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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交叉的昆仑之虚 ...

  •   海内昆仑之虚,在西北,帝之下都。昆仑之虚,方八百里,高万仞。上有木禾,长五寻,大五围。而有九井,以玉为槛。面有九门,门有开明兽守之,百神之所在。在八隅之岩,赤水之际,非仁羿莫能上岗之岩。
      昆仑南渊深三百仞。开明兽身大类虎而九首,皆人面,东向立昆仑上。
      开明西有凤凰、鸾鸟,皆戴蛇践蛇,膺有赤蛇。
      开明北有视肉、珠树、文玉树、玕\琪树、不死树。凤凰、鸾鸟皆戴阘。又有离朱、木禾、柏树、甘水、圣木曼兑,一曰挺木牙交。
      开明东有巫彭、巫抵、巫阳、巫履、巫凡、巫相,夹窫窳之尸,皆操不死之药以距之。窫窳者,蛇身人面,贰负臣所杀也。
      服常树,其上有三头人,伺琅玕\树。
      开明南有树鸟,六首;蛟、蝮、蛇、蜼、豹、鸟秩树,于表池树木,诵鸟、鶽视肉。——《山海经•海内西经》

      话说重复和回忆是同一种行动,只是方向相反而已。因为被回忆者存在于此,是一种向后的重复。而真正能称为“重复”者乃是向前的回忆。因此,如果重复是可能的,它将使人快乐,回忆则使人不快——当然这必须有一点时间生存,而不是在刚诞生下来就立刻找一个借口企图悄悄地溜出人性。
      回忆把永远疾速跳动着的心减缓了,枯老了,像是生命已到了迟暮,正如那向着西方沉落的太阳。

      落日,涨潮的涌进和退潮的涌出。俯视着黄昏,可以把悲伤撒向海蓝般的天空,然后留一缕残阳燃烧在手心里。
      容铭追着那一抹蓝已经三天。连绵的山峦窜过鬼魅的身影,暗蓝流风,直向丛林深处去。蓝影奔了段路程,突然落下。虽知有诈,但机会一逝难寻,容铭顾不得许多,紧随蓝影往下跃。
      落地处是一块严整的平地,寸草不生,空地正中有一株木禾,高约五寻,粗约五围。从木禾往九个方向延伸,尽头是九口用玉石围栏的井,井面有着朱红色的门,黑色的门框在玉石光辉的掩映下,透出一股诡谲的檀木香。
      四合无声,容铭警惕地候了片刻,未果。远山忽传来几阵乌鸦的聒噪,蓝影便骤然飞出,企图脱身。容铭急忙随后,怎料刚上巨树,凌厉掌风就迎面袭来,出手狠辣。容铭却也不慌张,足点树干借力飞身半丈有余,险避开掌劲。
      但闻龙吟乍响,长剑出鞘。容铭人在空中,身形却稳,泛出一剑光影,月华挽动。蓝衣人手至腰间,软剑卷奔。容铭闻得身后破风之声,亦不回头,手腕一反,剑身斜削后方,隔去来袭的软剑。
      容铭旋身斜走,剑尖化为三道寒光,直逼蓝衣人。那蓝衣人亦不含糊,剑影团罩住容铭。残月之下,只见二影缠斗不休,白晃晃的剑或分或粘,杀得天昏地暗。长剑虽长但总无法近得蓝衣人。而剑影也将软剑的去路封得严丝合缝,不留分毫。
      “锵”的一声,两人弹开,翻飞招式猛然收止,丝毫不动。空气开始沉静下来,风中的剑气却一触即发。“卓蓝,你是逃不掉的!今日要你血债血偿。”容铭举剑说到。
      卓蓝没有说话,嘴角却浮出一个浅笑。他忽然收招小退半步,一跃进入了相距不远的井门中。容铭跟上。待容铭没入井中的黑暗时,紧贴在门后的卓蓝才跳出,拍拍蓝衣上的尘埃,走了。
      容铭,我的法力现在还不能压制住容婉的血,但我得胜的那天就是你的死期!

