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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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飞跑，转眼间，又是一月过去。
我站在绿鸢床前，看着床上一直昏迷的绿鸢，心情却很平静。虽然她已经昏迷这么久，但是我却不担心，我相信她会醒来——因为我相信乐风。
乐风在那个晚上静静离去。绿鸢心如死灰，不听任何人劝阻，欲随他而去。如俊拗不过她，给了她一碗汤药，她喝下后，就直接陷入昏死状态。
不过，绿鸢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外貌似乎在一点点变化。不知是否因为不吃不喝的关系，她的下巴一点点瘦削起来，显得鼻梁也高了许多似的。
我想起睡美人的故事，不由微笑：绿鸢啊绿鸢，如果要有王子来把你唤醒，那个王子，千万是如俊才好！乐风一定也希望这样！
“小姐！有人要见你！到前厅去一下！”黛黛在门外叫道。
“知道了！”我起身往外走。
这丫头今天怎么有空来理我了？从上岛到现在，她一直在阿沐身边，以陪他的名义“虐待”他。阿沐不仅没有时间难过眼睛的失明，还被强迫着感激她做他的眼睛，一天到晚练习默契——因为黛黛觉得这根木头实在朽木不可雕，必须加强训练才跟得上她看东西的速度和反应之类。所以，现在的阿沐，眼睛看不见耳朵却加倍地灵，听到“木头”两字比条件反射还条件反射……
我一路笑着到了前厅，却意外地看到了那个“精妙世无双”的人儿。
“白泠……！”我失声叫道。
白泠转过身来，那曾经美丽不可方物的脸此刻竟已显老态。
我愣在当地。
白泠翩然向我走来，动作依然如秋月出云般脱俗雅致。
“溪儿，好久不见。”她对我展开笑颜，那笑颜没有了动人心魄的美，却别有一番美妇人的韵味。
我看着这个模样的白泠，原先在心里的话，不论责备还是埋怨，都无法说出口。
白泠却不甚在意，她低低的对我说：“阿沐报告我乐风的死讯，我忍不住，想来看看他……溪儿，你能带我去吗？”
猛地想到乐风的话，想到他说起白泠时的语气，原来这两人真是旧识。我点点头，带着白泠往后山走去。
天气甚是晴朗，走在山道上的两人却没有一句言语，气氛冰冷。
直到已经远远可以望见乐风墓，白泠才停住脚步，对我开口：“溪儿，对于十年前的事情，我……愿用任何事情补偿。”
终于听到了她这句话，虽然知道她迟早会道歉，虽然也已说服自己不去怪她，但这一刻，心里的委屈还是化作一股怨气冲了出来。
“你要怎么补偿？让我妈妈复活？还是让我重新回到过去活一遍？”
没有回头，所以看不到白泠的表情，可不用看我也知道，我的话，一定很伤人。
白泠久久不语，我赌气往前走，却被她拉住手腕。
“溪儿，我不求你原谅，因为我并不后悔。当时的情况，我只能这样做。但我希望你心里不要有阴影，好好生活——这也是烬死前唯一留下的遗念。”
听他提到赤烬，我一下子心软。因果相连，曾经的伤害，早已有新的温暖来覆盖。且不说赤烬，就是赤烟那丫头，也何尝不是给了我那样多的快乐感动。
我并没有因为不幸而变得不幸，我有青青秦铭，有乐风绿鸢，有赤烬赤烟，有月释黛黛，还有景祺。因为他们，我的不幸，早已经被幸福重重覆盖。
咬了咬唇，我低头道：“刚才是我冲动，对不起。我知道你也是不得已，我……不会再怪你。”
白泠伸手摸我的头，像一个年长的姐姐：“谢谢你，溪儿。阿烟阿焰还有赤烬，都因为你而渡过了最美的一段光阴。你……真的是天算带给我们最意想不到的变化。”
天算。那个预言。我猛然抬头，对上白泠柔和的眼神。
她现在也认为，那个“变”，是变好的意思么？
白泠抬头望天，幽幽叹息：“冥冥之中，原来都已注定。当年偏颇的曲解，导致了这么多的事情，又有谁能料到。”
随即她收回目光，定定看着我，那坚定如磐的神色又回到脸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因为我的天算，从来没有算错过。”
