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胡斯

13、嫌疑-噩梦

　　关于柯小南的自杀事件，言语城的警方仍旧在不屈不挠的调查之中。根据柯小南的弟弟柯西所描述，自己的姐姐绝不会是会轻生的人，她之前还谱了一夜的曲，显然斗志昂扬，出门前也精心打扮了一番。

　　不过，柯小南的死却令人想起了三年前的另一桩事件——著名音乐家沐樱跳楼自杀。

　　沐樱正是顾家失踪的上任男主人顾峦的夫人，她擅长大提琴、小提琴以及钢琴，并通过自创曲目《柏舟》在金色音乐厅中名扬世界。她拥有高雅的风度，精致的美貌，尊贵的身份……她的人生也曾是世上大多数女子心目中的憧憬。

　　直到三年前，她从顾氏庄园的自己卧房的阳台上跳下——这个女人的一生就这样仓皇的收场。

　　而眼下刚自杀的柯小南，正是沐樱的入室弟子之一。也凭借了自创曲目《夏夜墓志铭》一举成名，与此同时她又是夏氏未来的少夫人，兼具美貌和音乐才华。她似乎就是沐樱的翻版——却年纪轻轻从Highmore音乐府邸跳下。

　　这让人怀疑，其中是否有什么内幕。

　　有人说，这些女人都是通过和魔鬼做交换，用灵魂换得了那些非凡的音乐才华与美貌。因此当魔鬼想要剥夺的时候，她们毫无反抗之力。

　　也有人说，这两个女人都患有抑郁症。

　　沐樱的死是因为她再也没有做出能超越《柏舟》的曲目，只是她后期的《式微》再次给她带来辉煌的时候，她却跳楼了。

　　而柯小南的死是因为她也一直没能再作出超越《夏夜墓志铭》的曲目。而如今，Highmore音乐追捧的新人颜新竹却用同样风格的《诗之哀》成为古典乐界的新星。因此，她也跳了。

　　不过目前仍旧不排除他杀的可能——而最大的嫌疑人，就是目前柯西所提供的，当天来找柯小南，之后一同出门Highmore音乐新人——颜新竹。

　　“你是最后见过她的人？”秋少炜的表情很冷，他坐在驾驶座上，身旁的女人穿着单薄的针织衫，连外套都来不及穿就被他清早带出了公寓。

　　秋少炜已经连续几天起了大早，他真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要像保姆的作息迈进，先是柳云停，眼下又是这个女人。

　　这两个人偏偏又都是和顾小霆有关的女人！

　　颜新竹的眼眶通红，捏着拳头：“我真的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自杀！我根本没有想到！”
　　秋少炜冷冷一笑：“自杀？柯小南这样的女人会自杀？谁会信？”

　　颜新竹表情一僵，不敢置信的看向旁边的男人：“你不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我去了她家，然后她带着我去了一个很偏僻的俱乐部，吃完饭后，她就开车离开——怎么一下子就死了呢？”

　　秋少炜神色一闪，语气放柔：“她带你去了什么俱乐部？你们说了什么？”

　　颜新竹讷讷的答不出来，最后低声道：“我不知道什么俱乐部，不过是在阳山脚下的那群教会公寓，她——她说她会帮我找机会去欧洲深造，也可以得到爱森乐团的演奏机会，但是要我交一部作品给她。”

　　秋少炜倒是没有太惊讶，语气却有些冷：“你答应了？”

　　颜新竹摇头：“我没有答应，不过也没说不答应，只告诉她我需要尝试着写一写，因为她要求是一部像《柏舟》或者《诗之哀》一样的作品。”

　　秋少炜浅茶色的眼瞳闪过一丝鄙夷：“是她自己也不出来？想要用你的作品冠上她的名字？”

　　“我想，应该是的。”颜新竹有些不确定道，“可是她为什么不自己写？她不是很有才吗？”

　　秋少炜好笑的看了身边的女子一眼，踩动油门：“新竹，有时候装傻不一定可爱，你明明知道，干嘛还要问我。”

　　自从《夏夜墓志铭》之后，柯小南这几年可是没什么优秀的作品出来。虽然对外的解释是忙于夏氏Highmore音乐公司的筹划，以及和夏启枫订婚，可是对于一个年轻音乐家而言，长时间没有创作就意味着她很可能就此失去在乐界的地位。

　　柯小南这么骄傲的人，即使拥有了夏启枫未婚妻的光环，却还是不可能会放弃她的古典音乐创作才女、大提琴演奏家这样的荣耀。这本就是她嫁给夏启枫的筹码之一，否则以柯氏银行这样的小财团根本没有资格成为夏氏的姻亲。

　　颜新竹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惊慌道：“警察肯定会来找我！我该怎么办？”

　　秋少炜露出一个玩世不恭的笑容，踩了油门：“随机应变，放心，你是清白的，我也不会让你所有的努力前功尽弃。柯小南死了，你以后的路会更顺畅。”

