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错药了》羲露

12、章十二 活着

　　“我到的时候，那人正准备朝他胸前给一掌…”说着，方南秋比划了比划，“用了起码八分内力，而且攻得是心门的位置。”
　　蓝臻和花锦城听了这话都禁不住皱眉，真狠呐！
　　“当时我想也没多想，直接冲上去就推开甘华，挡下了那一掌。甘华够机灵，瞅准时机拖着我跑了。那人被突然地一搅和，还没反应过来，没拦着我们。”回忆起这段，方南秋的语气刻意得轻描淡写，但其实在场的猫和人心里都明白，那瞬间只要有一个地方出了差错，他们绝对是死定了的。
　　“就是那次，你为了救他武功被废…”蓝臻这话算是个总结，并非问句，但方南秋还是点了点头。

　　两人没命了跑了一段路，身上的伤就使得他们不得不停下来。
　　甘华当时伤得没有方南秋那么重，却也够受的。一路躲一路跑，疗伤不能好好疗，病在身上落了根。

　　“你们这算是先以身相许，再舍命相救吗？”蓝臻打趣，花锦城也觉得似乎是这么回事儿。
　　方南秋被这两个家伙调侃得已经惯了，面不改色，抬起茶杯喝一口，方才慢悠悠道：“我愿意舍命相救，他可不是自愿以身相许的。那天跑出去后，他还别别扭扭不高兴，后面给我疗伤的时候，好几次都可疼着呢！”
　　“自作孽不可活，谁让你一开始就用强的？”猫儿有些幸灾乐祸。
　　方南秋无精打采，“我是活该，但谁知道他不是个真小倌么？”
　　花锦城这倒好奇了，“他是不是第一次你会不知道？”
　　尴尬的问题叫人不好答，方南秋憋了半天，咳嗽两声掩饰过去，开始讲后面的事情了。

　　逃跑的途中，方南秋细细问了甘华这些乱七八糟事情的来龙去脉。晓得了他的身世，也晓得了他为何这次会和遇上一个根本无法暗杀的厉害对手。
　　原来，甘华在离开江陵之后接到上面给他的一个任务是灭门。那家总共一十三口人，不分老弱妇孺，上面给的指令是全要甘华给灭魂。他不愿意做，结果就换到循州这儿来了。

　　“上头是动了想要除掉他的心思，不然决不会让他去杀一个能力之外的人。”方南秋说起这个，有些忿忿不平。
　　“杀手怎么能有仁者之心？”花锦城觉得有趣，“甘华那是犯了大忌，鬼杀也好，杀手也罢，他们要做的就是杀，如果做不到，自然不会留。”
　　“这么说来，收养他的人还挺失败的。”猫儿理理胡须，心情看起来比刚才好了些，“甘华本性里的东西没有被他毁灭掉，他造出来的也并不是一个真正的鬼杀。”
　　“对，我一直觉得如果甘华小时候家里没有发生那些变故，他会是一个很幸福的普通人，最终也不会…”方南秋说到这儿终是说不下去了，叹了口气，用两只手抱住头，支棱在双腿上，很悲伤难过的样子。
　　蓝臻和花锦城对视一眼，正有些犹豫该不该再往下问。
　　方南秋自个儿倒是开口了：“我们一起跑了大概半月的时间，有天晚上甘华乘着我睡着离开了，他留下个字条说是不想拖累我，这次只是丢了功夫，下回可能就是送命。况且那些追杀的人只认识他，不认识我，所以他选择离开。我当时看到字条真是急了，可身上的伤还很重，一点法子也没有，只好一边儿养伤，一边儿暗地里派手下去查他的踪迹。没想到，在得了他的消息，往端氏县赶来的途中，却迎来了报丧的信。”
　　“唔…听起来你应该是很喜欢甘华的。”猫儿用爪子挠着小下巴嘟囔到。
　　方南秋不出声，点头，算是承认。
　　蓝臻咂嘴，“可我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太对…你看，到今天为止，甘华才死了五天，白日里我们见到你，怎么就觉得一点儿不难过呢？”
　　方南秋面对这个疑问，有些躲闪，他没抬头，顿着犹豫了有一会儿，还是什么也没说。
　　蓝臻眯起猫眼，接着问：“而且看起来…你似乎是知道我们会在这儿的哦？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呢？恩？花花，你说说看。”
　　花锦城被猫儿突然这么一问，愣了。复又串着刚才这些话和先前在厨房里方南秋的举动想了一会儿，心里明白了大半。
　　方南秋见一人一猫都反应过来的样子，干脆认命道：“其实，是有人告诉我你们在端氏县，而且可以救回甘华的命。我抱着一线希望，所以…”
　　“是谁告诉你的？！”猫儿得了这答案，马上有点儿炸毛的趋势，声音比刚才冷了许多不说，连样子都显得凶巴巴的。
　　“一、一个叫楚应君的老头…”方南秋瞧着猫儿一副要朝他扑过来的模样，说话都打了哆嗦，仿佛端坐在他对面的是只老虎不是小猫。
　　“我就知道！！！”蓝臻听到他师父的名字脑袋顶端那小撮白毛蹭地立了起来，花锦城见状，赶紧搂住他顺着哄了哄，猫儿不满地用爪子拍着男人的手，审问似的对方南秋说：“老实交待，你跟楚老头怎么扯上关系的？不许撒谎！你若撒谎，这辈子都再见不到甘华！”
　　方南秋忙不迭地点头，“不撒谎，不撒谎！其实是几年前我帮过他一个忙，那时候他说他欠我个人情，将来必定报答。我当时觉得这老头神叨叨的，也就没放在心上。直到半个月前，我收到甘华在端氏县的消息，往这边赶的途中，接到了他用信鸽送来的信。上头说他算出我心上人会惨死于端氏县，并且我来不及赶到。当时我不相信，没想到几天后甘华果然出了事。正伤心的时候，他又给我来了信，说这次他能帮我，只要我到这儿说服你们，一切就没问题。以前家父有给我说过花丞相的事，但我从前没想过有那么神，现下甘华出事，楚应君先前就算到了，我想着反正也无法，不如就信他一次。”
　　“你信了老头的话，所以才来这儿给我们讲故事？”蓝臻语气森冷。
　　“我不得不信他，但绝非讲故事。刚才说得一字一句都是真的，甘华本质不坏。你医者仁心，将他复活，行吗？”方南秋无比诚恳。
　　花锦城思索半晌，刚想帮着跟蓝臻劝劝，猫儿就起身从他的腿上跳下了。
　　“你们呆着，让我好生想想。”
　　小猫丢下这句话，撞开门，跑得没了影。

