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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三,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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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重杉回到家对着镜子才发现护工李大田对自己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后背有好几块青紫,脸颊微微红肿,嘴角也破了。龇牙咧嘴的给自己处理了一下,就开始想那个让人发冷的问题。如果和自己想的一样,那就要出大事情了。。带着这样的来来回回,睡了很不踏实的一觉,梦见自己被3只熊猫追得到处跑。等早晨醒来,整个人惨不忍睹。
重杉今天没有带隐形,架着银边的眼镜去上班。更像个精神病患。
照例去张教授的病房看看,照例看见李大田。而这一次,李大田没有停止读报。不管张教授的惊讶,重杉坐到旁边安静的听,细细打量李大田,还是黑框大眼镜,剪得非常短的头发,有点儿薄的嘴唇。
不一会儿,李大田读完准备走人,重杉也跟着站起来。张教授不知所措,无辜的看着重杉,慌慌乱乱的指指李大田,又指指自己,说:有时候我读,有时候他读。。重杉无可奈何的拍拍张教授的肩膀,真是一辈子的老实人,连幽默都是纯天然的。
两个人都沉默着,昨天的事情还没完。在拐角处停下来,李大田突然用手戳戳重杉的眼镜架,嘲笑着:怎么不当博士了?重杉也不示弱,嘿嘿笑着说:本来想当个硕士的,没行。
已经料到对方听到这话会用凶狠的目光看自己,就是要看看什么反应,带着不怕死的决心。不过,真幸运,没有挨打。李大田只是换了一个比较冷的方式擦身而过。
查一个人对重杉来讲是易如反掌,干得就是这一行,人力资源。活儿虽然比较琐碎,但是在这样一家私立医院非常受重视。重杉一直对护工进行0管理,来来去去的作个记录,没有什么不良记录就可以了。李大田曾经请过一个月的假,说是病了。后来又开始工作。资料上说,李大田36岁,河北人。。。
重杉轻松的将文件往桌上一撂,歪着脑袋想:36岁的男人长得跟27岁似的,保养得够好哈。
威胁别人往往会被别人威胁。重杉觉得自己是抽筋了,跑过去毫无根据的挑拨是非,结果弄得李大田快要暴怒了。怒急反笑的李大田狠打一拳砸在重杉旁边的柜子上面,吓得重杉一跳,回到原地。
“你到底想干什么”李大田忍无可忍。
“你到底是不是李大田”毫不示弱,虽然很害怕的重杉。
“呵呵,我不是李大田,和是李大田跟你没有关系。管好你自己。”
重杉不甘心,继续说:我敢说你冒充李大田。
“他是你情人?这么关心?”假李大田嘲讽的笑着。
重杉被他说的一阵恶心,皱着眉头。
假李大田很欣赏重杉现在的表情,接续说:“还是你觉得现在的李大田更让你满意?”
重杉的耳根都红了,看着李大田凑过来。
当嘴唇被一种带着湿润的温度触碰的时候,重杉知道,他们,接吻了。
李大田决定今天把这件事情解决,老是被打扰是一种不愉快地困扰,不管这个人有没有有趣。接着说:“怎么样?你是不是就想要这个才一直找我茬?”
急得重杉有口难辨,狠狠地说:你肯定不是李大田。
李大田哈哈笑着,说:是,我不是。你去说啊,说我们接吻的时候,你发现我不是真的李大田。
重杉真急了,带着哭腔,说:你,你,你会死的很早。。。
李大田似乎很爱听这样的话,说:这我不相信了,我爸在天堂做人事。说完,扬长而去。
重杉整个下午都阴沉着脸,小护士背后议论,重杉办公室窗台上面的小植物会被阴死。张教授的儿子打电话过来,说起张教授的病。这好歹转移了些注意力。重杉淡淡的说了说张教授剩下的时间,并且答应一定会好好替他们等着。
重杉在医院里面干了3年,生生死死的事情渐渐变得很淡,他告诉自己那些从他眼前离开的人都是去了隔壁一个区,那个区冬暖夏凉,四季如春,并且鸟语花香。和张教授的主治医生通了个电话,老头的情况不好,有时候硬撑着不让人看出来。想着想着,突然想起上午李大田说的那句话:我爸在天堂做人事。不由得笑了。
这生生死死的事情呀,就交待给李大田的爸好了。
(四)
03年的时候,重杉经常去看的一个老太太死在这家医院里面,就是这个老太太把重杉介绍到这家医院做人事经理。那一天早晨,重杉坐在医院花园外面的长凳上面,对面是老太太病房的窗户。至此,重杉给自己定下一个规矩,不去过多地接触病患。
对所有的人和事情保持着距离并没有让他对死亡的气息变迟钝。张教授这次发病很严重。重杉站在隔离室外面,头磕在玻璃上面,一根根数着插在老人身上的管子,数错了就再数一遍。
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看见李大田穿这进隔离室的工作服,问道:你来读报?
李大田点点头。
重杉看着他空空的两只手,接着问:报纸呢?
“背会了,不用拿。”李大田说完,突然看着重杉,问:不进去吗?
