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陌生女人和路灯

4、第四章 如果

　　我在多年前生过一场大病，在家休息了一年。期间休学、搬家、转学、复课，折腾来折腾去，之后就落下贫血的毛病。严重的时候，走着走着就晕了。不过现在好很多，每天坚持吃药、按时吃饭，跟没事人一样。

　　七月，黎畅也忙了起来，办事处的筹备耗时耗力，是一项大工程。他隔三岔五就跟我通电话，抱怨这抱怨那，我也就听听、笑笑，不给安慰。他说，你怎么这样，好歹鼓励我两句？我只说，我知道你行的。他却很受用，很有信心地说，那当然！
　　其实我隐瞒了他一件事情，肖晓到A城三天了。我想她大概是追着黎畅过来的。肖晓是我的室友，两人还是通过我认识的，说起来我也算半个媒人。不管怎样，我总是希望他们好的。虽然不知道黎畅什么态度，但肖晓是一根筋的好孩子，她应该获得幸福。
　　肖晓让我先别跟黎畅说，我也就沉默是金。

　　考完的转天，文豪生病了。父亲急匆匆把他送去医院，居然烧到了39度。等我赶到，文豪已经吊上水。烧还没退下，小脸红通通的，难受地眉头紧皱。我的心一揪一揪的疼，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父亲安慰我说，不是什么大事，吊两瓶水就好了。我却没法对自己那么说，昨天夜里我顾着跟友人聊天，忘了去文豪房里看他有没有盖好被子，是我的错，我没有照顾好他。我握着他的手，放在唇边亲吻，一遍一遍无声地说着对不起。文豪在疼痛中睡着，眼角还有泪水流过的痕迹，他一直是个坚强的小孩。
　　快吊完水的时候，我的电话响了，是莹莹姐。我才想起没有跟她们说一声就跑出来是多么不负责任的行为，连忙道歉。莹莹姐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声音都哑了？我说，家里有一点事情，事出突然，没来得及打招呼，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莹莹姐相当理解地说，我猜到是急事，已经帮你跟黄总请假了，公司也没什么事，你就放心待着，明天再过来。我连说谢谢。
　　实在是没有胃口，父亲提来的午饭还原封不动地摆在那。文豪喝了点粥，迷迷糊糊又睡了。我也趴在床沿，默默守候。
　　下午护士过来又吊了瓶水，体温渐渐恢复正常，开些药就可以回家了。文豪还是病怏怏的，没有精气神，他嘟着嘴跟我抱怨，姐姐，医院里面好臭，扎针好痛，以后我都不要来了。我心疼死了，忙说，不来了，我们以后都不来了。
　　那一夜我辗转难眠，时不时起来跑到旁边屋里看一眼，确定没有再发烧，确定被子盖好了，确定房间里面温度适中。或者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安睡在床中央的小人，跟着他的呼吸呼吸，才能够安心地告诉自己，他已经好了。

　　我似乎看错时间了，八点差几分的时候就到了，不可思议的是电梯居然坏了。十几层，爬吧。其实我有些累，从起床就一直昏昏沉沉的，胸口有些不舒服。等爬到第十层，我觉得自己快到极限了，头都抬不起来，扶着墙喘粗气。那个时候我闻到了一股烟味，然后身子一软，东西南北分不清了。
　　喂，你还好吧，听得到我说话吗？
　　我知道是谁了，想点头却点不动。后来就听不到声音了，只有嗡嗡嗡，嗡个不停。我在一片阳光中恢复意识，很熟悉的味道。昨天才说不再来，转眼又来了。
　　医生见我醒了，便过来说，严重低血糖导致的昏阙，要按时吃饭。您有贫血，要心境平和，不能思虑过甚。那些我都知道，点头然后问，我是不是可以走了？医生却说，送您来的先生说过了您今天不用去上班，好好休息。
　　可是我昨天就休了一天，今天再休一天会不会不太好？
　　医生以为我在跟他讲话，很为难地说，那个我也不知道，但生病了多休息是必要的，何况那位先生已经把手续都办完了。我好奇地问，什么手续？医生说，全身检查啊。
　　我就不好再可是了，毕竟健康报告这种东西是必须有的，以免将来惹官非。当然，我并不是否定他在关心员工。关心员工是任何一个企业主的基本操守。
　　我在医院待到下班点，然后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回到家里。我的父母已经承担了太多，如果可以，我会让自己过得很好，至少让他们看到我过得很好。

　　其实也才两天，却感觉过了好久，所以看到莹莹姐时，我热情地跟她打招呼。她关心地询问，听黄总说你病了，好了没？我笑说，没什么病，只是趁机偷偷懒。莹莹姐却语重心长地说，别不把小病当病，特别是女人，要不以后生孩子遭罪。我很自然，很赞同地点头说，我都知道的。
　　接着黄总把我叫进办公室，我已经做好受教育的准备。的确，她说，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亲自跟我报备。我不希望再被孟先生提问我的助理怎么了，我却一无所知。还有，工作不要太拼，尽力而为，多注意身体，我也不想有人说我虐待下属。我只有频频点头。然后黄总问道，身体是否已经全好？我还是点头。最后她说，好了就好，你把这几份报表给孟先生送去吧。
　　我应该感谢孟先生，不然我就得倒在那里很久才被人发现。他似乎是最敬业的老板，最早到，最晚走，一点休闲也没有。面对他时，我感到本能的害怕。我说，孟先生，这是您要的报表。他好似在沉思，半响不出声。我也不好打扰，便小声说，如果没有别的事，那我先出去了。
　　这时孟先生抬起头，他说，何助理，我看过你的大学成绩单，其中心理学拿了90分，我说的对不对？我不知他有何用意，但那是事实，便说是的。孟先生接着问，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如果一个人有了弱点该怎么办？这很简单，我回答到，正视自己的弱点，努力克服它。
　　那如果一个人有想忘却忘不了的事该怎么办？我想了想，说道，其实并不一定要强迫自己忘记，你可以记得，可以时不时想着，想着想着你就会发现已经没什么了，不在乎了。
　　如果一个人有非常想做却是不应该做的事又该怎么办？我不假思索地说，那就做吧，人总要疯狂一次才知道回头。
　　孟先生看向我，似笑非笑，然后说，是吗，何助理教我很多。
　　直到走出办公室，我也没弄明白他的意思。或许纯粹考考我，看我的简历是否真实；也或许另有深意，可惜我品不出来。只是突然想起某位作家的一句话：
　　如果再相遇，我还记得你，你还记得我，就让我们相爱吧，这是天赐的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