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饥渴》朽之木

24、争执

　　联邦政府宣布将病毒携带者视为恐怖分子的新闻一经播出，全球哗然，各地区联邦随后纷纷响应，只有亚洲联邦暂未执行。
　　极端的政策引起剧烈的反抗，反政府狂潮席卷各地，并且愈发凶猛。然而联邦政府毫不退让，在政策开始实行的头两天，共镇压了十多起大规模的暴力武装行动，抓捕和处决了数百位参与各地抵抗组织的病毒携带者和犯罪人员，使得原本风起云涌的反抗运动遭遇困境，陷入低谷。

　　政策颁布后的第五天，米莱市黑石酒吧，战争饥渴阵线联盟的几位成员聚集在这座毫不起眼的小酒馆商讨着目前的局势。
　　七个人围坐在桌边，气氛很紧张。除了班德、鲁兹、拉斯特和艾米，另外两位核心成员倪琛和科勒也都出现在此。
　　拉斯特一只手搭在沙发背椅上，另一支手把玩着一根烟，不时瞄向一旁正襟危坐的许佳然，神色自然带着笑意。佳然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也偶尔回看他几眼，表情却绷得好似他欠她些什么。

　　“班德，我说过了任何事情都要等我们一起商量好再行动，现在弄得大家都陷入了困境。”说话的人是倪琛，他就是之前班德提到的经常玩失踪的阵线成员。他是亚裔人，戴着一副银质的细框眼睛，瘦削、儒雅，虽然说起话来怒气冲冲，但缺乏强硬的味道。
　　斜长的刘海遮住他的半只眼睛，他毫不忌讳地责怪着班德和鲁兹，不和他商量就将旧岛被毁一事散播出去，在局势紧张的时期，间接导致了政府实行强硬的反制措施。

　　班德一声不吭，只是抽着烟。他不知道说些什么，因为他当初也的确认为这件事不太靠谱，最主要的是，他没想到现在的联邦政府居然这么果断强硬，而不再如几年前那般温和低调。
　　倪琛的喋喋不休，使得大家都变得很烦躁。一直绷着脸的许佳然见班德不反驳不答话，终于忍不住和倪琛争了起来。

　　“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们这次的政策和我们泄露消息一事有关系，你为什么把责任都归咎在我们身上？”佳然不满的反驳道。
　　“没有证据？你听了广播电视里的消息吗？‘介于病犯们导致的死伤惨烈的旧岛事件’这么明确的原因，还要怎么说？！如果不是你们泄露旧岛被炸一事，引起全球恐慌和暴动，联邦政府怎么会颁布这样的政策？”
　　佳然先是轻笑一声，随后表情又变得严厉：“这摆明了就是借口，就算我们不泄露旧岛被炸一事，他们还会有其他理由来对我们实行严厉的管制措施。何况这样做，对暗中抓捕的病犯来说，会安全一些。”
　　“真好笑？安全？”倪琛一巴掌拍向桌面，激动得差点站起身，“现在所有的携带者都被视为恐怖分子，抓到即处决，战争很可能因此爆发，难道这就是你所谓的安全？！”
　　佳然被他气得浑身发抖，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开战就开战，我不在乎！！”

　　一瞬间，四周都安静了下来。拉斯特停下玩烟的手，其他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佳然。怒气爆发过后，是空虚和悔意，她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当她想开口解释些什么时，倪琛却发出讥讽的笑声：“呵，你还真是天真。战争？你以为和政府开战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她不想回答他，弥漫的怒意稍稍消退，但她就是不喜欢他说话的口气。

　　“我们现在没有任何资本和政府宣战！大洋联邦军方正在全力调查全球的军火走私状况，似乎已经摸到一点线索了，如果我们轻举妄动，很可能露出马脚。”
　　一直缄默不语的班德，在听倪琛提到军火的事情后，终于按捺不住：“怎么会？目前是什么情况？那他们那边……”他没说完，刻意隐去了什么，倪琛却完全明白他的意思。
　　“所以我才对你们擅自作出的曝光行为如此愤怒！”倪琛推了推稍稍滑下鼻头的眼镜，“出了事，他们可能会断绝一切对我们的援助，特别是军火武器的资助，到时候别说开战了，我们连自保都是问题。”

