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错药了》羲露

6、章六 初谈

　　红衣鬼是个样貌清秀的男子，丹凤眼，高鼻梁，身材瘦削，皮肤寡白，唇色淡得几乎透明。
　　猫儿只顾得喝酒，剩下这厢一人一鬼在那儿对视。

　　“你…”好半天，花锦城吐出一个字，却不晓得怎么往下接。他这次的确是有点儿被吓倒了，那鬼眼神里虽没透出叫人打颤的怨毒，但整个儿露出地那股子冷冰冰的劲儿，也足够冻得人一哆嗦了。
　　“你居然会怕我？”红衣鬼探究地盯着面前的男人看了一会儿，随即轻笑了声，好奇地问到：“复生体质，也会怕鬼的吗？”
　　这问题问完，花锦城还没来得及回答，蓝臻倒是搭话了。他终于放过那酒杯，转身，饶有兴味地瞧着红衣鬼，“谁规定做过鬼就不可以怕鬼的？如你这般闷不吭声坐人后头，换谁都得害怕。”
　　红衣鬼逗他：“你这小猫不就不害怕吗？什么品种的，胆儿那么大？”
　　蓝臻甩给他一剂白眼：“莫在这儿给我装，你都能看出他是复生体质，会看不出我是什么人？”
　　红衣鬼淡笑不语。
　　蓝臻慢悠悠用爪子理理胡须，老神在在地趴那儿接着道：“我真没料着你是这样的性格，被片了那么多块儿，死后居然没有怨气，也没有化作厉鬼…有点意思。”
　　话毕，猫儿抬头看了看墙头上坐着的红衣鬼，见那鬼面上表情僵了僵，他复又接着往下说：“你知道有些枉死的人是连鬼都做不成的么？”
　　红衣鬼不答，花锦城有些搞不清楚状况想插话，结果挨了一爪子。
　　“他们死得时候，三魂七魄便被打散了，无影无踪，碎得彻底，连想要投胎转世都不能。偶尔有漏网留下未散的孤魂野魄被称为怨魂或者怨魄，那玩意儿会一直留在杀人者身边…”讲到这儿，蓝臻故意顿了顿，一双猫眼别有深意地看着红衣鬼，“你坐在那墙头有些时候了，我们俩刚开始吃饭，你就在那儿。我看了你很长时间，长到足够我数清你身边究竟跟随着多少怨魂、怨魄。”
　　花锦城听完猫儿一席话，惊着了，他是瞧不见怨魂、怨魄的。
　　再看那红衣鬼，他只是端着一副和刚才差不多的表情，并不说话，也不多解释什么。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渐渐出现了一道道血红色的裂痕，整个人像是被砸碎了般，景象骇人！
　　“看来杀你的是普通人。”蓝臻瞧着红衣鬼身上的血痕，语气淡漠道：“只是凌迟一刀一刀片了你而已，三魂七魄都还是完整的，待到你阳寿真正该尽的那天，便可以去投胎转世了。”
　　红衣鬼不屑地笑了声，拔高声调吐出两个字：“转世？”
　　蓝臻点头，“对，转世。”
　　“痴人说梦。”红衣鬼隐去身上的血痕，将腿搭上墙头，撑起点身体自嘲般陈述：“生前做我这行的鬼，阎王可是不收的，因为作孽太深，我们永生永世都会被困在自己死亡的地方，做一只孤魂野鬼！”
　　说罢，跳下墙头，回他那间院子去了。

　　那鬼走了没一会儿，花锦城憋不住疑惑，开口问猫儿：“小臻，你刚才说得…怨魂、怨魄是什么意思？”
　　蓝臻不知怎地，情绪不高，听着男人问话，想着什么事情有好一会儿，方才声音闷闷地解释说：“人有三魂七魄，三魂分别是天魂、地魂和命魂，七魄分别是天冲、灵慧、为气、为力、中枢、为精和为英。一样不小心留下一个就是怨魂、怨魄了呗。”
　　猫儿这样的解释，让花锦城觉得自己好像被忽悠了似的，于是他又缠着问：“什么叫做一样不小心留下一个？怎会一样留下一个，人死了要么魂全留下做鬼，要么魂投胎转世为人，这一样留下一个是什么说法？”
　　蓝臻瞥了眼男人，道：“就是字面上的那个说法，一样剩下一个，其他都没了，并且再也补不回来，永永远远那个样子，没有法做鬼，也不能轮回转世。”
　　“怎么会这样？”花锦城听完，有些吃惊的看着小猫。
　　猫儿摇摇头，很是不认同的语气告诉男人：“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杀人者只杀人，而这个，则是先杀人，再毁其魂魄，实在太残忍！”
　　话说到后面，他声调越发高了些，听起来已是非常不满。
　　花锦城听过解释，见猫儿这样，又联想到刚才他和那红衣鬼的对话，算是明白了大半，这小猫是行医治人救鬼的，那家伙却是个杀人弑魂的，“红衣鬼…他这样杀过许多人？”
　　蓝臻点点头，说到：“我方才数了数，有三十七双冤魂、怨魄缠在他身边！”顿了顿，又接了句，“而我们最后那些话，也证明了他生前做地就是我猜地那行。”
　　“哪行？”
　　“鬼杀！”

