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别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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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赤烬消失在夜色中，白泠笑脸盈盈地转向我：“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民女林希。”我微微施礼。
“林中的溪流？”那一刹那，白泠脸上的笑容凝结，看向我的眼里，竟有深深的恐慌。
“嗯。”我受她的情绪影响，一时慌张，也没顾上解释不是“溪”而是“希”。
白泠却似没听见我的回答，失神地念着什么：“林中雪，自消溶……青溪流，月羽剑……该发生的终究还是要发生吗……”
什么事该发生？什么事要发生？白泠的失神让我害怕。那样坚韧的一个女子，她惧怕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我的名字会让她如此失措？
疑惑间，一个分神，却已被白泠抓住手腕。她看着我腕上那一缕发丝，声音颤抖：“你……你已经见过他了？”
“他？你是说……景祺么？”我喃喃说道。
对了！她或许知道救景祺的办法！想到这里我幡然醒悟，也顾不上礼节，反手抓住白泠肩膀：“你认识景祺？你认识这头发的主人对不对？告诉我，用什么办法可以将他从结界里救出来？！”
白泠被我一顿叫嚷，反而冷静下来。她看着我，眸里是望不到底的幽深。
“如果这是一个人的头发，我或许认识。”白泠的声音冷淡得没有一点温度，却在“人”字上加重了语气。
人？景祺他……究竟是人，还是……只是一只通灵的独角兽？我低下头，原本那样确定的感觉，却在此时摇摆起来。人变成动物，毕竟只是童话里才有，这里的所说的巫术，或许只是算命祭天这类活动，又哪能厉害到这么不可思议的地步。
见我不语，白泠竟似松了一口气，幽幽问道：“林姑娘可愿下嫁我儿赤烬？”
我愕然抬头。怎么突然扯到婚嫁上了？
看见我一副受惊的样子，白泠尴尬地笑笑：“烬儿他从未对女人这样笑过，可以看出来他很钟情与你。我心想着要做个红娘，嘴上竟就说了出来，唐突姑娘了。”
“没事没事……”我机械地应着，心里却有不安在萌芽。直觉告诉我白泠在掩饰些什么。我的名字里到底有什么玄机？这个玄机和嫁人有关么？再看向眼前的人，此时却是明澈的眼，满满的诚恳。刚才的慌张失措、冷淡犀利、尴尬掩饰，仿佛都不曾发生过。
“烬儿从小沉默寡言，难与人相处，但这只是他把心埋起来了。姑娘既让他的心重见光明，即是他有缘之人，况且烬儿的深情，比他父王更甚，日后绝不会辜负于你——你手上这颗赤火珠，就已代表了生生世世，烬儿把它给你，不异于以命相许。就让我来做媒人，定下婚约如何？”
想到赤烬的誓言，我心里一堵。那样的情，心还未回来的我又怎么能背负？
“就算心里已有钟情的人，也可以和另一个人结成连理，白头偕老地度过余生么？”我黯然嗟叹。
白泠却像被针尖戳到，脸色变了变。
我这才意识到：这无意之言，又伤人了。白泠嫁给火王，本非所愿，而是兵临城下的不得已之举，虽说现在已经看开，但往事如疤痕，总是有着无法抹去的痛楚。
刚想说些挽回的话，白泠却已淡淡笑开，那笑里有太多无奈，也有太多牵挂：“年轻时，我也有那样钟情的一个人，可是天意弄人，最终我还是嫁了我不曾见过一面的火王。这么多年我一直沉溺在过去的感情里不能放下，直到这次出事，我才知道他在我心中的地位。那样的深情，已经足以感动天地，平凡如我，又岂能无视。溪儿，你这样聪慧的女子，只要脱开过去樊笼，就能明白：做夫妻不一定要地动山摇的爱，却要潺潺溪流的积累，那份执手相老的心，恰恰是最珍贵的情。”
