、杯子等等，一古脑地装在里面。他觉得这很有点扫地出门的味道，却又无可奈何，谁让她是他妹呢？他苦笑一下，顾不得休息，开始收拾起来。待把全部东西整理妥当，他便给李瑷彤打了个电话，约好晚上和秦小雨一起吃饭。
　　李瑷彤准点下班，到了大楼后门，沿着汽车道，走进一条小巷。她哥的车已经在老地方等着了。她上了车，看着眉宇隐着疲惫的李天昕，有些心疼。
　　“很累吧？”温柔的声音，几乎将李天昕的心都化成了水。
　　“没有。”李天昕并没急着发动车子，而是伸过手来，轻轻握住了李瑷彤的，墨玉般的眸子，凝满了爱意。
　　李瑷彤秋波一瞥，面对他灼热的目光，白皙的面庞，飞上了一抹粉霞。
　　李天昕忍住将她搂入怀里的冲动，又捏了捏她的手，方才发动了汽车。
　　“有个事儿，我想和你商量下。”李瑷彤低下头，有些难以启齿。
　　前阵子，买那套公寓，加上装修和家具，他已经花了不少。这些钱，大部分是他在国外时辛苦赚来的。而如今这笔急需的钱，数目也不算小，且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收得回来的。
　　“什么事儿？”李天昕瞟了眼李瑷彤，“让你这么为难？”
　　李瑷彤咬着牙，鼓足勇气抬起头，对李天昕说道，“小雨和肖海要买房子，差了十二万。我这儿有四万，你可不可以再借我一些。我想帮他们。”
　　“就这事儿？”李天昕瞟了瞟一脸不安的李瑷彤，笑着抚了抚她的头，“小傻瓜，你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况且，我们四个也算一起长大的。这事儿我去办，你不用管了。”
　　李瑷彤顿时不高兴地嘟起了小嘴，“既是我的朋友，我也该出分力的。怎么能又让你拿钱？最近半年，你已经为我花了不少了。”
　　一股无名火立刻在李天昕的心里窜了起来。他阴着脸，把车靠边停了，冲李瑷彤吼道，“彤彤，你想为朋友出份力，我不反对。但是，你为什么要把你我分得这么清楚？什么叫我为你花了不少？难道那只是你的家，不是我的？”
　　李瑷彤撇过头，手指轻轻地绞绕着一缕乌黑的长发，泪水盈上了眼眶。
　　外面汽车驶过的喧嚣，行人路过的脚步，小店有些粗烂的歌声，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他们的世界里，只有两人的呼吸，清晰而又急促。
　　李天昕一支胳膊支在方向盘上，紧紧地抚着自己的额头。他今天心里有些发慌，特别是进门看到那一大包东西。他觉得自己似乎总有一天，会被彤彤就这样赶出她的生活。他很害怕，控制不住地想抓住眼前的一切，可他又无从抓起。
　　“对不起。”李天昕抬起头，轻轻揽过李瑷彤，“彤彤，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发火的。”
　　李瑷彤摇着头，泪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昨儿秦小雨的一席话，让她几乎一夜未睡。她不知道她和他的前路究竟在何方？
　　一滴温暖的泪水，悄然落到了李天昕的手背上。他赫然一惊，低头一看，李瑷彤竟早已泪流满面。那噙泪的双眸楚楚可怜，让他的心都几乎要碎了。他心痛地把她抱在怀里，“彤彤，别哭，是我不好。”
　　这时，李瑷彤的手机响了。她猛地响起了秦小雨，赶忙擦干眼泪，坐直身体，“走吧，小雨一定等急了。”
　　“好。”李天昕为她轻轻理了理长发，又替她抹去了面上的泪痕，方启动车子。
　　秦小雨公司离李瑷彤的本来就不远，不过两条街的距离。几分钟后，李天昕就按照李瑷彤说的，把车开到了秦小雨公司楼下。

　　李瑷彤钻出了车，正对着秦小雨公司楼下，正要拨秦小雨的电话，却听到对面大楼大厅内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她探头一望，却不是小雨是谁？只是她的身旁还有一群她公司的同事。
　　“小雨。”李瑷彤微笑着，向秦小雨招了招手。
