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 章（已替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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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盈没应和也没反驳，丁尚婉那是头顶乾坤塔的奇人，曹操一辈子就对她矮一截，好色的时候更矮，可是她自己呢？神马也不是！
安盈笑了下，然后好像忽然想起似的朝甄宓道，“贵不可言甄家女，久仰大名。”
她说这话的时候好像漫不经心，又带着一点似是而非的语重心长，那种调调成功的让甄宓不自然的笑了下，曹操好像有所觉悟，瞬间皱眉又松开。
安盈在心里大大的松了口气，然后顺势早退了今天贵妇们的聚会。她已经知道卞明倩组织集会的目的，丁尚婉也如她所愿的硬生生把甄宓的辈分压下一级，其实有时候对某些人来说辈分并不是不能收房的理由，但是安盈知道丁尚婉的面子是不一样的，曹操必须得买帐，或者说，只买她的帐。
回家，午饭，晚上安顿好了儿子，安盈让牛闲派给她往丞相府传个信，她要去见曹操。
睡到半夜下起了雨，房子还没竣工，下雨了工期又要推迟。安盈被帐篷顶噼里啪啦落雨点的声音吵醒，躺在榻上睡不着了，翻来覆去的。
地都被雨水泡软了，帐篷外响起库茨库茨的声音，红鸾掀开帐帘，一股混着潮湿水汽的冷风吹了进来，安盈往毯子里缩脖。
红鸾道，“夫人，还没睡吗？”
安盈纳闷道，“吵醒了，睡不着，你怎么起这么早？”
红鸾好像不太自然的捋了下头发，雨夜太黑了，安盈只看到帐门口的大团黑影扭了下，安盈一下子反应过来，笑道，“起夜啦？”
红鸾含含糊糊的唔了一声，然后道，“下雨了有点凉，我给夫人再加床毯子吧。”说着进帐来，窸窸窣窣一阵轻响，红鸾把蜡烛点了起来。
要是让安盈说，帐篷住着其实比房子舒服，不用担心一抬头就看到落满灰的房梁，安盈晚上睡觉的时候总会想起小时候听人讲的噩梦，半夜睡着觉，被一团重物砸醒，随手一摸，高空坠物是棚顶掉下来的大耗子……呕，不能想了，会吐。
安盈突发奇想，“你批过命吗？”
红鸾正从柜子里拿被的手一顿，笑道，“小时候家里吃完早饭，不用担心去哪里找晚食就是很幸福的一天了，哪里有闲心去问命？能活下来就是最好的命。”
安盈这才惊觉自己问错了话，红鸾的经历不是秘密，如果说她幼年过得好，以这时代的标准，被奸污的女子就是不去寻死也会一蹶不振，偏她挺了过来，那是只有经历过真正的磨难才能坚持下来的韧性，知道生命的可贵。
安盈笑了一下，自嘲道，“我也没批过。不过小时候听过两个批命的故事，觉得这东西挺神奇。”
红鸾把被子抖开，铺在安盈身上压一层，一边道，“怎么个神奇法？”
“第一个，是有一个皇帝，他想知道他建立的皇朝能统治多少年，结果批命的人告诉他，三代遇武而亡！他一气之下把全国姓武的人都杀光了，却在自己的后宫里遇见了全国武姓最后一个女子，那女子非常漂亮，皇帝心想，一个女子，能做得了什么？我先要了她，以后腻了再杀了她，那就两全其美了……”
红鸾倒抽了一口凉气，在安盈塌下脚凳上坐下来道，“这皇帝可真是……”
“是啊!真是色欲熏心了，他宠幸那个女孩子不久，病重得要死了，于是下令到他死后，那女孩子要给他殉葬，却不料，那女子趁机勾引了他的儿子，果然，皇帝死了以后，他的儿子没有执行他的命令，反倒将那女子立为皇后，皇后生了太子，太子早亡，此时已经过了很多年，连皇帝也已经死了，武姓女子的皇孙成为小皇帝，她自己垂帘听政，她记恨老皇帝的灭族之仇，在垂帘听政以后，下令皇孙改姓成武，以后的后代子孙全都姓武，甚至连国号也改成另一个，后人说起老皇帝建立的王朝，可不就是三世而亡吗？① ”
帐外雨声噼里啪啦，帐里也有一丝阴冷，红鸾没来由得的觉着心惊肉跳，过了半晌，才想起安盈说她想起两个批命的故事，正想问下一个批命的故事是怎样的，抬头后才发现，安盈已经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睡熟了。