　　“他会答应吗？”方南秋盯着被蓝臻撞开的门，外边儿金橙色的阳光斜斜地打进来撒在屋子的地面上，很是漂亮，“抱歉，不是故意要瞒着你们的，楚应君信上不让我说…”
　　花锦城偏头，坐那儿的黑衣男子，眼眶已红。
　　“我只想甘华能活过来，和不和我在一块儿不重要。人一辈子总该发生点儿好事，甘华这辈子还没有过，我希望他能有。”

　　猫儿撞开门出了屋子，在院子里那棵大梧桐树下的藤椅上蹲了会儿便进了寝室，到他要变回半兽形的时候了，还在外间不太方便。

　　一刻钟后。
　　穿戴整齐的蓝臻敲响了隔壁凶宅的院门。
　　“这是吃饭时间到了？”甘华仍旧是那身红衣，斜倚着大门，身上透着股子冷森劲儿，笑嘻嘻地打量着面前难得见到的人形蓝臻。
　　“你怎成天就晓得吃？跟圈里养地似的？”蓝臻鄙视他一眼，跨进凶宅。
　　“我除了吃，也做不得其他事了。”甘华合上大门，走到蓝臻身边瞧着他头顶戴着帽子的地方，“你们才来那天，你在院子里睡着了变回来，我偷偷看过一眼，这地方似乎有对猫耳朵。”
　　“的确有。”蓝臻难得的没怒，好好答了，围着凶宅转了转，问甘华：“你是在哪间屋子出的事？”
　　甘华一愣，眼神立刻凶了起来，“方南秋那多管闲事的和你们说了什么？”
　　枉死鬼的眼神凶起来是很恐怖的，院子里阴气一下大盛，换做一般人早吓晕了，可蓝臻不是一般人，他没事，又问了一遍：“哪间屋子？”
　　甘华不说，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渐渐出现了一道道血红色的裂痕，整个人像是被砸碎了般。
　　“又不高兴啦？”蓝臻看到这样骇人的景象却笑着拍拍红衣鬼的肩头，有些无奈，“算了，我自己找。你别老生气，这样不好看。”
　　说罢，蓝臻放下手。
　　不料，半道儿被甘华凉冰冰的指头大力抓握住了腕子，“不许找！你给我出去！”
　　蓝臻微微一笑，凭空唤了道符出来，甘华刚惊讶得张大了嘴，身子就被定住了，“一边儿乖乖呆着，再废话，晚上不给你吃东西。”
　　“你混账！”甘华眼珠子急得直转。
　　蓝臻低头测卦，马上就找到了要找的屋子，回头冲红衣鬼威胁道：“仔细明天也不给你吃的！”
　　甘华气坏了，但也无法，只得眼睁睁瞧着蓝臻推开了那门。

　　门内没有任何骇人的东西，尸骨这会儿都在官府保存着，血迹也一丝都没留下。
　　蓝臻关好门窗，在屋子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贴了画好的符，开始召唤读取屋子的记忆。

　　约摸一个时辰过后。
　　脸色苍白的蓝臻推开门，走出来，太阳已经差不多快要全部落山了。他抖着手给定僵了的甘华解开符咒，从始至终一个字都不说。
　　“我不想复活，现在这样没有什么不好的。”甘华知道蓝臻什么都看见了，也就索性与他说了实话。
　　蓝臻沉默半晌，从袖子中掏出个早就画好的三角黄符放到红衣鬼的手心里，“晚上拿着这个就可以到我们院子里了，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
　　甘华收紧手指，握住纸符，瞪着面前的人凶狠道：“莫怜悯我，我用不着！”
　　蓝臻摇摇头，声音清淡，“我没有怜悯你，人该自己珍惜自己，若是你放弃，我决不强求。”
　　甘华冷哼一声，坚持，“我放弃。”
　　蓝臻转身就走，到了院门口，憋了口气似的，还是顿了顿步子对院中的鬼说：“人要活着，才会有好事发生，才能和所爱之人游山玩水，享尽天下美食。人死了，能投胎转世还好，若做了鬼，就是有再多心愿都成了空。我三日后离开端氏县，你想好吧。”

作者有话说

　　小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