　　所谓鬼杀，花锦城第二天读了本蓝臻给地书才搞清楚是个什么样的职业。
　　鬼杀，杀鬼，夺命、散魂、去魄。
　　魂魄，魂魄。魂指得是能离开人体而存在的精神，魄指得是依附形体而显现的精神。人身有三魂七魄，若是正常故去，七魄会在人死去的七天内慢慢散尽，而三魂中的命魂也会消逝，其他两魂投胎转世，再聚一魂七魄。人若死于非命，七魄也还是会在人死去的七天内慢慢散尽，只是这三魂，却是一个都不会消逝，它们会呆在人离世之地，直到阳寿该尽之时才能离开，这便是成了鬼。
　　鬼杀这职业要做的，就是杀人亦杀魂魄，让被他所杀的人魂魄再难凑齐，最终结果便是连鬼都做不得，投胎也无能！

　　“关于那红衣鬼的闲事，你是不打算管了？”花锦城抱走猫儿走在山道上，今天是他俩来到端氏县的第三天，上山来试着找找甘华草。昨天看了关于鬼杀的书，他们没再见到那红衣鬼，也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不可能一点儿不管，毕竟当初答应了人家要帮着驱鬼的，再者说，老由着他那么吓人也终究不是个办法。”蓝臻一边儿搭着话，一边儿对着担在男人手臂上甘华草的画像，一棵棵地查山里面的草木。
　　“那该怎个做？瞧这意思红衣鬼是不能投胎转世的，他会永远住那屋子里。”花锦城兜兜猫儿下巴，蹙眉犹豫着猜测到：“小臻，你不会是想复生他吧？”
　　“怎么可能？！”蓝臻飞了个眼刀给男人，“那么残忍的人，我复生他来做什么？片做百片而死，我看是便宜他了！出不了那院子就出不了罢，过两天我整几个符咒贴上，任他再怎么厉害也叫他不能出来吓人，总之达到驱鬼的效果就行了。”

　　晚间的时候。
　　两人正沐浴准备休息，却听见旁屋传来古怪得切菜声。
　　“锦城，你听，隔壁是不是有什么声音？”蓝臻小猫浮在水里由着男人给他洗澡，原本困得有些睁不开的眼睛，在听到怪声后突然一个激灵瞪大了，“是不是有声？就那天那男子和我们说的切菜声？”
　　花锦城停了手上给猫儿拍水的动作，仔细听听，“是有声，他这是闹着好玩么？半夜三更搞出这声音来吓人！”
　　蓝臻生气的甩甩脑袋上的水，怒道：“不洗了，咱们过去会会他！”
　　说罢，扒着捅沿，跳出木桶，花锦城赶忙接住他，用干帕子裹好擦擦，抱着出门去了。

　　隔壁院子大门前。
　　一猫一人轻敲了没几下，门就开了。
　　“你切什么呢？还让不让人休息了？才做鬼觉得新鲜，不吓吓人心里不爽是吧？”蓝臻见了红衣鬼劈头就嚷嚷，一副炸毛的样子。
　　红衣鬼站在大门旁，单手扶着门边，衣裳有些凌乱，好似是才从被窝里爬出来的样子。他冷冷看着面前两人，好一会儿才吐出句话：“那声音不是我弄出来的，我从没出过声，也没吓过人，你爱信不信。”
　　蓝臻被这话噎了一下，审视地瞧着那鬼半天，语气稍软，问到：“你能让我进你家去看看么？”
　　“请吧。”又把门敞开些，打了个手势，红衣鬼坦荡而无所谓地让到一边。
　　一猫一人交换了个眼神，花锦城摇摇头，蓝臻明白，男人意思是说，这鬼讲得应该是实话。

　　凶宅内。
　　小院打理得很漂亮，主屋的门敞着，里面点了蜡烛，不过光很暗就是了。
　　“你已经休息了？”蓝臻这会儿子的语气全软了下来，还带了点歉疚。
　　红衣鬼点点头，“人和鬼很多方面其实差不多，至少我是这样的。”
　　“的确差不多，最大的差别也就在吃东西上，有些鬼吃人食，有些鬼则吃人魄。”蓝臻转脸看向红衣鬼，问他：“你是哪一种。”
　　红衣鬼笑了笑，答到：“我不是厉鬼，你早知道的。”
　　“那你又出不了门，买菜怎么办啊？”花锦城听着两人说话，插了这么一句，结果挨来猫儿一爪子。
　　“花锦城！这时候你关注些重点好不好？别成天就想着吃。”蓝臻训他一句。
　　男人委屈，用被挠的手蹭猫儿毛茸茸的小下巴，可怜兮兮地说：“民以食为天，这是重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