我为此时的白泠震惊。我相信，此时的她，不是最真，也已是最朴。如一把经年的古琴，曾一遍遍奏响那爱别离，相思苦，却在岁月里弦音深埋，沉淀成一缕清风，一丝阳光。
沉默间，赤烬回来，称一切已布置周全，由他陪着濯妃去齐修府。我笑，赤烬虽然总是言辞冰冷，内里却是无比地温柔宽厚。再看白泠，显然也有些意外，那脸上的感动是掩都掩不住。
赤烬带着白泠没入那片黑暗，我坐在床边，陪着熟睡的赤焰，脑海里又浮起秦铭的样子。他也是这样，总做一些不动声色却又让人感动半天的事……
次日，炎城炸开了锅——因为城头上出现了当朝宰辅齐修的头颅，而齐修的府邸，竟夜半失火，全部家丁，没有一个生还。传言说，是王师统领卫盟带领大队人围剿齐修，疯狂杀戮直到天明，尸骸遍地，血流成河。那场大火，根本不是烧房子，而是烧尸体。更有自称目击者的人说，是那天下第一美人濯妃娘娘被齐修家丁凌辱，衣不蔽体地自尽于卫盟马下。卫盟大怒，才号令王师灭齐修全家。不仅仅卫盟，王师里所有目睹濯妃惨状的士兵都如发疯的狮子，杀红了眼……
而火王于三天后发布诏令，称濯妃患恶疾身亡，而自己也无心再理国事，传位于王子赤烬。
举国皆惊。有人哀叹红颜命短，有人感慨火王情深，有人对新王上任报以厚望，也有人对此国变不予看好。只是那关于美人的传言，却一时间成了街头巷尾最热的话题，褒贬不一。不论是感人爱情，还是红颜祸国，谁都不曾料到，那个多年前舍情取义的天下第一美人，此刻，终究是用命，赌了个情义两全！
而卫盟，在那夜的混乱后，却发现美人不知所向，手下的王师亲兵也在与齐修的混战中伤亡大半，万般疲惫地回府时却被一支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卫兵队拦截，莫名其妙的入了大牢……
从空气潮湿的地牢里出来，心情异常地灰暗。
白泠重伤在身，赤烬忙于新王的事务，我便主动担起了审讯的任务。却不料卫盟也未见过那朗月皇宫里的主谋，线索就此断掉。但是，让我难受的，不是线索，却是卫盟此人。那听到濯妃死去时痛心的嚎叫，直直地扎到我心里。潜意识地总认为只是个好色莽撞之徒，可是，这世上，孰人无情，熟人无念？人总是会想争取自己想要的，那本也无错，只是成王败寇，却是要人陪着成也陪着败的。想到那么多死去的人，我更加低落，他们都该死么？
抬头看向天空，天空还是那么蓝那么纯净，丝毫没有因为那么多的杀戮而变色。阳光刺眼，我抬手去遮，手腕上长长的发丝颤动着拂过脸颊。呵，景祺……纯净如你，肯定不能明白，这权势之争，这仇恨之斗；无暇如你，肯定不能明白人的十指为什么非要去做这些事情……
手心传来一阵温暖，我回过神，看见赤烬的手正紧紧的握着我。
抬头，迎上他深邃的眸。
“溪儿，在想什么？脸色这么不好？”赤烬一脸关切，却是神色疲惫。
唉，是我出的馊主意，让他擂台招兵。
赤烬新王初任，缺的是威，又经此大变，极缺人才。我提议赤烬亲任擂主，选出亲军百人，再由这百人各选百人，形成王师万人。这样做的好处很多：一是赤烬亲选的红军，肯定对他尽忠，且武艺体现人品，赤烬在比武中可以感受此人品性，对人的武德同时作出测试和考量；二是赤烬新王即位，通过比武，可以在百姓中树立良好的形象。且不说火烈是个尚武的国家，任何百姓若亲眼看到昔日的“第一武将”，今日的火王如此年少英才，都会心悦诚服的。三是红军百人选出的王师万人，或多或少都对选拔自己的将领心存敬意，正好以此分解王师统领一职掌握过多的兵权，且万一红军中有生异心者，也不会影响过大。
没有料到的是，诏令发出后仅仅两天，前来应征红军的就有几百号人。这样下去，赤烬纵然铁打的身子，也要累垮。
“现在选出了几人？”撇开他的问题，我反问他。一边暗里抽手，却没挣脱。
“二十一个。”赤烬歉意地笑，“这些天一直把你晾在一边，我……”
生怕他说出什么来，我匆匆打断他：“明天起，过了这二十一个的，再跟你比。没过的，连上你这两天淘汰掉的一律编入王师。以后你每选一个，就让他也另起擂台，选拔王师。”