　　这是一件相当棘手的事，战争饥渴阵线联盟并非一个独立自主的反抗组织，他们接受外界的资助，所以很多事情没法像敢死队那样毫无顾忌、独自行动。许佳然忽的意识到，如果阵线联盟不能自我掌控，不能贯彻自己的原则和信念，那他们将会成为这场战争的牺牲品。

　　“那现在怎么办？”班德放下抽了还剩一半的烟，看向倪琛。
　　“耐心待着，不要受到联邦政府的挑衅，等风头过了，资助人那边解决掉军火走私的排查之后，再商量下一步行动。”

　　其他人都表示赞同或是无所谓，只有佳然显得有些不满。她不喜欢被动的等待，特别是当别人欺负到她头上的时候。商讨结束之后，她一声不吭地转身就走，拉斯特看了她一眼，立马追了出去。

　　外头已渐黄昏，佳然离开黑石酒吧，想在附近找一间公共电话亭，和父亲确认些事。在隔壁街区，她终于发现一间空的电话亭。走过去拿起电话，刚按下一个数字的时候，身后传来拉斯特的好声的提醒：“这里的电话前面要加拨9，才能打出去哦。你想打给谁？”
　　完全没注意拉斯特是什么时候追出来的，佳然吓了一跳，手中的话筒差点掉了下去。她安抚情绪，然后故作镇静地放下话筒，同时摆出一副鬼脸：“叫！外！卖！”
　　“店里有电话干嘛要出来打？”拉斯特一只手撑在电话亭的玻璃隔门上，微笑的看着她。
　　“我不喜欢倪琛，不想和他一起吃饭，不行吗？”
　　“行行行，那你想吃什么，我请客。”
　　佳然想了想，很干脆地说道：“披萨。”
　　“好吧，不过现在很多公共场所对我们来说都不太安全了，不好去店里用餐，要么我去买来，你在对面的公园等我吧。”
　　佳然点点头，毫不客气的接受了他的提议。

　　加入阵线联盟的几天下来，她和拉斯特接触的机会不多，平时他不常出现在酒吧，就算出现也只是和她打个招呼，仿佛和她已经是老朋友一般，但丝毫不提在培拉市机场发生的事。不过今天，他似乎有时间和她更深的认识一番了。

　　拉斯特走后，佳然慢步踱向了街对面的公园。
　　公园不大，其实真正来说应该称这里为休闲广场，几丛灌木和树林分布在公园内外，游人也不多。她找了一个比较隐蔽的台阶，坐了下来。
　　过了一会，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她扭头看了看，从轻快挺拔的身影确认了是拉斯特后，轻轻叫了叫他。
　　拉斯特穿过一堆灌木丛，一手握着两瓶啤酒，一手提着食品袋子，一路小跑了过来。

　　“找了你半天，还以为你出事了。”他喘着气，坐到台阶上，将袋子放在两人中间，然后从里面拿出几片披萨外卖的包装袋递给她，“喏，吃吧，这家披萨味道还不错。”
　　佳然接过披萨，撕开包装，不顾形象地就咬了一口。
　　拉斯特看着她狼吞虎咽的侧颜，笑着，眼底流转着温暖的光。他调侃道：“有这么饿吗？要么我这份也给你吧。”
　　她的确饿了，这两天大伙都被不好的消息折腾着，根本没时间、没心情好好吃饭。吞下第二片披萨后，她才缓过来，将嘴里剩余的食物嚼碎，努力咽了下去。
　　她想起在旧岛监狱的生活，苍白的墙壁、苍白的狱服还有难以下咽的食物……想到这，她突然没了胃口，将剩下的披萨装起来放回袋中。