我对她笑笑，反握住她拉我的手，一步步往乐风墓走去。
“白泠……说起来你也太狠心了，居然把景祺关了这么多年……那有多寂寞你知道么……”
“白泠……我们家黛黛看上你那木头侍卫了，你要好好做做动员怂恿之类的工作……”
“白泠……有时候你也不要太累了，我看你可以早点把火烈交给赤焰管，不然以他现在的进步，到时候留药岛做了药王你就肥水流了外人田了……”
我一直絮絮叨叨，白泠一直浅浅微笑，不知不觉地就到了药王墓。
乐风的墓碑在墓地的角落，却因为上面有个亭子而格外的引人注目。亭子是我让如俊建的，宽敞却不豪华，简单却又舒适，正是乐风的风格。
白泠一路都没好好听我唠叨严重走神的样子，在乍然见到墓碑上乐风的画像时，却如苏醒一般打了个激灵。
“风……风……”她喃喃地念着，一行清泪缓缓流下。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白泠流泪。
突然想起赤烟遇害的那个晚上，赤烬从宫里把白泠救来时，迷糊的她也是喊着这个字眼。没有想到，这个“风”字就是乐风！乐风，就是她对我说过的“年轻时”“那样钟情”的人么？
而乐风，在听《美丽心情》时那样的神色，在弥留之际说那样的话……
心痛起来，也不知到是因为白泠，还是因为乐风，或者是因为绿鸢。我默默地递给白泠一块手帕。
就这样静静地呆到夕阳西下。
我们正欲离开，却见不远处跑来两个身影。
前面踉踉跄跄的，是绿鸢！
她醒了？看着她脸上悲愤的神情，还有后面的如俊一脸的慌张，我赶忙迎上前去，却没有注意到身后的白泠已面色大变。
“绿鸢！你冷静点！”我死死拖住往墓碑撞去的绿鸢，心里却没有一点办法。绿鸢对乐风的感情，不会少于乐风对她！梁山伯已去，谁又能劝得了祝英台！
如俊赶来帮忙，绿鸢却全然无视如俊和我，那往前冲的力气，竟大得吓人。
白泠也跑上前来，颤颤的叫着“沐儿”，和我们一起拉绿鸢。
绿鸢已经陷入歇斯底里，丝毫听不得进去。而我听见白泠叫“沐儿”不由一愣，这一愣的功夫，绿鸢竟脱了我们三人的手向墓碑撞去！
亏得前面的白泠迅速的用手护住了她的额头，绿鸢才没有受伤。可白泠的手背，却已是血迹斑斑，指关节几可见骨！
绿鸢在这一撞中奇异地冷静下来。她立在墓碑前，看着碑上的乐风像，沉默不语。
白泠看看安静的绿鸢，又看看自己的手心，浑身颤抖。
天却突然阴暗下来。夕阳的余晖被大片的乌云遮得严严实实，整个天幕浓重得似要将人压垮。
一向沉稳的白泠突然发狂般冲上前去，晃动着绿鸢，惊惶又悲伤：“沐儿！你醒醒！”
绿鸢纹丝不动，雨却哗啦啦的倾盆倒下。
我突然明白，绿鸢正是失踪的风鸟——白沐！
“溪儿，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阻止她！刚才我按她的额头，可能已经被她冲破封印！风鸟的暴走会给天下带来巨大的灾难！溪儿！”
我该怎么办？难道要在乐风墓前把绿鸢打晕？不，此下策非万不得已不能用……
我团团转了一会，也没想出个上策来。最后，我只能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强自镇定地走上前去，把绿鸢拉进怀里，叫着“圆圆”，模仿着乐风的语气，乐风的动作。
天黑下来，雨渐渐小去，怀里的绿鸢闭上了眼睛。我摇头苦笑：也是，一个月的昏迷，她哪有力气支撑这么久。
“圆圆，我们回家。”我轻声说道。早已心如刀绞的如俊快速地走过来，抱起绿鸢。我们四人踩着泥泞往山下而去。
胡乱吃了顿晚饭后，白泠和赤焰出去，如俊要照顾绿鸢，景祺见我精神不佳，自告奋勇地围起围裙，洗起碗来。我实在受不了美少年洗碗这一过分温馨到能让人喷鼻血的场面，一人跑到院子里喝茶望天。
经过下午的暴雨，夜空也仿佛被洗过般地黑亮，银盘大的月亮低低挂在天边，伴着草丛里的虫鸣声，平白地就让人凄凉起来。
