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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风雨 ...

  •   “林姑娘!不好了!绿鸢不见了!”
      一大早,我就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开了门,如俊一脸惊慌:“我就趴在床头小睡了下,醒来就发现她不见了!”
      “会不会走到别的地方去了?保险起见,先让乐伯停止所有码头的所有船只出岛!”
      如俊点头,快步跑开。我六神无主地站了会,想起绿鸢恢复记忆后会不会去找白泠,于是往她住的地方跑去。
      可结果却是让人失望。听了绿鸢失踪的消息,饶是沉稳如白泠,也差点站立不住。
      “风鸟悲,天下毁。风鸟若是暴走,那这天下,也就离毁灭不远了。”白泠跌坐在椅上,“生在战争时代的风鸟,或许还可当作利器;可若是和平年代,却只能是不知何时会发作的毒。因为这个,沐儿从小已经受到很多冷落,能和她同病相怜的,竟只有白渊。”
      白渊……
      不对,绿鸢如果情绪失控,那她一醒来就会激动,那变天几乎是肯定的的。可是清早的天气很好,莫非绿鸢醒来时,情绪还挺稳定?想想又不大可能。
      排除这两个因素,那只能是绿鸢并没有醒来!
      “绿鸢不是自己不见的,是被人带走的!”我不由得叫出声来。
      “白渊!”
      白泠和我异口同声。我们互相看着,既无法知晓白渊此举的目的,也不知道,绿鸢在白渊身边,究竟是福是祸。
      或许,我们所不敢不能的,白渊既敢又能。比如让绿鸢沉睡不醒,比如再次抹去她所有的记忆。可这样的结果,并非我们愿意看到。

      事实证明了我们的推断。药岛上的弟子伙计甚至妇孺老幼找遍了整个药岛,也没有找到绿鸢,而码头的船只,从前天晚上到今天下午,一艘都没有出航过。除了白渊用“速水”进行瞬移和潜遁,还有谁能把绿鸢带出这个封闭的岛屿?
      那我们再次火速赶去白水皇宫么?阿沐的受伤已让我耿耿于怀,我不想再搭上如俊。让黛黛动用月狐杀死白渊?可想到青青,我无法又无法下手。白渊虽可恨,却也是可怜人,而且直觉上,他和青青的相互依存不是仅仅因为利益关系,还是有着情谊在。
      抢不得,杀不得,明的不行,暗的也不行。若是这样,我们又要靠什么,来对抗阴晴不定的白渊?倒底怎么样,才能让所有人都好?
      “希,不要急,会有办法的。”景祺抓住在地上转圈的我,拿出块帕子给我擦汗。
      景祺总是这样空灵,不受波澜所惊。我看着他澄澈的双眼,心静下来。
      景祺见我终于停止转圈,笑着说:“希转来转去,我头晕……头晕就不能帮希想办法了。”
      我噗哧笑出来。一开始还以为景祺跟我撒娇说头晕呢,一阵脸红心跳,结果发现是自己孔雀了一把。
      笑完抬眼,正好碰到景祺静静看我的目光,心还是不由得漏跳一拍。
      “我可警告你哦,不要这样看我。再看,我就恼了哦!”我扬眉对景祺挥挥拳头,然后两人都笑起来。
      黛黛在这个时候进来,她的脸上,竟有微微的落寂。
      “怎么了,黛黛?”我关切地问。
      “没什么。只是有些人,把别人丢到一边也丢得太快了。”黛黛马上换了以往那副清冷的表情,但是还是可以看出来她在生气。
      一定是阿沐这两天老是和他的濯妃娘娘一起,黛黛心里堵着吧。呵,再怎么豁达的女子,也不可能轻松过情关呢。一向自持的阿沐为了白泠可以冲动得不顾性命,本来就够让她难过,现在,白泠那样的美人就在眼前,如何叫她不介意。
      我这么一想,马上搬出见风使舵、撒娇耍赖,乃至无中生有移花接木等等看家本领,打起哈哈:“好黛黛,我知错了还不行嘛?我以后一定不把你丢在一边,一定每天看你一百遍,念你一千遍……”
      “我说的是我哥。”黛黛很不客气的打断我的话。这无情的丫头,还是一点都不讨人喜欢。
      对了!月释!我怎么没有想到他!如果是那只狐狸,一定会有办法!
      我如同得了诸葛亮的锦囊般眉飞色舞,夸张地紧紧抓住革命同志黛黛的手,作感激涕零状:“最最可爱最最聪明的黛黛,太谢谢了!我把你们兄妹这样的人才丢到一边,真是罪大莫及啊!”
      “就知道你们两个笨脑袋想不出什么法子。”黛黛最受不了我的无厘头样,没好气的抽出手,“我还忙着,先走了。”
      “她出门时的心情比进门时好很多了,希。”景祺看着黛黛的背影笑。
      “呵,那可是我擅长的哄人招数。”我对景祺眨眼,随后又一本正经板了板脸,“臭景祺,你可不许学!”
      其实这个时候说这话已经晚了。景祺装傻的本事简直就是天生,只要他无辜地眨着他那水蓝水蓝的眼睛,我怎么都得投降。若是那天他也像我这么多话起来,估计可以举世无敌了……
      “事情紧急,我们马上写信吧。”景祺对我的“敌意”熟视无睹,照例直接地敲我脑袋。