重杉摇摇头,人还是靠着玻璃上面。
重杉看见李大田进去,转身离开。隔着玻璃看着秋天的阳光是远远的一个轮廓,晃晃悠悠的。
张教授的家人中午就赶到了,和医生谈话。重杉因为和张家关系密切也跟着听了,家属认为一定要做手术,医生说手术后,病人还可以维持半年,但需要靠引流。重杉一句话都没有说,默默地回想着躺在床上的那个老实人,和他身上的管子,一根,两根,三根。重杉突然重重的呼口气,笑着说:不听了,一切由家属决定吧。
人走出去,心却没有预料中轻松。看见李大田站在拐角处像是在等他。
重杉笑了笑有些无力,说:家属要求做手术。
李大田抿着嘴,看着地面。两个人就这样的站了一会儿,突然李大田对这空气说:知道了。
重杉看着转身离去的身影,还是觉得好笑。你知道,你知道什么呀。
晚上重杉跑到贺兰山去玩到凌晨3点多。重杉缩在小猫的怀里听他们调笑的来来回回,也跟着傻笑,笑得眼泪流下来。跑到洗手间狠狠地洗把脸,看见镜子中眼睛浮肿的自己,取下隐形眼镜丢到垃圾桶里面,掏出口袋里面的眼镜戴上。
重杉有些失落,这么晚了。他,不会来了。
隔着玻璃看世界让重杉觉得安全些,平静下来离开贺兰山,点起烟一步步朝医院走。这个城市这么大,要达到一个地方靠自己的腿真难。清晨6点的时候,重杉终于走到了医院,医院已经开始忙碌起来,排队的病人,跑来跑去的小护士,穿着蓝色制服的护工,重杉看着觉得景色可爱,他很久没有这么早的来医院,不知道早晨的人们这样的忙碌。
一把拉住从身边走过的护工,笑着说:你今天不用读报纸了。
护工惊异的看了他一下,像是没有想到自己会被拉住,有些慌张,急于离开。低低眼睛,说:是,是呀。说着一只手揣在兜里面,人小心翼翼的往后退退,抽出自己的胳膊,快步离开,晨练一样。重杉眯着眼睛看着他的背影,讽刺的想:有这么忙吗?找到新的读报对象了?
回到办公室,有些疲惫。给主治医生打电话,问问手术的事情。结果是个小护士接了电话,说:病人有状况,医生去病房了。
重杉周身冰凉,拿着电话就往外冲。后面电话和桌子上面的文件笔筒全部都带到地上。
上午10:24分。张教授因医治无效死亡。张教授的孙子,重杉的发小像化石一样坐在医院走廊的凳子上面,出神的盯着地面,仿佛被什么吸进去。重杉坐在他身边,突然听他轻轻说:这样也好,我爷爷就不用动手术了,动手术多疼呀。说完,高高大大的男人哭了,整个肩膀都抽动起来。
重杉等他平静下来,跟主治医生了解情况。主治医生只是皱着眉头看着记录。重杉过去问:怎么了。主治医生看看记录,有些犹豫,还是说了,虽然一切看上去很正常,可有些异样。重杉小心翼翼的凑过去,尽量压低声音,问道:怎么了。主治医生说:像是药量被加大了。当然这是不可能的。重杉盯着医生看,把主治医生看得直发毛,马上改口,说:不可能,绝不可能。重杉赶快拍拍对方的肩膀,安慰着说:应该没有,这样的话怎么能乱说。
周围悲伤的空气和哭泣的人们像是与重杉隔离了,他梦游般的往前走,一直走到早晨与李大田相遇的楼梯口,也不上去就站在那里。一转身朝护工的休息间走去。
当重杉看见自己突然架起推在墙上的惊恐的陌生面孔,知道自己认错人了。问他有没有见李大田,那人哆哆嗦嗦的指指楼口。重杉朝楼上跑去,一直找到第5层没有人,难道在楼顶吗?
一把推开楼顶口的铁门,一阵猛烈的风吹得重杉喘不过气来。曾经有人在得到病危通知单后要从这么里跳楼,后来医院就在楼顶上面架起了高高的网。这样的楼顶,谈话的人,似曾相识的脸,让重杉在一秒钟内回忆起他的大学。但是,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一把推开走过来阻拦的张猛,直接冲到看着他的人。一拳拳的打过去。
两个人一起倒在地上,扭打着,张猛劝架的手也在里面纠缠,终于抱住重杉的腰,死命往后拉他。李大田才能踉踉跄跄的从地上爬起来。
重杉的眼镜碎了,眼前的人变得有些模糊。话从自己的嘴里面说出来,真得咬牙切齿:你凭什么,凭什么?
李大田捡起自己的黑框眼镜,紧紧地握着有些颤抖,毫不示弱:凭我心疼他。你这白痴!
重杉猛然往前冲,去被张猛一把抱住,不停的叫着他的名字,重杉,重杉,我求求你。别打了,别打了……….
风一阵阵的吹过,三个人站在那里,谁也不看谁,要多狼狈就多狼狈。
李大田终于抬起头来,平静得说:重杉,你对,我的确不是李大田。我是张猛的哥。
张猛尴尬的站在那里,担心的看着重杉。
兄弟两个都看着重杉,一样的眼睛,相似的表情。
重杉看着他们两个,嘲讽的笑了,说:张颜,张颜哥。
张颜没有笑,看着重杉的眼睛里面有些忧虑,依旧平静得说:重杉,你等一段时间再去报警,我保证不逃。
张猛急了,突然拉住他的手,哥
重杉看着他们兄弟情深,忍不住笑得更厉害。喘过气来,用手指住张颜,一字一句告诉他:你,没有权利,决定别人的生死!
重杉转身离开,没走两步,后脑勺就莫名奇妙的挨了一闷棍,疼得重杉地下子跪在地上,恨不得马上晕过去。双手抱着脑袋,呲牙咧嘴吼道:张猛,你疯了啦,我不去报警,至于灭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