等这场“暴风雨”等了一个月，却没有想到，它还是比想象中来得激烈。绿鸢竟然就是司管天气变化的风鸟，那个“力量强大”却“脾气刚烈”，“甚至有些极端”的风鸟，我不知该庆幸还是该悲哀。她若是不能脱离乐风死去的悲伤，那该怎么办？
若是不得已，可否将绿鸢催眠，让他把如俊当作乐风？不，这样对如俊又是何其残忍！
看来，只能让白泠将绿鸢再次封印。可白泠嫁入火国后，不是已失去了巫力么？
唯一的办法，是找白渊。他有那种让人失去记忆的毒，就是在秦铭身上用过那种……可是，夺去绿鸢的记忆，不仅仅代表她会忘记自己是风鸟，也代表他会忘记乐风！被强迫着忘记，也是一种伤害。绿鸢若知道，一定会恨。还有，忘记了所有的绿鸢，还会是那个活泼直率的绿鸢么？
倒底要怎么做……？
“希，不要太担心。”
景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站在我身边，他轻轻摸摸我的眉头，浅浅地笑。
白泠也和他一起来了，两人一前一后站在月色下，如同仙子下凡。
看着面前如玉般的两个人，我真的感慨血统这两个字。景祺和白泠，都有淡雅宁静的气质，让人心动。不过在我看来，白泠的淡然是岁月里的那些经历磨砺出来的，是看开一切的淡然，而景祺的气质性格是天然造就的，如一块生来就无暇的璞玉，无需时间经历来作雕饰。呵，正因为这样，我在景祺身边，才会感染到那份宁静那份恬淡吧。
如俊做的玫瑰茶还是那么好喝，可是我们三人却都有点食不知味。
最终还是白泠先开了口，因为只有她，知道所有的事情。
“沐儿的娘生她时就逝世了，所以我一直将她当亲妹妹。可是，我却不得不封印她，因为当时，被她看见白渊强行将我……”
看着一时难言的白泠低头喝茶，我想起了阿沐的愤怒，还有白渊那红色玛瑙般的眼眸。
心里一拧，我胡乱地把话题绕开：“封印可以改变模样和让人长不大吗？”
“我不忍将沐儿封印到结界里，所以，只是封印了她的记忆。没有记忆，也就忘记了力量，我只想着让她做个简单幸福的女子。可是后来，她莫名失踪了，我到处找都没有找到，现在才知道她应是被白渊改变了模样，弃于荒野，两年后才遇到乐风，被带到这里……天意弄人，我最疼爱的妹妹，先是爱上我最痛恨的人，再是爱上我最爱的人……”
一切，始源于乐风……
乐风第一次云游时，曾为当时的白王看诊，在白水皇宫里遇到了白泠。
当时的乐风才二十出头，自是俊逸非凡，加上那卓尔不群的气质和能力，令白泠一见倾心。可是白泠身为冰鱼，不能嫁皇族外人，只能强压下心中的爱慕，任思念成疾。
孰知，乐风也对白泠一见钟情。他周游一圈回到白水后，对白泠表白。白泠不能抑制地随他坠入情网。
可是那时的白泠，既丢不开感情，又放不下大义，矛盾之极。
两人就这样断断续续，见少离多地做了两年地下情侣，白泠正准备放弃皇族身份，终身不育也要嫁给乐风时，却得白王下令，封印神兽。
那一年，血腥四起。白渊弑父，暴政上位，白水陷入混乱。白泠无法放下心心念念的白水国，一再推延出宫时间，最终失身于白渊。而白沐，也就是绿鸢，一直对白渊情有独钟，见到那一幕，陷入疯狂的极端，白泠不得不封印了她。
自认不洁的白泠决然和乐风分手，伤心难过之时，却又发现白沐失踪，火王来攻。
于是就上演了“美人救国”那一幕。而那时，白泠腹中，却已有白渊的孩子，正是赤焰和赤烟。
乐风在分手那年遇到如俊，所以才病成那样；而遇到绿鸢，是因为刚为难产的白泠接生……乐风一定在见到赤焰时就明白了白泠和他分手的理由，所以他才会如此地想弥补，不顾自己的身体教赤焰学药！
缘分真的很奇妙。在接生那一晚的劳累后，乐风遇到了绿鸢。绿鸢的安静温暖让他心动，绿鸢的寂寞无助更让他心痛。于是，乐风把绿鸢带回药岛，像孩子般宠溺。乐风心中的情义，竟到如此地步，我不由叹息。
孰轻孰重，孰对孰错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将留给这两个女子一生都难以忘记的回忆。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