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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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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搁上电话,夏雪愣了足足半分钟有余,然后,又是一阵急切切的铃响。
“总经理啊——”她连忙提起电话。
“什么总经理?”一个冷冷的声音。
夏雪立即改口:“你谁啊?”
“我还没问你呢,你谁啊?”
“嘿,你这个人怪了,你打我电话反过来问我谁?”
电话那一头,忽子刚窜下飞机,一手提着半斤重的小黑包,一手握着手机。
他转头望望,本来该来接机的家伙没有到,机场里人头簇簇,广播里絮絮叨叨地不晓得在说些什么。他眯起眼,贴近手机:“这个电话是谁的,本来?”
夏雪刚从地上把镜子拾起,手里还勾着那个莫名的电话:“我说你是不是打错了?”
忽子低眼看看手机号码,没错:“夏雪那小妮子跑哪里了?快叫她滚出来接我!”
夏雪登时一呆。
眼睛眨巴眨巴,手里的电话举过头又放下。
“喂,和你说话呢!把那个迷糊虫叫出来听电话!”
夏雪脑袋里迅速翻滚起来:好像好像今天一早出门妈妈和她说什么来着?哦,对。小时候跟她一起跳皮筋踢踺子那小子回国了,让她记得下班后顺带把他接回家。
可是,他回国干她鸟事?
思及此,夏雪壮了胆子:“喂喂,好歹二十有五的人了,你不认识回家的路吗?”
“你是夏雪?”
“嗯哼。”
“怪了,怎么声音跟没发育好似的……”
“我,我——”
“你别说,我现在确定你是我家隔壁老是尿裤子的夏雪妮子了。瞧这说话的调调,想骂人又犹豫着扭扭捏捏,一点儿都没变!”
夏雪盯着电话,欲摔未摔,那边大喊了起来:“妮子,我知道你想挂我电话!”
“好了,不瞎扯了,快来吧,我给你准备了礼物呢!”
礼物?夏雪弯起嘴角。要知道,忽子跑到国外是做音乐的,据说还挺有钱的。
“你在哪里?”
“靠,我说了那么久你连我在哪里都不知道?”
“废话,A市飞机场那么多姑娘我路盲又不是一两天谁知道你撂那个窝窝头里了?”
“得,出门打车,HLHT飞机场,乖,快点来,车费我给你报销。”
夏雪喜孜孜地挂了电话,翻开化妆盒,对着巴掌大的小镜子照啊照的。
待到“装备”完毕时,夏雪看看手表。糟了,转眼又过去半个小时。
匆匆赶下楼,打的。白嫩嫩的手空中扬了半天,愣是一辆自行车都没拦下。
忘了,闹市区。
她急得开始跺脚,大红色的高跟鞋踩得脚跟一阵阵的疼。
忽子那家伙一定会抱怨了。
眼前忽然一辆普桑悠悠地驶过。
夏雪急中生智,咬咬牙,朝着普桑冲了过去。
虫虫正在和老妈打电话闲话家常,车开得慢悠悠的,没料到面前突然冲过来一袭亮眼的红。
好在他没做上项目经理前开过不少日子的卡车,车技堪称一流。
一个稳稳的刹车,车窗前的红衣女子也跟着刹车。
只见她摸摸胸口,估计是刚才冲得太猛了,心脏没缓过来。
随即,虫虫不由把头往前一伸。
她——她居然在他车前补妆?
“嘟嘟!”虫虫不客气地摁了喇叭,红衣女子貌似注意到了自己,马上堆出满脸的媚笑,扭着腰摆着臀走到了车门边。
她敲敲车窗,虫虫有些无奈地拉下窗:“有事吗?”
夏雪尽力摆出公式化的秘书笑容:“我临时有点要紧事,能搭个顺风车吗?”
虫虫揉揉额头冷汗。这年头,搭车用得着那么激烈的方式吗?
“去哪里?”
“HLHT机场。”
顺路,虫虫没有多想,打开一边的车门:“上车吧!”
夏雪连忙窜到了边上,撂起裙子钻了进来:“谢谢啊!”