早起雨势转小，沾衣欲湿的那种，然而盖房子无论木料还是粘料都怕水，工期只能继续往后推，席工头来跟安盈打招呼的颇为不好意思，其实别人家盖房都是黑天白夜不分的干，只有安盈坚持白天做事，晚上休息，而且还硬性规定了早起上工到下午收功的时间，一天里只做四个时辰，这样宽厚的主家实在是生平仅见，席工头一再表示，落下的工期，他们一定会找日子加班补上，请安盈一定不要担心。
其实真的没什么可担心的，安盈笑着道，“只要天冷之前能让我住进去，你们可以一直慢慢盖。”反正工钱是曹操给的。
吃完饭，送儿子们上学，古人，尤其是现在汉末，对孩子的教育更看中意志和恒心的培养，就像许褚说的“夏练三伏冬练三九”，侧重点不是冷暖温热，而是夏也要练冬也要练，春夏秋冬每一天都不能停。
安盈特意捏了一把赵统身上的衣服，又捏了下赵广的，嗯，都挺厚的。
红鸾笑而不语，看着自家夫人化身唠叨婆，雨里练武是为了磨练意志的，不是叫你们逞英雄的，干衣服一定要随身带着，练完了记得赶紧换……balabala
送走了儿子，时间上还得再等一阵才能去丞相府，刘协代表的汉王朝已经名存实亡，上朝的事一个月里有一天就算是和尚们撞过钟，如今的许昌丞相府才是真正的廷议会展中心，每天早上品级够的臣子们都得去打卡。
等待的时间有点无聊，安盈无所事事，只能把昨晚琢磨的事情在心里再过一遍，过到一半开始昏昏欲睡，没办法，小雨淋淋漓漓的落地，那声音像催眠一样单调。
晕晕乎乎中，红鸾过来将她推醒，安盈像被梦餍住了似的，知道红鸾在跟她说话，批蓑衣，打油纸伞，自己硬是张不开眼皮回应，直到红鸾担心的询问她，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去丞相那里告个罪请个假，安盈才打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
马车驶出家门。
沾衣欲湿杏花雨听起来是个很美好很浪漫的词，然而在生活中，它绝对没有想象中的美妙。大雨滂沱，水滴落地像小石子从天而降，那是可以光明正大躲雨的理由，而细雨纷分，在所有人的意识里都不值一提，于是从头到脚被浇得精湿，甚至着凉。
安盈裹紧了身上的披风，那是临出门时，红鸾追着跑着硬给她披上的，果然很有用。
到达丞相府大门的时候，里面的人正在散朝，贾诩典韦率领的大军明天就要进程，士兵要各自归营，阵亡将士要抚恤，凯旋兵勇要奖赏，还有欢迎仪式怎么走流程，事情一大堆，每一项举措都需要曹操最后签字画押，所有官员都行色匆匆。
大门上的门房过来拉车，一般来说马车里要是男士官员，那么毫无疑问，他要在正门外下车，然后步行进丞相府，只有女眷的马车可以从侧门直接进府，然后一直行驶到二门上才会停，然而安盈的工作是前者，身份却是后者，搞得每次来，门房也很头疼，这位夫人前后院都进得，到底是下车还是不下车？
刘虎撑起油纸伞，安盈自己掀开车帘，门房松了口气，不用赶车挨雨浇了。
行礼，问候，接过驾驶权限给安盈安置马车，正门口，刘虎打着伞，护卫安盈入府。
其实丞相府里肯定安全，不过□□保镖的性质就是贴身与贴心。
这俩词真荡漾。
书房里，曹操坐没坐相的在位子上，肖想了多年的美人好不容易到手了，却不能吃下肚，真得是一件让人抓心脑肝的事，不过现在，曹操闹心的事却不是这一桩。
他更在意并且想不通的是“贵不可言甄家女”，到底是什么意思？
遥想曹操当年，“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这一批命语横空出世，他也是疑惑了很久，想他曹操出身名门，自幼接受的是忠君爱国的教育，如何能做出与国家与君王作对的事情？直到命运的车轮一步一步的转到今天，他内心深处的想法也一再变化至今日，批命所语，也才终于水落石出。
可是甄宓的呢？贵不可言是用来称人贵有帝王、母后之相，因为不能直言，才造出来委婉叙之的。甄宓是女子，贵不可言，至贵就是封后，那么娶了她的人，自然是九五之尊！昨天安盈等于直接喝破了曹操要称帝的野心，也是因为这个，这一夜的前半晚，曹操一直在懊恼，要不要反口？哪怕丁尚婉再怎么愤怒，顺应天命都是个让人热血沸腾的事。