　　秦小雨闻声而望，发现李瑷彤站在一部黑色的汽车前，忙也笑着向她挥了挥手。这时，身边的几个男同事，不由也随着那娇脆的声音望了过去，发现街对面竟然站着一个天仙似的姑娘。飘逸的长发，雪白的裙子，美丽的双眸竟然似会说话般动人，那种温婉出尘的气质，让人移不开眼。他们不由悄悄向秦小雨打听起来。秦小雨笑了笑，“她要求可高了，你们没戏。”说完，便小跑着过了街。
　　“瑷彤，你今天可真漂亮！”秦小雨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李瑷彤。
　　李瑷彤淡淡地笑了笑，“快上车吧。”
　　“哎哟！看我这记性，见了美女，就把帅哥给忘了。”秦小雨笑着猛地打开车门，跳进车里，大大咧咧地拍了拍前座李天昕的肩，“天昕哥，你好！”
　　“小雨，你好。”李天昕噙着笑，回首冲秦小雨点了点头，“咱们有很多年没见了吧？都长成大姑娘了！”
　　李天昕最后一次见秦小雨，是在她和李瑷彤考上大学那个暑假。
　　秦小雨咧着嘴，咯咯咯地笑开了，“天昕哥，你说话真逗。瑷彤都长成大姑娘了，我难道还是小孩子？”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李瑷彤的脸蓦地涨得通红，似一只熟透的大苹果般。
　　李天昕从后视镜瞟到了李瑷彤脸色的变化，不由岔开话题，“晚上想吃什么？”
　　秦小雨眸子一亮，她笑逐颜开地转过头，却正对上李瑷彤喜形于色的脸。
　　“火锅！”两人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
　　李天昕不忍扫了两人的兴，也就同意了。他驱车向本地味道最好的一家重庆火锅店而开去。
　　秦小雨想起方才几个同事对李瑷彤的渴慕，不由说道，“瑷彤，刚才你往那儿那么一站，向我这么一挥，”说着，她就举起手，模仿着李瑷彤刚才的动作，“哇，迷倒了一片！”
　　李瑷彤看着她夸张的动作，过誉的话语，羞得脸都红了。她不好意思地推了推秦小雨，“死小雨，以后不来接你了！”
　　“真的，真的。”秦小雨瞪大双眼，故做认真地继续逗着李瑷彤，“我没骗你。刚才好多同事向我打听你呢！我都给你一一记下了。”
　　“还胡说！”李瑷彤气恼地斜了眼秦小雨，娇嗔道，“一会儿辣死你！”
　　“逗你呢！”秦小雨看着李瑷彤似乎真的生气了，赶忙住了嘴。她扶住空着的前座椅背，探出身子，冲李天昕说道，“天昕哥，你不替瑷彤着急啊？我们同学大多都结婚了。我和肖海要不是房子的事儿，也早结了。可瑷彤呢，连男朋友都还没有，你这做哥哥的太不关心妹妹了！”
　　李天昕觉得心里硌得慌，很想挤出一丝笑，可怎么也笑不起来。他扶着方向盘的手，粘湿而冰凉。
　　李瑷彤觉得自认识秦小雨以来，她从没像今天这么爱说话。而且，哪壶不开，专提哪壶。她向前面的镜子里瞟了瞟，发现哥的脸色非常难看。她略一思忖，另起话头，“小雨，你怎么会突然有机会来这儿呢？”
　　秦小雨叹口气，对李瑷彤说道，“公司经营不善，总部裁撤了40%的员工，我还算幸运，被留了下来。这回是被外派到这儿，协助财务查清帐目。”
　　这时，他们已经到了火锅店门口。两人不由停止了讨论。李天昕把车交给门前的泊车员后，与两人一齐走了进去。三人畅快地吃了一顿火锅，便打道回府了。其间，许是美味的诱惑，秦小雨没有再生事。而李瑷彤和李天昕更是默契地对敏感话题避而不谈。

　　夜幕降临，在A市最高的大厦顶层套间内。沐凌风正站在落地幕窗之后，遥望脚下那高低错落、色彩缤纷的万家灯火。他仿佛站在云霄俯望大地，找寻着那个落在凡间的可爱精灵。窗外的绚丽繁华，这一刻与他无关。
　　下午，他不经意地向楼下一瞥，却正见到那个站在黑色汽车前的美丽、清纯女孩。虽然他们见过好几次了，虽然他已经苦苦找寻了她好几年，虽然在昆明时又一次让她从他的指缝中溜走，但他终于又一次见到她了。这回，他要让她真正地跨入他的生活，正如他也将涉入她的生活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