　　颜新竹感激的看着一旁的男人，他虽然有时候有点刻薄，但却是她目前唯一的倚靠。她毫不犹豫的相信，失去他，她也会一无所有————当然她还有一个连他都不知道的秘密。

　　秋少炜把车子开到外滩的“韵”，颜新竹不好意思道：“怎么来这儿？”
　　秋少炜似笑非笑：“新竹，你不会连自己的姐姐都不认识了吧？我现在有事，你不能回Highmore，更不能回公寓，先在这里避一下风头吧。”

　　颜新竹心“咯噔”一下，惊慌失措的抓住秋少炜道：“你知道？”
　　秋少炜扬了扬嘴角，眼神却有些冷：“你姐姐为了你做这么多，你就那么怕我知道她的存在？”

　　颜新竹低头没有说话，原来他真的知道！

　　她的姐姐正是“韵”会所排名第四的美人彦玉，真名颜新玉。父母出事后，她们姐妹俩流离颠沛，终于到了言语小城安顿下来，而姐姐为了支付她在音乐学院的高昂学费，毅然和“韵”签订了七年的霸王合同。

　　她一直都很感激姐姐，也是姐姐通过“韵”的客人，给了自己直接加入夏氏Highmore音乐的机会。也是姐姐给了她一举成名的筹码——《诗之哀》！

　　秋少炜知道自己的身世，那么他是否知道她所谓的成名作根本不是自己所作的呢？惊惶之间，男人修长的手指托起她的下巴，他此刻的视线却让她浑身说不出的羞愧。就好像被人剥光了，失去了尊严！

　　“新竹，放心，你只要乖乖的听话就可以了，我会让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颜新竹不敢置信的对上了那张玩世不恭的脸，讷讷道：“为什么？”

　　“如果你相信我，就别问为什么这种无聊的问题！”秋少炜不耐烦，“我真他妈倒霉，永远得替那家伙背黑锅！”

　　一辆黑色的加长车在谷风楼群前缓缓停下，女孩戴着墨镜，手里端着咖啡和报纸，一边看一遍走进那古色古香的大门。

　　楼内的现代化工作室，所有人都开始了快节奏的工作。

　　“咦，叶小姐，今天这么早？”
　　“叶小姐，恭喜你哦，新书卖的不错。”
　　叶弗淡淡道：“卖得不错吗？那和柳云停的《镜生》比呢？”
　　对方支支吾吾的答不出话，她就轻哼一声直奔二楼的行政办公室。

　　刚推开门，就看见女人脱掉白色大衣后纤细的背影。叶弗惊讶道：“谢小姐？”

　　谢炼虽然是夏启枫的助理，但是地位却不低，一般夏氏旗下的人都称她“谢小姐”。
　　谢炼脸色不太好看：“叶小姐，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
　　叶弗皱眉，虽然确实是一时心急以至于疏忽了，但是她却不喜欢别人用这样的口气与她说话。
　　看叶弗脸色微变，一副不服气的模样，谢炼暗自翻了个白眼，又缓了缓语气，自顾自坐在椅子上道：“先坐下来吧，有什么事情吗？”

　　“我想问一下我新书的销售情况。”叶弗也不客气，坐在沙发上，交叠双腿，右手一边玩弄起左手上的骷髅戒指。

　　谢炼打开电脑：“我帮你看看，不过听说卖得不错。”

　　叶弗冷笑：“我要的可不是一般的成绩，我想知道和柳云停的《镜生》相比，还差多少距离。”
　　谢炼打开数据库，轻笑一声：“你刚出道，干嘛和自己较劲？我看见了，你的《四的十四行诗》一周就卖出了五千多本，成绩不错。”

　　叶弗想了想，确实不错，更加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想知道柳云停的战绩：“那《镜生》呢？”

　　谢炼为难的苦笑道：“你别灰心，柳云停的书在国内一直都很热，她的新书一般一周就可以卖出好几万本。”

　　叶弗一想起那个男人也整天捧着那本《镜生》，而他对自己的态度又如此飘忽不定，不由暗暗的捏紧拳头，心中满是不甘。她沉默着开始思考改变局面的方法。

　　谢炼暗暗摇头，这个女孩子虽然长的也算漂亮，气质却太过凛冽，又不是一般的争强好胜，文采不说，其他方面实在是和柳云停差远了。虽然在众人和媒体面前，她一直伪装的还算不错，但是骨子里的嫉妒和浮躁却在此刻显露无疑。

　　“谢谢你，谢小姐，那我先走了。”

　　谢炼应了一声，她不想和叶弗深交，就自顾自看起了文件。她的任务向来不是一般艰巨！她这个助理不只单单要做助理，编辑、音乐经纪人、媒体联络员、私人形象设计……夏启枫是用最有限的资源创造无限的价值！

　　这时，一个新闻弹跳而出——

　　顾氏男性继承人，光明与黑暗的双生子。

　　谢炼瞪大了眼睛，无比惊讶的咬了咬唇，随即点击进入新闻界面，屏幕上赫然是一个俊美无比的年轻男子，他身着黑色猎装，胸上是顾氏的蛇形家族徽章，面无表情的脸，漆黑眼瞳中却是难以察觉的熊熊烈火。