可是临近天亮时候安盈的故事被人快马加鞭的送回来，曹操什么都不敢确定了。如果自己不是那个九五之尊……
曹操活了四十几年，生平头一次，犹豫不决了。
安盈进书房的时候，险些以为自己没睡醒，曹操在门口站着，那个手势那个动作，简直就是在列队欢迎，唯二差的就是手上没有拿花束，嘴里也没喊“欢迎欢迎热烈欢迎”……呃，好寒！
见礼，入座，小厮送了茶水又退下，瓷杯里的水汽氤氲着升腾，别样的清幽。
曹操百爪挠心，好歹没忘了夜班床头故事是探子偷听回来了，明问不得，只好道，“昨日夫人使人来，不知是何事？”
省却寒暄，直入正题。安盈乐得开门见山。
要说的事，自然是颜禧班和《窦娥冤》，以及更重要，由《窦娥冤》而引申的，平凉州攻略。回想当初，安盈就是凭着曹操对窦娥冤的脑补才进入这一代枭雄视线的，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一场地震，其后的一切计划也只能搁置不理，出兵平审配，大汉灾后重建，林林总总的大事小情流水不绝，安盈最早还没出正月就模糊的想到靠“窦娥冤”的大旱三年煽动民心一事要放弃，盖因相比十年前的凉州旧事，发生在今年的中原地动更具煽动力，一旦“窦娥冤”的战略意图被识破，被人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那曹操地震后的内忧外患之下，恐怕就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了。
曹操边听边点头，相比纠结将来的皇位和后位，眼前的江山一统显然更实际，没有江山，当个毛的光杆皇帝，曹操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倒是委屈了颜禧班，一直没机会大用。”事实是安盈不提，这半年事多，曹操自己都忘记了。
安盈笑笑，也不点破，转而谈起另一件事：她想离都。
搅黄了人家的第N春，安盈还真有点怕自己成为曹操下一阶段的目标，道，“军师当日询问去留的时候，我曾经说过，要断袁尚袁谭兄弟的粮草，令其不攻自破。如今军师和将军已经率队回返，我军的下一步工作就是坐待稻米收获季抢收邺城周围的粮食。不过这种办法失之消极。故我觉得，还应该主动出击，帮袁家余孽浪费粮草，才是上策！”
曹操惊讶的道，“难道夫人打算亲自领兵偷袭？那袁孽属地尽在山区，单是地形我军就不熟悉，夫人当日定下的以逸待劳之计就已经很好了，无畏冒险，非智者所为，不可不可！”
“地形不熟，可以侦查，不然要侦骑何用？不瞒丞相，其实当日定下以逸待劳，阶段袁氏兄弟粮草之道，我便想到了今天，也一直期待着今天，不知丞相，可还记得您赐名的刘虎吗？”
春狩时，刘虎以一己之力，上演了一出人进虎退的奇迹，安盈小时曾听过一个传说，佛家说人命有轮回，上辈子是侩子手，并且是一生刀下无冤魂的侩子手，下辈子再世为人，就能百兽不侵，望风而逃，没见过刘虎之前，安盈也一直以为这个传说只是姥姥口中的床头故事，不过自从见了刘虎，这数月来，安盈留心观察，却发现传说有时真的是很道破天机的东西。
凡有攻击性的走兽飞鸟，许昌城内可见的鹰，犬，猫，大公鸡……刘虎所过之处，一律鸡飞狗跳逃避，倒是如马，信鸽这种本性温和从不伤人且与人有渊源的活物，见了刘虎那简直就是见了亲人，耳厮鬓磨起来就没够……
“有刘虎的本事，我们可以不进村镇，不与袁氏兄弟们领地中任何人照面，直接从荒野山脊中自己踩出一条路来，这样既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豫州山区，又可以为丞相将来入豫探路，一箭双雕的捷径，何乐而不为呢?”当然还能躲开你个生冷不济相爷的注意力，实乃一箭三雕的妙计。
曹操有点被说服了，低头沉吟着道，“容……孟德想想。”
安盈点头说好，“我回去等候丞相差遣。”
也许是这种谦恭让曹操惊讶，令他忙里偷闲看了一眼安盈，安盈笑笑，合上书房的门。