      第一扇井门。
      容铭正站在一个凹势的山谷里,深渊浅浅地露了一牙灰绿,黑的云,如一簇乌鸦,在天空展翅而飞。
      茂密的草丛深处一阵骚动,容铭立刻警觉起来,一堆绿中钻出一头白色野兽,身躯很大,身形似虎,长着九个脑袋,九个面孔都似人。这些面孔幽灵般显现;踏过的湿漉漉的黑枝条上落下朵朵花瓣。
      容铭握紧手中的剑,而那野兽在离他几步的地方停住了,前腿弯曲,半跪了下来。正对着容铭的那张面孔开始说话:“我是昆仑之虚的开明兽,不知道神之桑驾临,有失远迎。阁下可有事要做?”
      与容婉诀别之后,这是容铭第一次被如此称呼。他定了定神,道:“来找一个穿蓝衣的人。”环顾四周,容铭皱了皱眉,问:“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第一扇井门。昆仑之虚上一共有九扇井门,每扇井门通向不同的地域,每扇井门中的世界会因不同的闯入者而异。阁下要找的人如果进来了,你俩若有命中的联系,必定是可以找到的。但若是在前八扇门中没有找到,在第九扇井门里将会碰见一生中最大的敌人。”开明兽回答说。
      容铭拱拱手:“多谢。”
      在天穹的皱褶下有流过的时间和所有看不见的消失了的记忆。

      第二扇井门。
      多雨的烟使树叶长下那黑暗之处,潮湿的时间到来了,把谁的选择推迟了多年,也许是整个生命。
      这里有很多高大的草木,参天的大树上栖息着各色的凤凰和鸾鸟,它们的头上都戴着蛇,爪子下踩着蛇,胸前还挂着蛇。那些蛇绿着眼,红色的芯子乱窜。
      容铭一下想起了那个毁灭一切的一天,心中本来快愈合的伤疤又生生地被扯开了,鲜血与脓水混流。小不忍则乱大谋,况且这些凤凰中也不一定有那一只。容铭按下长剑,走向里自己最近的一只凤凰,问:“请问可看见一穿蓝衣的人?”
      一刹那,所有的凤凰鸾鸟都停下动作,齐唰唰地望着容铭。它们摇摇头,产生的一阵巨风,把容铭卷出了井门。
      不一会儿,风变柔,轻拂着树叶,水畦里映着天心碎云。是谁以这么低嘎沉痛的鸣声诉说着悲哀呢?

      第三扇井门。
      壮实的柘树还那么忠厚地捋着长须,马鞍树则嘘着淡粉小髯,把宽大的影子铺在碎石小道上,阴凉得使人如在南国。残破的山墙上顽皮地露着嫣红的灵霄花,时有不知名的野禽,翘趾在橄榄树的丫枝间,啾啾地絮说着回忆。
      一间小木屋,一女子坐在窗口,数着窗下阳光的斑点,盼着什么。
      容铭走过去讯问了半天,那女子却始终一动不动,痴了般地盯着窗台。“她叫浮岚,她在等她的夏谷和泛冬,已经等很多年了。阁下愿意听一个‘忘忧’的故事吗?”木屋边的柘树说话了,躯干上的树脂像泪一般地滚落。
      “非常抱歉。我是来找一个穿蓝衣的人,时间急迫,实在没有闲情听故事。望长者海涵。”容铭分外诚恳。
      “唉,”老柘树长叹一声:“年轻人,有些事不知道结果反而更好。这里没有你要找的蓝衣人,你走吧。”
      “谢过,告辞。”
      黄昏来了,淡淡的小径上映出一霞亮影,谁怀了一个梦迢迢奔来,像那个遥望山巅的金色窗户中的孩子一样?实际上没有欣赏,也没有分析,内外是一片绝缘孤立的空白。

      第四扇井门。
      这里是大大小小的湖泊,绝无人烟。阳光揭去了蒙在水面的纱绡,岸边蓊郁的灌丛也历历可见。温煦的晨曦正徜徉在洁白的岩石上,清晰爽目如颗颗晶石。