　　正在喝酒的拉斯特见状，问道：“怎么不吃了？”
　　佳然摇摇头，若有所思，稍后反问他：“在培拉市机场的时候，你怎么知道我也是病毒携带者？”
　　“我不知道，我瞎猜的。”他放下酒瓶，语气一点也不正经，“只是不小心撞了你一下，但你看我的目光好像要把我千刀万剐了似的。易怒暴躁，充满杀意，所以我才推测你可能也是我的同胞。”
　　佳然嘴角一阵抽搐，似乎根本没想到只是这么个简单的理由。她拎起另外一瓶啤酒，喝了两口，却被呛到，一阵猛咳。

　　“不是吧？你连啤酒都喝不了？”拉斯特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咳……咳咳，说实话，这是我第一次喝酒，咳咳……”
　　“…………你多大了？”
　　“今年刚满十八……”
　　“……”

　　拉斯特望着天叹了口气，然后从她手中抢过酒瓶：“别喝了，看你这样子就不是喝酒的料，指不定沾酒就醉。”
　　佳然咳红了脸，乖乖将酒瓶交了过去：“你很会喝吗？那天还不是喝得烂醉。还不停的嘟哝着什么‘我爱你’……”
　　一直摆着笑脸的拉斯特听她这么一说，笑容瞬间就僵住了。
　　佳然察觉到了他的变化，可丝毫没有要打住的意思：“从第一次见到你开始，就听你说过不少次我爱你了，这是你的口头禅？”
　　拉斯特依旧不说话。
　　佳然干脆换了个角度：“你有女朋友吗？或者妻子？”言下之意是问他，我爱你是对谁说的。
　　这回，他终于开口了。

　　“曾经有个女朋友。”他说。
　　“曾经？”佳然转过头，看着陷入沉思的大男孩，“现在分手了？”
　　“不是，她死了。”
　　佳然震惊不已：“死了？怎么死的？”
　　“被杀了，被我杀的。”
　　“……”

　　“抱歉，我不该……”佳然极度后悔，懊恼自己根本不该问起这个问题。但拉斯特却并不那么在乎，说这话的时候相当坦然。
　　“没什么，都过去了。”聊到这，拉斯特的思绪彻底倒转回去，“活了这么多年，我自己都不记得我杀了多少人了。”

　　他开始回忆。

　　“我第一次杀人是在十岁，我的一只手表被同班同学偷走了，我抓到他的时候和他发生争执，然后我把他从楼梯上推了下去。我已经不记得具体的场景了，不过当我看到他从楼梯上跌下去时，那种心情我永远也无法忘怀。”
　　他举起酒瓶，喝了一大口冒着气泡的酒。

　　无比愉悦，难以言喻的快.感从身体最深处涌出，就像在做.爱——
　　这是拉斯特对第一次杀人时的感官形容。

　　佳然沉默着，拉斯特的叙述勾起了她的回忆。捅死大牛的那段记忆于她来说，如同在深海沉浮，可怕却诱人。她摒除杂念，不去想这件事，转过头看向旁边的拉斯特。
　　他睁着眼睛，目光好像穿过黑暗的天空，看向另一个时空，不知道是在缅怀爱人还是在回味杀戮的快.感。

　　他有着俊朗的皮囊，骨子里却透着残暴的气质，这种人往往相当危险。佳然也很清楚这一点，也不再和他搭话，转过头安静的待着。

　　过了片刻，等拉斯特回过神之后，他又露出一副无邪的笑脸：“真不好意思，突然聊起这么诡异的话题，而且还在吃饭的时候……”
　　“没什么。”
　　“嗯，那你吃饱了吗？吃饱了我们就走吧。”说完，他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

　　天色渐暗，佳然也站起身。就在两人刚刚跨出灌木丛，回到公园小道上的时候，前方出现两束光线。

　　“站住，前面是什么人？”

　　手电筒的光线越来越近，加上路边昏暗的街灯，佳然和拉斯特看清了前方不远处向他们走来的两道身影——
　　巡逻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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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不记得要说什么了，本章关键人物倪琛，关于他的剧情和故事，后续慢慢补充，人设图也找到了，下次放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