      我口述,景祺书写,很快就把事情写了个大概。末了,景祺把写好的信给我看。
      “希,我去看看焰回来没有,你看看还缺什么,自己加好么?”
      “太阳还没下山呢,他没那么早回来吧?”
      “我去看看,说不定回来得早。”景祺笑着拢拢我的头发,飘然出了门去。
      我怔怔地看着手里的信。
      一别一月,说不想念那是骗人的。可是我要说什么呢?
      想起来,我都没有主动地跟月释说过什么。每次都是他“主动”地来招惹我,笑也好气也好,都是他在掌握。可是,他的“招惹”,却偏偏又很窝心,每每都让我心里的哪怕一点点阴霾快速散去。
      我笑着摇头:若月释真是个风流倜傥的花花公子,凭他的美貌和那张嘴,还不知要征服多少女人的心呢……
      直到最后,我也没想好说什么,就在信尾画了个笑脸,然后把信封好,找人送往月国辉城。
      事情办完,才发现一天都没有吃饭,肚子已饿得咕咕直叫。心想着如俊一定没有心思做晚饭了,还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吧。
      往厨房走去,不经意地却发现景祺的侧影。
      景祺一人站在院子里,安静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连我在一边都没有发现。
      赤焰还没回来吗?那景祺为什么在这里发呆却不回房找我?
      难道他……是故意留我一个人,好让我随心地给月释写信么?看着景祺那俊秀的侧脸又露出微笑的表情,我觉得喉咙有点发堵。
      就这样定定的看着景祺,看着这个谪仙般的男子。那些纷繁缭乱的情感渐渐随着喧嚣远去,仿佛天地间只余了我和他,相执相望。
      “希!”景祺发现我,轻快地转过身来。
      “好景祺,陪我去做饭吧。”我跑去拉住他的手,对他撒娇。
      果然,景祺眼中的深蓝刹那凝聚。我笑起来,把他往厨房拖去。
      两个人慢吞吞地吃饭,慢吞吞地洗碗,然后靠在后院的树下乘凉。
      月华如洗,树影婆娑,桂香满溢。仿佛回到了镜湖边,只有两个人的世界。
      “偶尔重色轻友一下,感觉还不错哈!”我笑着感慨。
      景祺回头看看我,竟“嗤”了一声。
      我睁大了眼睛看着景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一直一直都没有听到这顽兽的招牌口头禅了啊,都不敢确认那“嗤”声是从景祺嘴里发出来的!
      直到我看见景祺眼里浮起促狭的笑意时,才明白过来,他是在逗我!之前也是,他根本就是为了逗我才故意“染”上这口头禅的!
      我大叫一声,笑着去揪景祺的头发,景祺也不客气的来敲我的额头,两人孩子般追逐起来。
      月亮悄悄躲进云层,只留下夜空下两个忘我的身影。
      初时的感觉一点点回归,那形影不离的两个月,那美妙无忧的日子,那样的让人怀念。
      是呢,一年来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是我的心情变了,才会忘记当初的感觉,才会忽视身边的美好。景祺一直都没有变,他永远都是善良和纯净的,他永远都是陪着我的。我闷,他会逗笑我;我忧,他会安慰我;我伤心时他给我怀抱,我情绪激动时他给我安静——不是我陪着景祺,而是景祺在陪着我啊……