虫虫没有应她。电话里和母亲告了别,踩下了油门。
夏雪也没有多话。继续翻开化妆镜,左顾右盼地,补补唇膏,刷刷睫毛。
车开到目的地,夏雪又是标志性的笑容道谢。
虫虫没有说什么,见她关了车门,自己也拎了包下了车。
望着夏雪乐颠乐颠跑开的背影,不由将她和记忆里那个蹦蹦跳跳的叶沙拉重叠在了一起。
话说两年前他只是个工地上搬砖抹泥的小杂工,那个时候的叶沙拉也正好负责给工地里的工人们派饭。每天他们总归不期然地穿身而过。叶沙拉烧的菜很到位,而且,很便宜。
逐渐地,两个人聊了起来,然后他知道了叶沙拉一个人自给自足地过了那么多年,叶沙拉也知道了他一个人养活一家人那么多年。
叶沙拉发誓不会穷一辈子,他也发誓要让家人过上最好的生活。
两个人站在还没造好的三十几层的楼盘顶楼,对着星星月亮起誓,然后转过身,面对面,四目相接间,温暖不自觉地流淌过两颗同样坚持不懈的心。
“沙拉。”虫虫点了根烟,轻叹一口气。
他始终记得那个时候的沙拉,每天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梳着一丝不苟的马尾辫,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的沙拉……那个时候,她常常笑自己走路不长眼,搬砖头的要变成砸砖头的笨虫子。
远处保安的叫声唤回了他的神志。虫虫掐了烟,钻回车里。
左弯右拐地,把车稳妥地驶进车库。
下车,锁车。对着手心里的车钥匙不由苦笑。
奋斗了那么多年,他已然从一个小小的“砸砖”民工升到了项目经理,而沙拉还是原来那个吃个荷包蛋都要精打细算半天的叶沙拉。
她的固执,他已经无法去适应。
虫虫摇摇头,捏紧了手里钥匙。那是上个月他刚谈成的一笔生意经理给的嘉奖。
想到公事,最近新接的一笔项目就是做这个HLHU机场的绿化设施。
还是公事重要,虫虫皱皱眉,老妈还等着他下班买菜烧饭呢!
不再迟疑,他整整衣衫,立即朝机场招待处走去。
第五章
在国外开惯了顺风车,回到A市面对如此堵塞的交通,宋天按喇嘛按到手抽筋。
没等到夏雪给他找到人,自己决定先去家政所打探情况。
毕竟,家里多个人不可疏忽,再忙,还是得抽空自己看看。
车里的空调调到二十度,车窗外烈日炎炎。
他想起那个窝在家门口哆嗦的小神经,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可以叫一个人在大热天的晚上缩着脖子直抖颤呢?
红绿灯交接不停,一辆辆车徐徐蠕动着往前开。
宋天再次感慨自己的耐心无敌。
叶沙拉出门前才发觉衬衫少了个扣子。
怎么办呢?她急得团团转。
难道是昨天抱报纸睡觉的时候扯掉的?赶紧,她趴到了地板上,大大的眼睛扫过灰暗的沙发缝隙。看不清楚?叶沙拉一个骨碌跳起身,跑到门口取下了挂在边上的台灯,拖着电线拖线板再次把脸贴上地板。隐隐记得这颗纽扣是衬衫上唯一一个上面还留有闪钻的,照理,这灯光打过去应该有反光啊!
揉揉眼睛,叶沙拉把眼皮撑了半天,仍旧没有扣子的踪影!
放回台灯,沮丧万分地跌进沙发。
家里幸存的一件古董级完整版衬衫就那么毁了……扁扁嘴,沙发套垫底下是一个针线小盒子。掏出来,翻开盒子,里面五颜六色的形状不一的十几枚小扣子。叶沙拉笑笑,当初妈妈常常给她换扣子,对她柔声说,沙拉啊,妈妈没有钱给你买新衣服,换一套彩色的扣子好不好?小小的自己抓着母亲瘦瘦的手腕,好啊好啊说着,映在母亲眼底的是自己笑的时候露出的一双白白的虎牙。
这么一想,冰箱上的方正牌老式台钟当当当敲响,叶沙拉一个惊醒,抬头看看,完了!应聘时间要过了!
叶沙拉几乎和宋天同时抵达家政所。
面前大门紧闭,上面摇摇晃晃的一块牌子:工作时间8:00~16:00。
叶沙拉和宋天叹口气,互视一眼。
随即,“怎么又是你?!”
“你以为我乐意遇见你啊!”堵车半天憋了一肚子气的宋天冷声道。
叶沙拉本来讪讪地转身要回去的,听他那么一说,失恋失业的烦躁一下子爬上心头,干脆也火了。
“你每次说话都要用吼的吗?真难听!”
“小神经,今个蛮清醒的嘛?”
叶沙拉见他刻薄,小小的个子又差他一截,干脆往前走上阶梯,噔噔踏上三阶差不多够到与他平视。她清清嗓子:“你再说次,谁神经了?!是我,还是你这个不会开车乱穿马路的家伙?”
宋天闻言一怔,到底是你乱穿马路还是我乱开车?
叶沙拉继道:“还有,别老是一副人家欠了你钱的表情,丑死!”
宋天讥笑:“嘿,我和你谁比较像欠钱的?”