自从赤烬表白以来，我就一直对他的爱意躲躲闪闪。我也知道这样不好，可是心头的结若不解开，我无法开怀去爱，又怎对得起他如此深情？手上的赤火珠已还了多回，他一次比一次伤心生气，如今我已不敢再提。进也是伤，退也是伤，我只有逃避。可是，未来不可预料，我又岂能让他在我的逃避中等待，然后辜负？
心里一惊，我又一次抽手，却还是被抓得更紧。
“嫁给我。”
那声音里有着激动，也有着惶恐。我心里一紧，慌乱地抬头，对上的，是一双炽热的眼睛。
那眼里浓浓的火焰，似乎要把我熔化。
我顿时心乱如麻。
张张嘴，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不论答应或是拒绝。
过了好久。
赤烬眼里的火一点点灭下去。夕阳把他的身影拖得老长，看上去，竟是那样落寂。
心里被针扎了一下，我慌慌张张的开口挽救：“我……我还要找一个朋友。”
赤烬逐渐涣散的眼神猛地收紧。
“是那个让你伤心的人么？”
让我伤心的人？我一时没有回过神来他说的是谁，却见他翻起衣袖。那里衣的袖口，分明缝着那块秦铭的签名！
不是被我扔掉了么？后来想找回来却怎么也找不到了，原来……
我看着签名下面画的笑脸，渐渐幻化成那张熟悉的脸，耳边仿佛也有熟悉的声音响起：“小希……”
辛辛苦苦构筑的堤坝毫无预见地决了个口子，眼泪直直的流淌下来。
赤烬把我搂进怀，对着突然流泪的我有些手足无措：“溪儿，我……虽然不一定有他那么好，可是，我一定不会辜负你，不会让你伤心……忘记他，忘记他吧！以后，我来照顾你……我会努力……我会让你幸福！”
我摇摇头。就算天荒地老海枯石烂，我也不可能忘记他。让我流泪的，已经不是伤心，而是思念！就算他已是别人的夫，我也……想再看看他啊。
总是被我和青青依赖的秦铭，会选择什么样的妻子？他的妻子，可有好好照顾他……
又是一个彻夜。
我跟赤烬讲了一个很长的故事。
十年的回忆，有甜、有苦、有欢笑、有哭泣，但都是我心中最柔软的部分。
赤烬是第一个陪我完整地回忆这十年的人。他专注地听着那些很琐碎的往事，听我絮絮叨叨地说着秦铭和青青的点点滴滴。
“溪儿，回忆只会缚住你，你不该只停留于过去。”
“不，回忆是我的珍宝，不论去哪里我都带着它。”
“你这样放不开……会很苦。”
“这么美好的往事，我不会苦。”
“你……”赤烬皱了皱眉，随即又叹了口气，“我……算不算你那些美好的回忆？”
我看着他黯淡的眼神，心里也叹了口气。这个孤傲冷漠的男人，却在感情上象个孩子。
“你当然不算啦。”玩心顿起，我大声说道。
赤烬果然中计，全身一震。
我忍着笑，又轻描淡写地加上一句：“你是我美好的现在。”
赤烬先是一愣，看我已经笑得合不拢嘴，恼羞成怒，却骂也骂不出口，打也打不出手，要不是皮肤黑，估计脸肯定已经是酱紫色了。
我忍不住大笑出声。
“溪儿大清早就这么好精神。”一个柔柔的女声传来，“我听着也觉得精神好了很多呢。”
说话间，白泠款步而入，看得我又是一番目眩神迷。
记得那夜后的第二天，我到水阁探她。火烈王宫很大，却很简单，红墙黑瓦，很少装饰。唯有水阁，翠竹绕墙，碧水勾栏，雕花作窗，琉璃铺瓦，雅致无双。
但是我的心情却没有因为这无双的景致而变好，因为那天我应赤焰的要求，把他送去了贡城乐伯那里，让乐伯带他去药岛拜乐风为师。虽然绿鸢一定会象照顾自己的孩子那样照顾赤焰，可想到赤焰居然都没等他娘醒来就匆匆而别，我心里的疼痛如萌芽破土，撕裂般难受。他一定恨死了自己。那种眼睁睁看着如同生命另一半的人从眼前离去的感觉，何止痛彻心肺！
现在只能祈祷赤焰能在绿鸢和乐伯的影响下回到开朗活泼的样子了。我深深吸口气，入到水阁。
没有看见火王，只见白泠一人在湖中的亭子里晒着太阳——她倦意很深，倚在贵妃椅上，如一朵睡莲。我告诉她赤焰去了药岛学医，她竟也没甚反应，只仿佛全身的力气被抽走般，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而我，就呆呆的在她边上坐了好久。