      早晨,鸟鸣声把我唤醒。一睁眼,就被头顶上的阳光刺得眯成一条缝。
      我抬手遮住阳光,才发现自己躺在树下,躺在景祺的臂弯里,枕着那个舒服的肩窝。
      和谁睡都不曾习惯的我,只有在景祺怀里,才能这么舒服呢。
      我不由轻笑,看向景祺。
      景祺还没有醒,好像也睡得很舒服,脸上,又有甜浅的笑容。早晨的阳光透过斑驳树影,照在他俊美的睡颜,投下无数细小的金光,让人入痴。

      早饭后,我们聚在前厅。事不宜迟,必须马上去找绿鸢。白泠早已想好一切,她先行回火烈,准备不得已情况下的调兵,而其他人都去白水,探明情况,并等待来自锒月的支援。
      白泠总是能从大局上想,不像我,眼睛盯着的,只有身边的人。但有一点还是始终没变,那就是她又是独自一人前去,却给我们留了当大夫的如俊,当护卫的阿沐黛黛,还有已恢复神力的神兽景祺。我似乎是多余的,但白泠说,我是机动的棋子,可作风鸟的安慰,也可作白渊的说客,可为锒月的联络,还可凝聚大家一起努力。
      我真有那么好么?这样的信任,我自己都不敢有。白泠是认定了一件事情就果敢去做的人,哪怕结果不是想象那样,她也不会后悔。
      而我,是想要好的结果想到疯的人,或许有些钻牛角尖,或许会因此走了偏路,但是,每个人,我都不愿牺牲。那么多的风雨,都已过去,而今的我,历久弥新。为着那些爱我的人,我自己,也不再会有牺牲。
      一番雄心壮志被激起,慷慨抬头,却发现,人都走光了。
      这些人……对我的发呆习惯已经置若罔闻到这个地步了么?我滴着汗,拉了一边笑得春风和睦的景祺,往码头边赶去。
      路上才想起赤焰,问景祺,说是要陪着白泠去。乐风本选了他做下任的药王,可是他却不准备再离开她母亲一步,药王的空缺,只能先由乐伯顶着,再做打算。
      是呢,任谁见了白泠现在的样子,都会心存难过,何况赤焰。景祺说,白泠为了什么原因,耗尽了所有残余的巫力,才会容颜老去——现在的白泠,和一般的世间女子并无二异。
      那会是什么样的原因?
      自此,冰鱼的力量断灭,世上不再会有第一巫女,而昔日的第一美女,却也终将年华老去!而神兽,也会因着景祺和我的缘故,成为这个世界里的尘封历史么?还有风鸟绿鸢……这样的改变对于白水,究竟是禁锢还是解脱?
      看向景祺,他竟用手托了托下巴,很是深沉地说:“天下众生,本来就该是平等的……”
      这臭马居然学我们三人组的招牌柯南思考姿势!而且还学得这么不伦不类!我一边噗哧笑出声来,一边却是毫不留情的抬脚就踹。
      景祺没有月释的好轻功,我自然是一踹一个准。景祺就拎着前襟膝盖处的灰灰脚印,抓了经常被我当鸡毛掸子的头发来掸。
      知我如景祺。配合我演戏演得不亦乐乎,就为了化解这几个面色凝重的人吧。
      船上的黛黛已看不下去,别过脸去。我顶着一脸黑线隆重登场,严厉阻止了这劣马绝对故意的行为,说这是伟人之脚印,要留着做纪念版云云。
      于是,我成功地听到了一船人不屑地嗤鼻嗤笑声……这里面,貌似连阿沐的都有?
      不过,阿沐也和我们一队还真是让我有些意外。护送监督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且不说受伤的他应该休养才是,就是白泠那连赤焰都心痛的变化,他又如何能不担心。让他放下的,该是白泠吧。看来就算是我的唠叨呱噪,白泠也听进去了。
      阿沐……白沐。白泠定是思念失踪的绿鸢,才将身边这个孤儿称为阿沐。从小到大,既敬且爱的感情,确实很难放下啊。唉,若是被黛黛知道我有插手她的事情,依她的脾气……还真是让人汗颜。
      就这样或“心怀鬼胎”、或“斗志斗勇”地一路到了白水。眼看着好不容易调和的气氛随着如俊的紧张哀愁,又一次跌落谷底,我也已经无可奈何。一群人急匆匆往白水皇宫而去。