叶沙拉低眼看看自己,洗得雪白的牛仔裤,素净的白衬衫当中一颗显眼的绿色扣子。再看看对面戏谑的男人,一身名牌西装,空气淡淡素雅的古龙水味。
对啊,她差点忘了。
他是有钱人。呵呵。
叶沙拉拍拍手,跳下台阶:“我走了。”
宋天耸肩,他也没兴趣和一个小女人争锋相对、吵得口水涟涟。
两个人一并转身走开没几步,身后的墨绿色大门倒悄无声息地开了。
“沙拉?”
叶沙拉听到名字回过头:“微微姐姐?”
宋天不自觉地也回过头。
微微疾步走出门,停步沙拉面前,开始碎碎念:“你怎么搞的你?我和客户约了时间等你,结果客户茶喝了八杯厕所跑了三次还是没见你来!”
叶沙拉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对不起——”
微微说:“沙拉,你老是吊儿郎当的可不好!大家从小都是邻里的,我照顾你是应该,可是你不该马虎我的事啊,你知道老板怎么骂我来着吗?”
宋天站在一边静静端望,只见叶沙拉小小的脑袋低垂着,嘴角挂着一抹不易察觉的苦涩的笑。
微微继续喋喋不休:“我早就想说你了!上次小文阿姨找的工作多好,你怎么那么厉害也能搞砸?大家都看你可怜,知道你一个人都想尽办法有什么好工作先照顾你,可是沙拉,你怎么回报大家的?”
叶沙拉声音低低的:“不……不是这样的。”
微微打断道:“好了,不要给我一大堆借口,反正你的事我也不想再插手了!以后别找我帮忙了,还有我妈那里也别去了,别让人家老是笑你蹭饭——沙拉,你也老大不小了,干脆找个男人嫁了算了,尽靠大家施舍着过日子也挺丢脸的不是吗?”
宋天微微蹙眉。
只见叶沙拉扬起头,艰难地扯出一抹笑:“谢谢……微微姐姐。”
微微仍旧没给好脸色:“算了!我就不该指望帮你找到客户赚那什么中介费!”
叶沙拉颔首:“是啊……老是给你们添麻烦。”
微微摆手,正要转身。
宋天及时开口:“等等。”
势力的微微抬眼望过去,宋天一身名牌,手上亮闪闪的劳力士,不由勾起笑:“这位先生什么事?”
宋天看看叶沙拉:“怎么,刚才跟我斗嘴的气焰被猫吞了?”
叶沙拉没好气地瞥了他眼。
宋天弯起嘴角,这个小丫头憋气的样子怎么那么好玩?
“我想找个保姆,最好全天候的。”宋天朝微微走近,然后指指后边低丧着脑袋的这个,“就她,行不行?中介费我照样给。”
第六章
夏雪赶到机场,人潮已然散得差不多,零零散散的可见几个游客在机场周遭闲晃。
印象里的忽子还停留在十几岁的模样,黑不溜秋的脸,眼圆圆的,头发卷卷,还是自然卷……夏雪低头看看自己前阵子刚做的方便面似的小卷发,不由蹙起眉。
忽子,会不会认不出她啊?
抬眼再看看机场,澄亮的灯光扫得她眼疼,白花花的一片,都是她所不熟悉的一景一物。
说她闭塞也好,懒惰也罢,反正她是个彻头彻尾签了合格证书的路盲,别说机场,就是游泳馆体育馆KTV她都没去过几回。不过这次迟到实在是因为堵车……而不是她的错。
忽子,会不会等不及跑了?
大脑还在去留问题上挣扎不休,眼睛前出现一双大手,啪一下,白花花变成了黑黝黝。
“谁啊!”
“流氓!”说着,向来自以为傲的纤腰被人狠狠捏了记。
“喂!你放手啊,我警告你!”
下一秒,夏雪整个人被拖到角落。
邪恶的大手张开,映入夏雪眼里的是一张笑眯眯的俊脸。
忽子一手拎着个小黑包,一手朝她呆滞的脑门敲了记:“醒醒,妮子,帅哥在此。”
夏雪啊一声,随即瞪大眼睛望着他:“你干嘛打我?”
忽子学她,瞪大眼:“那你干嘛去了,现在才来?”
大眼瞪小眼的游戏从小玩到大,夏雪发觉她丝毫没有厌倦,不由呵呵笑了起来:“忽子,你怎么还是这样……说了我是双眼皮你一单眼皮,有什么好比大小的……”
脑门上又是一记:“问你话呢,去哪了?我快把凳子坐穿了!”
夏雪揉揉脑袋,眼睛飘到他的脚踝,一双橙黄色的NK运动鞋,往上,破了三个大洞两条小缝目测暂时还没走光的NK牛仔裤,NK黑色皮质镂空腰带,NK白色运动外套,NK白色T恤,最后,她抬起手,拉下他套头顶的墨镜,一翻身,靠,底下边框映的还是NK!
