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05、金像剑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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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貌似来了个熟人。
应该怎样打招呼呢？抬手哟还是抬手哟还是……抬手：
“哟。”师乱转身抬手，露出温和笑脸。
她立足之处已是深入鎏法天宫境内，纵然是在双佛并现天地震动的特殊时刻，有北辰皇朝作为后盾的西佛国仍然不是一般武林宵小可以随意闯入的存在，除了如师乱般修为足够，或者如其身后吭哧吭哧爬山坡之来者般，身具非同一般之职业。
比如，钜锋里的密探。
太瘦生嘴里哼着歌，欣然抬头看见师乱温和笑脸，立马蹭蹭蹭后退三步，脸上露出惊恐表情：“……乱？”
——这只有一个字的称呼是肿么回事？！师乱嘴角抽了抽，以为对面那只遇见鬼。
“我记得，数日前咱俩刚刚通过信。”师乱不怎么确定地咬牙切齿温和道，因为酸儒太瘦生看她的表情，似乎看到了一颗发霉的鸡蛋= =。
“仙灵地界究竟是怎样的所在……”太瘦生喃喃，一时竟然失神，继而表情变得悲戚：“阿乱吾友，你竟被摧残成这幅——”
太瘦生已不忍说下去。
师乱温和脸地：“……”
“汝之笑容，让身为好友的吾，不禁涕泪交加。”太瘦生抬起衣袖，悲戚地抹了抹眼睛。
师乱温和脸地很想抽他：“我只是习惯了没有这么夸张！！！”
“唉！”
太瘦生一声装模作样哀叹，荡气回肠：“好友，神之女呐……”
“喂你有够了。”师乱一脸头疼地按额角，十年不见，这家伙怎么非但不稳重，反而更跳脱？
“我有邓九五的消息了。”太瘦生转脸恢复严肃地道。
……这个消息来得太稳重太突然。
师乱愣了愣，下意识地道：“我以为身处西佛国，你会多少与我说些关于双佛的事。”
太瘦生微微摇头表情慎重：“双佛之事涉及甚广，已有他人插手，你不宜再动。”水很深，摆在明面上的行动谁都能看得到，暗藏其中的，却已牵扯一国之本。
“北隅皇城的竞技场，幕后之人乃是楚王孙。”师乱不假思索地接口道，从玉阶飞传来消息之日起，她已围绕双佛探查了许多，甚至包括脑海中一部分隐秘的记忆。
比如鎏法天宫双佛子，其中一名乃是数十年前遭人算计失踪，却于皇城竞技场以角斗士的身份于此一敏感时刻出现，从而造成双佛会面佛气对冲——若说其中无人插手算计，谁都不信。
令师乱一时想不通的事，那布局之人究竟想得到什么，这一点记忆中模模糊糊，只知与佛牒有关。
“佛牒？”
太瘦生皱了皱眉。
“你想到了什么？”十年不见，好友依然还是好友，师乱毫不意外自己能够读懂酸儒未竟之言。
“嗯……吾好似曾在哪里看到过相似记载。”太瘦生目光微微动了动。
若是记载，又是他曾阅过的，只有百年前遭人抢夺的佛门经典兰若经，钜锋里中曾有幸保存一份的拓本。莫非，竟是无意中得到久查未果的线索？
师乱并未多问，明显太瘦生的表情不愿多说。
“此事，你不宜再查下去！”太瘦生忽然抬头，斩金截铁地道。
“为何？”师乱面不改色，她还没法回去给玉阶飞交代。
“玉太傅之托付，自有钜锋里承担。”太瘦生语气很沉重，一字一字道：“你也知，皇城竞技场之幕后人，乃是楚王孙！”
在有心人的眼中，楚王孙早已等同邓九五。
师乱喉咙忽然有点干涩，她终于反应过来，最开始太瘦生所说的话。
气氛沉默了一会儿。
幸好二人立足之地虽然距离鎏法天宫不算远，但地处隐秘，一时也不必担心会有和尚上来搅局。
师乱终于开口：“便是，又如何？”她神情很温和，眼神沉静似不为所动：“北隅有玉阶飞在的一天，我便不可能随心所欲！”师乱一字一字同样说得很沉重，因为这是事实。
有师徒之名，师乱不可能与玉阶飞为敌，在相等的条件下，哪怕占了先知先觉的先手，论智慧她也不可能敌得过朝堂之上掌握大局的玉太傅！
这就是纵然知道楚王孙便是邓九五，师乱仍然必须忍耐，不能直接杀上去为月无波报仇，甚至连接近都做不到——妄动，所带来的后果，或许祸及北隅。
心中很压抑。
师乱抬头看了看晴朗的天空，这种从再入江湖便越来越沉重的压抑已经持续了很久很久……师乱不知自己究竟何时会忍不住爆发，不顾大局在敌人面前暴露自己，然后同归于尽。