那次的白泠，让我一直喧嚣的心平静下来。所有的思念、伤痛、担忧都在呼吸间卸下。
我可以想象那个暖风微醺的下午，乐风遇到绿鸢时的心情；我可以想象我和赤烟仰在软软的稻草堆上唱《两只老虎》时慵懒的调子；我甚至可以想象老了的我和老了的青青，在摇椅上织着毛衣，唠叨着孙儿的顽皮……
后来我才知道，火王因为白泠的只身涉险，赤烟的逝去，一时无法原谅自己，竟离了宫，不知去向。
所以她才有那么倦的神色，那么静而无波的心情——当她发现和承认自己的感情了，那个一直在她身边的人却又缥缈而去，这样的悲哀，又如何让人不累，让人不那样的心如死灰。
可现在的她，虽只有短短十几天，却已从挫败和无奈中脱身，似蝴蝶破蛹而出，别有另一种轻盈和洒脱。
只见她轻移莲步，如仙子入世，如秋月出云。笑，灿若春花；叹，飘若冬雪。要是青青那个大色女在这里，恐怕是要两眼放光的扑过去了。
白泠过来，直接牵了我的手道：“既然如此夜以继日也要聊在一起，不如我挑个日子，替你们把婚事办了吧。”
我立时傻眼，原来她没忘记这个事情啊。可当着赤烬的面，拒绝的话我无论如何也说不出第二遍。
“不急的，溪儿还要找她朋友，等她找到了再说也不晚。”
我又尴尬又感激的看了赤烬一眼，原来还是他求婚来着，现在却为了我违心的拒绝起来。
“朋友？”
“呃……是啊，我有个很要好的朋友，找到她我才能安心。”我一边说着，一边跑到角落的箱子里翻出青青的画像，献宝一样拿给赤烬和白泠看。
赤烬翻完那一叠的美女图，似乎松了一口气。我去找青青，定比去找秦铭让他舒心的多罢。看他神情放松，我心里也更加亮堂起来，于是笑嘻嘻地凑近他：“看美女看得心旷神怡了吧？”
“是——”赤烬好笑地看我一眼，“等我未来的王后大人把她带回来，我也好早日完婚呐。”
呀！这个傻乎乎的人居然也会耍嘴皮子了？占了我的便宜不说，还连青青的也占了？我大叫着冲上去拧他的手臂。无奈这个人肌肉硬的像石头一样，我的暴力行为又一次以失败告终。
我正闹得不可开交，却瞥见白泠拿着那叠画稿发呆。她的脸上神色复杂，像震惊、又像忧虑，像悲伤，又像无奈。
直到我跳到她身边拍她一下，她才像一只受惊的鸟儿，忽的颤抖了一下。
“哦……溪儿的朋友很美呢，我都看入神了。”白泠的神态还有那么一丝不自然，“可人海茫茫，你准备到哪里找呢？”
“有打听到消息，她应该在锒月国都。”
“锒月？”白泠不动神色，继而问道：“溪儿的朋友，如何称呼？或许我可以帮着找找。”
“她叫陈雪青，雪花的雪，青草的青。”想到白泠的本事，我仿佛看到希望的泡泡五颜六色地到处飘升，眼睛都要变成心形了。
“雪……青……”白泠喃喃念着，却似在忍受着什么难以忍受的事情。
“娘娘是否伤口疼痛？我扶你回水阁去罢。”赤烬见状起身，扶了白泠往外走，“溪儿，你先休息，我待会直接去擂台那边，晚些再来找你。”
我点点头，心里却又是一阵不安。白泠听到青青的名字，也这样惊讶——到底我们的名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让她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一晃又是几天过去。眼见着月亮越来越圆，我往锒月去找青青的心也越来越急。是晚，我准备先去和白泠辞行。
几天里都不见白泠，也不知她身体是否好些。这样想着，我慢慢的来到水阁。
阁楼上的窗纸上有两个人的影子。
“原来赤烬也在这里，正好一起告别。”我拎起裙摆，步上楼梯。
“什么鬼预言？！我不信！”
突然传来赤烬的声音，我不禁止住脚步。
“白水国第一巫女的天算，从来没有出错过。若不是因为这个，溪儿为什么不嫁给你？”白泠的声音在这明月夜里，竟有些许的冷意。
“天算还能算人的感情？我是不会强迫她嫁我的。伤她一分，即是刺我一寸。”赤烬的声音斩钉截铁。