      在白水宫外,我们遇到了一个意想之外的人。
      月鼬。
      此时的他,脸上已不再有那样矛盾复杂的神色,仿佛一个受过洗礼的信徒,多了一份看透世事沧桑的坦然——只是那黑得见不到底的眼眸里,还留有异样执着的光芒。
      月鼬是前月王的长子,本性温和,却因着青青的入宫,陷入泥潭。青青是他的皇妹,而且,青青一点都不爱他。他的爱,绝望而惨烈。终于演变成恨,恨月释,甚至恨自己的父王。那次镜湖边的埋伏,正是因为月王下旨招月释为驸马,他心中忿恨无望,才不惜出了杀招。
      而后,喜宴上一切揭开,青青竟不是真正的公主,他又欣喜这样的事实,又心痛青青受到的伤害,不顾一切的跟了她去,任由她发泄打骂。最终青青因为情绪太过激动,导致大出血——都因为那个蓝色卷发的男人!

      “她被带走后,我一直找,找了六天六夜,最后才在街头发现她。我不知道她怎么活过来的,我只知道,那时的她,既便活着,也是行尸走肉。我不在乎她有什么过往,更不在乎她是不是公主,我只要她和我一起。于是我带她住到外海边的村子里,一点点照顾她,让她慢慢好起来。原以为她会一直和我一起,可她去了一趟镇里回来后,说要去白水见一个人,然后就决绝的走了……”
      原来,青青告别景祺后,被月鼬找到。如行尸走肉的她,是为肚里那个没有缘分的孩子而伤心么?而她决绝地要见的人,可是白渊?
      “她什么时候走的?”我不禁问道。
      “有两个月了。”
      两个月……我在心里推算一番,发现两个月前,我和景祺、黛黛还有阿沐正好在白水,还在白水的皇宫见到白渊——这么说来,青青在白水皇宫!和白渊一起!我曾经和她在同一个地点,离得那样近,她……终究还是不愿出来见我么?
      月鼬低眉,继续说道:“月羽在找月如时找到了我,他说月如会在白水,让我一路赶来。若是遇到你,就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你会知道月如究竟在哪里,你也会知道该怎么做。”
      月释,在这样忙碌的时候,也没有忘记他的承诺。
      我会知道该怎么做么?
      呵,月释就这么相信我。不过,还是要谢谢他,他只告诉我最全的信息,然后把最大的决定空间留给我,这又是多深的体贴。
      “月鼬,你恨不恨月释,夺走了皇位?那本来,可能是你的。”
      “皇位?”月鼬唇边泛起讥讽的笑意,“我从来不认为那是个好位置。看着月如那样步步为营,我替她累,也替她寂寞。比起我,月羽会是个好王,那样难的位置,他替我坐了,我又有何恨。”
      这一问我就明白了,月鼬这样的人,不是青青喜欢的类型。青青怕是爱上白渊,也不会爱他。青青和我不一样,她的眼睛,总是看往高处,她爱的男人,在温柔之上,更需要一种气魄,只有那样,才能与她并肩,给她依靠。
      那样的男人,曾经有一个秦铭,细心体贴却又很有大家风范,女人倾慕,男人佩服,却成为了过去。
      然后是月释,深沉隐讳,心机缜密,却连过去都不曾有。
      让人心痛的青青,若是爱上白渊,也好。
      正如我所钟情的秦铭和月释,与青青眼里的并不相同,或许,白渊有着我们都没有看到的优点。至少——他对青青,还是好的。
      “月鼬,如果青青,也就是月如,有了好的归宿,你能不能……笑着祝福?”
      月鼬看我的眼里露出惊疑,甚至有了小小的怒意:“那个人是谁?为什么?”
      “不为什么。这就是缘份。或许你可以认为是命中注定。”虽然觉得自己有些残酷,我还是一字一句往下说,“懂得放手的人,才能有幸福。就算为了月如的幸福,你也放手吧。”
      眼前的人刹那被悲伤包围。他本是带着希望而来,却被告知了绝望。突然就想到了赤烬,心中一阵酸楚,若是有情人也能无情,未尝不是件好事。
      之所以这样笃定,是因为,青青决定的事情,从来都不会更改。秦铭和我都知道这点。所以,对别人呼风唤雨的秦铭,对青青却从来不强硬坚持。既然青青毅然的回头找白渊,必是想通了什么,决定了什么——而无论这是什么,我都支持。
      因为,我相信。那如骄阳明媚的女子,不仅仅是记忆。就算蒙尘,就算风雨肆虐,她也一定会再次绽开那如花笑颜,令天上的太阳,都失去颜色。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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