“喂,你做了NK的代言人了?”
“嗯哼。”
夏雪眼睛一亮:“据说他们最近在做女性化妆品?”
忽子眯起眼,伸过手往她粉嫩嫩的脸上大力一拧。
“啊!”夏雪忍不住叫出声。
忽子牵起嘴角:“抹得真厚啊,你是防沙尘暴吗?”
夏雪当即板下脸:“得,我冒着生命危险拦下车又千辛万苦得穿梭在茫茫人海,结果找了你那么个混蛋!”
忽子懒得理她,拎起,牵出机场候客大厅。
等候已久的出租车司机见到来人,赶紧跑到边上开了车门。
忽子将满脸愤懑的夏雪丢进,自己径自坐到了她边上。
“司机,水月镜花!”
水月镜花是A市最有名的花园饭店,坐在边上夏雪听到立即精神了起来:“喂,忽子,真发财了?”
“嗯啊!”说着,忽子侧过身,不知何时变得细长的眼幽幽地盯着她看。
夏雪被看得心里小鹿乱跳:“干嘛呢,忽子?我脸上有写字?”
忽子摇摇头,笑弯了眼:“妮子,闭眼,礼物。”
夏雪闻言乖乖合上眼。
脖子上套了一条冰冰凉的东西,忽子捏捏她小巧的鼻尖:“开眼吧,妮子。”
夏雪低头,是一条细细的金灿灿的链子,链子下面吊一个指甲大小的金币,她翻弄金币,正面写着夏,背面一个雪字,金币周沿精致的一圈玫瑰花图案。
“无事献殷勤。”说归说,夏雪搂着项链笑得甜甜的。
忽子无奈地笑笑,手伸过拍拍她脑袋:“妮子,下次迟到记得要先给我个电话。”
不然呢?夏雪茫然。
“刚才我可急死了,给你妈我爸连打了不少电话。”
心里顿时暖洋洋的,夏雪抬起眼望着他:“忽子,这次回国长进不少,晓得关心别人了嘛!”
“呵呵!”忽子别过头,眼睛瞥向窗外流动的景物。
妮子,还记得么,小的时候我个子小人又丑,整个小区里就你一个傻冒肯带我玩,还要玩些女孩子扮家家那种没有营养的把戏……那次你扮新娘我扮新郎,你偷来了你爸喝了一半的84年的葡萄酒,一半倒进玻璃杯一半洒在外面,我们学着狗血电视剧里的情节,喝了一次我“终身难忘”的交杯酒,虽然事后两人吐得跟食物中毒似的,挨了医院的针头紧接着挨爸妈的打……可是妮子,我不管你是真迷糊还是假迷糊,反正老小你就许了我了,不准反悔!
夏雪跟着忽子进了酒店。这才发觉原来是忽子组的那个乐团的庆功宴。
汗!一帮子差不多二十来人,为了等她夏小姐,集体对着满桌的冷盘瞪了两小时。
“我说呢,怎么一进来他们尽跟黄鼠狼见了小山鸡似的表情。”
忽子哈哈大笑,一把将她推进了椅子,自己紧靠边上坐好。
趁忽子给大家敬酒的空隙,夏雪大着胆子打量着忽子。
难怪她总觉得现在的忽子笑起来有些邪乎,这家伙,什么时候长得那么好看了?
忽子发现了她的目光,颇深意得回望她一眼,望得夏雪一身热汗。
酒杯交错间,夏雪低头看到胸口项链上耀眼的金币。
那一闪闪晕眩的光,她笑了起来,忽子眼光不错嘛!
热闹的酒宴结束后,忽子送夏雪回家。
夏雪忽然啊呀一声:“完了,总经理吩咐的事我给忘了!”
忽子不解。
夏雪就原原本本跟他说了下。
忽子听毕,嘴角勾起了若有似无的笑:“妮子,你太不了解男人了。”
夏雪愣了。忽子会意地继道:“我看你那总经理绝对不是征婚。”
“那是什么?”
忽子邪邪一笑:“估计欲求不满了,想找个女人了。”
夏雪被他的表情骇到脸红脖子粗,不禁支吾了起来:“那,那我该怎么办?”
“又不是找你,是让你找,怕啥?”
“这,这不是让我拉皮条吗?”
“哈,妮子!成,这事哥哥我帮你,反正做我这一行最不欠的就是这种女人。”
夏雪眨眨眼,还是有点不好意思:“你认识很多这种女人?”
忽子眉毛一挑,勾起笑:“应有尽有。”
夏雪低头望望胸口的金币,酒店外没有了灯光做陪衬,似乎黯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