白泠幽幽叹息：“你以为我喜欢做那些伤人的事么？可……”
“不用说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我——先告退了。”
预言……天算……都和我有什么关系？和我嫁不嫁赤烬又有什么关系？我站在楼梯中间进退不得，直到发现冲出门的赤烬站在我面前。
看见我，赤烬的表情刹那僵硬。初见时以为他是个冷酷的人，熟悉了就知道，他越是没有表情的时候，心情越是不平。因为他从来都不懂得掩饰，所以只有伪装，伪装冷漠、伪装坚强，然后把所有问题往心里塞进，强行消化。
虽然心里有很多的疑惑，可我看到那张连冷漠也已伪装不像的脸，看到那张脸上的担忧和为难，我还是决定什么也不问。
“怎么了？”我对着赤烬扯开笑脸，看着眼前的人还是没有缓过神来，干脆捏了捏他的脸颊，“看见美女我，脸抽筋了？”
“看见美女和脸抽筋有什么关系？”赤烬终于哭笑不得地说道。
“看见美女激动呗，脸上肌肉调动不力，只能抽筋了。”我笑眯了眼，却无意瞥见白泠倚着栏杆，那眼里的警戒之色正慢慢褪去。
见我看她，白泠笑颜顿开，清眸映着月色，如秋风过水，光影轻漾。
“溪儿今晚怎有空来此？”白泠巧笑倩兮，招招手示意我上楼。
“我是来辞行的。”话一出口，面前的两人俱是一僵。
白泠张嘴似想说什么，赤烬却提前打断了她：“明天就走么？”
我一愣。我是想早点启程，却也没料到就在明天这么快。赤烬是在赶我走？
见我不答，赤烬牵了我的手，对着白泠一鞠：“娘娘，溪儿须去打点行装，我们先告辞了。”
我被他拉着下楼，却听见白泠叫道：“等等。”回头间，眼前便多了一人。
一头齐耳短发，浅黄长袍外罩着件黑色长褂，眉目甚是清秀，神态却很严谨。不仅发式和褂子，连神情都很像《猎人》里的酷拉皮卡，我轻笑。
赤烬却板起了脸：“阿沐，你想干什么？”
被叫做阿沐的少年不言不语，白泠却一步步下了楼梯，扶了我的肩道：“溪儿，这是我从小带大的随身侍卫，你若是要离开，请一定带上他。”
话音刚落，少年已屈膝在地：“阿沐就算粉身碎骨也会保公子周全。”
公子？我疑惑地看向白泠。白泠掩嘴轻笑：“从我见到溪儿，你不是一直都男装打扮么？这以后虽有了阿沐当护卫，但我想……也还是男装来得方便和安全。”
“谢娘娘想得这么周全。”我说得真心。白泠要我女扮男装，估计是想着男装的我不会被其他人看中，最终回来嫁给赤烬吧。还有阿沐，是护卫，也必是眼线。呵，这样心思百转的女子，也很可爱——毕竟是为了她重要的人，而且，于我无害。
赤烬闻言摇头笑叹，看向白泠的眼里却已不再有怒意。白泠让他强娶他自是不愿，但这个对他对我都好的“小把戏”却也让他又不屑又喜欢。
白泠微微一笑，“你们去吧。别离在即，定是有许多私心的话等不及要说呢。”
赤烬赧颜，也不管礼节，拉了我急急离开。
一路被赤烬拉着，我心里却是敲起了小鼓。若真如白泠所说，有什么预言必须是我嫁给赤烬才能破解，我这样固执地离开，是不是错了？其实嫁人和找人并不矛盾，就算我嫁给赤烬，也还是可以去找青青，找人只是我逃避的借口。我相信赤烬会对我好，可是我怕的是我对他不够好。心若不在，终究还是要负他，若日后负他伤他，不如现在当断则断。
算了，若有能破的预言，那也是个不准的预言。我晃晃头，却发现赤烬已减慢了脚步。
明月如盘，照得两人的身影像在地上一般清晰。两个影子牵着手，连成一体，仿佛永远不会分开，让我不忍抽手。
“溪儿……我可以等你吗，等到你愿意做我的妻子那天。这样……会不会束缚了你？”他眼里的光芒，已赛过了天上的明月。
赤烬，林希何德何能，受你这样的深情相对！
我笑着点点头，眼泪却滑落眼眶，于是又流着泪摇头。不会束缚我却是会束缚了你，所以，赤烬，不要等我……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别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