　　顾宥霆，隐在黑暗西西里的顾氏双生子，重新回归。

　　谢炼离开“谷风”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她替夏启枫从裁缝那里拿了黑色的礼服后，天空却下起了雨。

　　秋少炜的白色跑车骤然在她面前刹车，秋少炜摘下墨镜，打开车门道：“上来吧，我送你。”

　　谢炼不免有些愣怔，点了点头就把礼服放进后座，自己坐在了秋少炜的副座上。

　　难得这个男人今天没有多话，谢炼就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发现他正微拧着眉，浅茶色的眼里流露出一丝不安稳的情绪。

　　“你今天还好吗？”

　　秋少炜一愣，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孩，微笑道：“很难说，你看见那则新闻了吗？”

　　谢炼恍然大悟，能让秋少炜真正关心的人也在少数。

　　她的声音有点闷，又有种说不出的失落：“看见一张一模一样的脸，还是有些震惊的。”

　　秋少炜点头：“我明天会回京城，Highmore那边，希望小炼看在我的面子上照顾一下新竹，她估计会有些麻烦。”

　　谢炼犹豫了一下问道：“新竹会有什么麻烦？”需要他这么郑重其事的拜托自己。

　　“她是柯小南死之前见过的人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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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个早晨，无比熟悉却又遥远的早晨。

　　当清晨的阳光刚刚照射大地的时候醒来，在那个巨大的房间——推开木框窗，可以看见撼人心魄的悬崖、深谷与湖泊。这是古堡内最北的房间。

　　巴洛克式的落地大钟滴答滴答的走着。

　　男孩面无表情的穿好仆人送上来的白色衬衫和深灰色格纹中裤以及崭新的皮鞋，接着就被穿着黑色制服的男人领出房间。

　　廊道之间擦地的女孩、花园里修剪花草的园丁、运输货物的老头、面容僵硬的中年司机——

　　魔鬼！这里的人都是魔鬼！男孩暗暗咬牙，捏紧拳头！可是体格宽大、身手敏捷的护卫不是弱小又势单力薄的他能够对付的。更何况那个男人！那个毁灭了他们一家人幸福的魔鬼！

　　他在这座古堡中生活了八年。

　　而他那被囚禁的父亲——那个形容枯槁的男人，他脸上已经不复当年的英俊和文雅。疯狂、阴鹜、痛不欲生……是他脸上所能表现出来的像人的最后情绪。

　　“米兰！米兰！杀了我”父亲痛苦的喊着，眼泪从他混沌不清的眼眶掉落，“我宁愿死！”

　　可是他如何能做到呢？那时候的他只是一个男孩。他只能哭着，求那些人快点给他注射——那最可怕的毒。

　　当银色纤细的针头再次刺入那瘦骨嶙峋不堪入目的身躯——父亲脸上的快意神色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终于醒了！

　　“你又做噩梦了？”年轻女孩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叶弗穿着一身黑色的毛衣裙，颈上是十字镶钻项链。漆黑笔直的发丝垂落肩头，狭长的凤眼微眯的盯着刚醒过来的男人。

　　男人淡淡勾唇，不可置否。

　　他站起身，身上穿着丝绸的衬衣和长裤，毫不避讳的开始换衣服。当他扣完猎装的最后一颗纽扣时，才转过头道：“以后我睡觉的时候不可以擅自进入我的房间。”他讨厌被人窥伺。

　　叶弗不以为意：“我是你最亲密的盟友——”

　　“只是盟友。”男人的声音说不出的冷淡。

　　叶弗心里一惊，皱眉道：“你是在排斥我？”

　　“乖。”他将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轻轻拨了拨她的发丝，漫不经心道，“想太多对你没好处，你只要知道我会帮你就行了。”

　　她忽觉鼻尖涌上一股酸涩，愤怒的拍开他的手。她一直以为他是因为喜欢她才帮助她！可是眼下，她才发觉自己一直是错的。她太自以为是了！原来他会帮她，也不过是一种利益关系！

　　米兰的唇角依然是弯的，他从桌上拿起一本书，依然是《镜生》。叶弗上前夺过那本书道：“又是《镜生》！我真不明白，我究竟比她差在哪儿！”

　　米兰笑出声，将手放在脑后，深碧色的眼眸如丛林之狼，狡黠的惊心动魄。

　　“小弗，你如此气急败坏，就已经输她一截了。”

　　愤怒，是最卑劣的情绪。因为嫉妒而产生的愤怒更是极下卑劣的。他知道这个女孩是不服气，可是这个世界上流传的永远都是胜者谱写的故事。

　　叶弗将书本摔在沙发上，丝毫不顾男人的脸色，虽然此刻的米兰也依旧是笑意盈盈。

　　她冷冰冰道：“我知道！所以我会想办法智取，我一定会让她一败涂地！”

　　米兰毫不意外她会说这样的话。他挑了挑眉，一边打开电脑，突如其来的新闻却让他瞬间变了脸色。

　　“怎么了？”叶弗敏感的察觉到了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而男人深碧色的瞳孔牢牢的盯着电脑屏幕。

　　米兰很快就恢复了如常的表情，深碧色的眼里游荡着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