从书房的院子里出来，刘虎自动跟上，他是没资格进入守备森严的书房，但可以在外面等，撑开伞以后刘虎道，“刚刚后宅卞夫人打发人来问您什么时候能跟丞相议完事。”
曹操规矩，不论任何人，一旦进入书房范围，十万火急的事，也得等人自己出来再告知。
安盈点了点头，问道，“那你怎么说的？”
“我说不知！”刘虎道，“他说他在大门上等您。”
在书房外探头探脑以奸细罪论处，卞明倩打发人来问一嘴，已经是很冒险了，到底啥事？
安盈从书房出来，就往大门方向走，机灵的小厮早就跑去备车，得知安盈是自己坐车来的，又马上化身车夫开始代驾，安盈到了大门口，门外的马车已经等候着，刘虎给安盈撑伞，门房忙过来摆放上车的脚凳，斜下里冒雨冲出一人，急急道，“夫人——”
来人冲到近前，雨水将他的头发和衣服全都打湿，看上去也不知在雨里等了多久，衣服头发都贴在身上，有种落水长毛犬的狼狈，焦急的道，“小人曹青，卞夫人请你过去，有急事请教。”
啊？
安盈很意外也很踌躇，精虫上脑却不得释放的老男人很恐怖的，丞相府现在的后宅那绝对是个地雷阵。
刘虎将这人上上下下打量一便，却是怀疑的道，“你说你姓曹？怎会给后宅里的女眷传话？”
安盈不熟丞相府下人编制，刘虎却是略微知晓，会姓曹的下人，要么是曹操祖父那辈就被曹家人使用的家生子，要么是因为办事得力而有幸被曹操赐姓，他们无一例外都是丞相府下人里管事级别的小boss，传话这种没技术含量的事，怎么会轮到他们？尤其传得还是后宅女眷们的话。
雨势比清晨出来时大了些许，曹青的回话方式，也很遵循规矩，不远不近的距离，安盈没法确定他那一瞬间是不是有些不对头。
曹青惶恐的说，他的媳妇就是在夫人身边当差的，因为身体不好，在雨水里站了一会就撑不住了，但是主母的命令又不能不传递，所以就把他叫来替班，这话要是传不到，他媳妇就怕要被治个玩忽的罪了。
是个好男人。这是安盈听完他断断续续的说话后的第一感觉，知道心疼媳妇，并且不介意为此顶雷，在一个男人至尊的世界是多么的难得哟，安盈心软了，那就去看看吧。
曹青瞬间松了一大口气，忙亲自上来给安盈驾车。
要进入后宅，马车可以直接驶往二门处，刘虎是雄性生物，走到一半就不能再往前去了，安盈嘱咐他打着伞回去门房上等着，基本上她在后宅里要真有啥事，刘虎在二门还是在大门都是一个样，解不了近火，刘虎听从安排，有点后悔没把红鸾捎来。
车驾继续往内院走，拐过一条专门用来避开前院的车道，安盈忽然感觉到车停了下来，到二门了？可是好像不对啊。
车帘突然掀开，曹青裹着一身寒气钻了进来，安盈一惊，后退，曹青桀笑，目光闪烁猥琐，“赵子龙赵夫人，你胆子真不小哇！”
安盈瞪大了眼睛，她忽然意识到，她一直以为的身份掩护，其实存在着一个极大的漏洞，可叹她昨天居然一点都没有察觉，简直是个白痴。
“你想怎样？”安盈极力稳定情绪，镇静的道。
曹青桀桀怪笑，旋脸色一变，阴森的道，“夫人真豪杰，曹某佩服，只是不知道，要是我把你的身份，你的家乡，还有你的夫君是谁，在丞相面前一送，你还能不能有现在的镇静！”
拔高的尾音，让安盈心头突地一顿，随之而来的是急速涌动的心头血，安盈心底一热复一凉，藏在斗篷下的双手十指互扣，扣住右手中指上的戒圈，口中不露声色的重复道，“你想怎样？”
敌将家小在己方阵营，不是奇功也是大功，不急着去立功，反倒来见自己这个正主，没有求就有鬼了。
“那就要看夫人你自己觉得，你，和你的儿子们，还有赵将军，你们一家四口的命，值个什么价咯！”
安盈恍然大悟。
再大的功劳，曹操能赏就只是钱财，很简单，他曹青要真是那块料，军中政中，他顶着曹家家仆的身份混到娶媳妇的岁数早就该出头了，他既然还只是个小管事，那就是没本事，再大的功劳，在他这里也只能折算成银钱。
戒圈内预留的尾针已经掰直，以指试了下，极其尖锐，安盈吁出一口长气，心念电转。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第 章（已替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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