师乱忽然耸耸肩：“我知道了。”她表情一松，就看到太瘦生似乎长吐了口气。师乱温和脸地又道：“难得见面，说点有趣的消息？”
“趣味么，确实有一则消息。”太瘦生抬起袖子抹抹汗，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吾不是说了？吾有邓九五的消息了。”
一句话，说两次，意义各不同。
师乱一脸黑线地听着太瘦生一路怨念地碎碎念自己是如何如何克服沿途冰雪寻找到北域深处有关金人像的消息，最后千辛万苦地找到那被人一路供奉的活菩萨，千难万难地得出原来传说中半身金封而不死的枯行者当年所受之掌正是金银双绝掌——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实么。”师乱面无表情地放任自己被太瘦生一路“走走走”地拉出西佛国。
“阿乱啊，推测总是需要以事实来证明。”
太瘦生一脸“我全是为了你”的欣慰感，站在树林中左看右看地辨认方向。
“你确定你不是为了寻找传说中的青脸人？”师乱抽抽嘴角。
太瘦生托托身后沉重的书箱，怀念望天：“吾也是无意间才知，原来帮枯行者解开半身金封者，正是一名青脸人！”原来这世间当真有脸色泛青之人。太瘦生开始怀念起某年自家门口所贴那张手绘青脸门神，看似无辜的眼眸微微闪过一丝深沉。
他还记得，十数年前，师乱是如何对他保证，圆教村毁家仇人正是一名青脸人！
“麦拖拉，走啦走啦~~~”
“喂喂喂你放手啊——”
师乱就这么被拉走了。
一望无际的雪原，茫茫然连接天地。在北域更北之所在，冰雪覆盖的贫瘠大地零零碎碎地散布着数十小国，而被百姓供奉为佛的半身金人枯行者，正由信徒一路护送，虔诚来往各个国度。
“是剑意！”
同为剑者，师乱几乎是一走进供奉枯行者的生祠，脸色随即凝重起。
被袅袅青烟供奉在高台之上，黑发容颜枯槁的男子手持念珠，正喃喃虔诚地念诵经文。半身金人枯行者，历尽金银双绝掌而活下的存在，其气质虽有不凡，但最让人在意的，或许还是残留在其仍然被金封无法动弹的下半身上，那股至阴至邪历尽数十年不散的强大剑气。
“有劳打搅。”还算有点良心，太瘦生讪讪笑着供上一炷香，拱手向枯行者行礼。
“无妨。”半身金人枯行者目光平和道：“公子是欲再探听枯行者过往经历吗？”
“这个……”厚脸皮如太瘦生，也不太好意思一而再再而三地聆听对方伤心事。
默默研究金封剑痕的师乱抬起头：“不用了。”温和的笑脸总会容易赢得善意，师乱肃然柔声道：“大师辛苦了！”
没有经历过的人，无法想象金银双绝掌究竟是怎样一门残酷的武功。以金银之蛊腐蚀血肉之躯，使之由外而内逐渐凝固失去生机，被封之人甚至保持神智清醒地感知一切变化，由皮肉开始，及至筋，最后骨髓……半身金封之人更为痛苦，因为生机犹在，这种残酷的转变有生之年，一直持续。
师乱默默地握紧双拳，她知道在十数年前，自己的义母月无波也曾经历过这种深入骨髓般的剧痛。
离开半封生祠，师乱一步一步走得很认真，反复要将某种感觉，一直深深刻入灵魂。
“怎样？”太瘦生终于忍受不了这份无形的压抑。
“很独特的剑意，似邪非邪，应该说是圣邪之气参半，这才能突破表面之气旋，从而解开金封。”师乱回忆自己所修炼的半吊子双绝掌，然后慢慢道。
——如果这人是太瘦生的仇人，那自家这位好友一定只有一种结果，去送死。
师乱止步，忽然转身，一脸认真地看向太瘦生：“喂。”
“哦？”
“同为剑修者我对这道剑气的主人很有兴趣，有消息，记得分享！”师乱抬手大力拍打太瘦生那瘦弱的小肩膀，以不容置疑的语气严肃地说道。
“呃……”太瘦生一脸我很无语我很感动但是我肩膀很疼，但对视师乱之双眼，他只能满脸苦笑地点点头：“好好，一定一定。”
朋友之间，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明白。比如这世上我的好友只剩下你，比如无论如何你一定不可死在我前面之类。
师乱欣慰地温和脸，正要说些什么，
她神情忽然一怔，不由侧耳细听。此时二人已经离开枯行者之生祠一段距离，漫天冰雪铺盖大地。
有风，卷起地面雪花。
风雪中传来细细的叶笛声，寂寥，孤独，却悦耳动听。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05、金像剑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