      第五扇井门。
      有一道枯涸了的小河,凭着颓坍的桥栏,寻找昔日的清清水波。人的心纵使一瞬,也永恒地绣上一道小河的枯涸。
      容铭看到前方有几个巫师模样的黑衣人,他们围坐成一个圈,口中念念有词,像在举行盛大的仪式。容铭走近一看,这几位巫师围着的是窫窳的尸体,窫窳长得像蛇,面孔似人。
      “你们是谁?在干什么呢?”容铭有些好奇。
      “在忙。”巫彭回答。
      巫抵指指窫窳,道:“使天神复活。”
      摇摇手中刚炼制的长生不老药,巫阳说:“很长时间了。”
      巫履问:“你来干吗?”
      巫凡不耐烦地推开容铭,说到:“你走开。”
      “我是来找一个穿蓝衣的人。”容铭稳住脚步。
      “这里没有。”巫相眼睛闭着,眼皮丝毫不动地回道。
      容铭离开的时候,顺手摘下了一段桃树的枝干。天空寂寞地钩着半牙下弦月,淡漠而且无心,显出点点星光。

      第六扇井门。
      北面生长着珠树和五彩斑斓的玉树,东面有一种服常树,树上有个人,长着三个脑袋,三个脑袋轮换盯着前面的琅玕\树。
      那人一看见容铭便气势汹汹地扑上来,仿佛要把人撕裂一般。容铭见他的眼神不善,飞快把桃枝削成剑状,然后向东南西北各画了一道符。继而,容铭待那人接近,便举起桃木于正中,念到:“桃者,五木之精也。”
      桃木发出了红色的光,把那三头人的行动制止了,那人像被网罩住了,不停地挣扎。容铭接着念五鬼咒:“天濛濛,地濛濛,人濛濛,鬼濛濛。天黑黑,地黑黑,人黑黑,鬼黑黑。天断头,地断头,人断头,鬼断头。天沉沉,地沉沉,人沉沉,鬼沉沉,大湖沉沉,小湖沉沉,天地沉沉。”
      那人痛苦万分,仿佛被一个巨大的金钟禁锢住,发出咿咿呀呀的呻吟声。容铭撤掉阵法,把长剑架在那人的脖子上,说:“即使你有三个脑袋,脖子一断还是什么都没了。说,为何要袭击我?”
      那人赶忙给容铭跪下,哀求到:“大仙饶命,饶命啊!小的只是以为您要抢小的地盘,所以才先下手为强。只要饶了小的命,这地方就是你的了。”
      “我不要什么地盘!我是来找一个穿蓝衣的人,你可有见到?要如实回答。”容铭紧了紧手中的长剑。
      那人赶快回答:“没有,没有,真没有!”
      “好,信你。”容铭说完,挽了个剑花,把剑没入鞘。
      此时的季节离秋天最初的呼吸还很遥远。洁白的天空追随金色的太阳,把太阳固定在永恒的叶簇中,汲取红色,吹响云端。

      第七扇井门。
      金银堆满整个世界。卓蓝虽是歹人,但决不会藏身于此处。容铭笑着关上了井门。谁的生即谁的死?使得置身其中的人得到一种真正孤独感的东西,是无名、无形、无意识的。

      第八扇井门。
      有一片如水的柔和月色,钻出墙缘的芭蕉叶,那么阔大,葱郁,苍黑色的叶掌上还染着稀疏的月光。
      没有烟雨,却有一打伞的女子,看不清面容,但可以从身形辨出她的窈窕。她的伞在晃动,如一片浮萍,浮萍下面是一片生命的喧哗。
      容铭上前正欲打听卓蓝的下落,却听见那女子幽幽地说:“公子,请回吧,这里并没有你要找的人。”容铭还欲争辩,那女子却如一阵烟雾般消失不见了。空中传来她的声音:“公子,无心便休,切忌!”

      第九扇井门。
      这是最后的一扇井门了,容铭推开门的手在颤抖,里面将是容铭今生最大的敌人,究竟会是谁呢?如果是卓蓝,那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如果是凤凰或是其他的呢?
      在看清眼前人的一瞬间,有无数道光从四面八方射来,容铭遮住眼,拔出长剑,没有一丝松懈。眼前人并没有动静,容铭看到那人时,完全愣住了,像一尊大理石塑像。
      容铭猛然大吼起来,长剑旋转遄急,直向那人冲去,犹似洪川泻地,铺天盖野卷席天下万物。破碎的声音,琉璃的光芒,映出的是容铭颓伤的笑容。
      有一行春天的诗,已回忆不起。
      有一条邻近的小径,是双脚的禁地。
      有一面镜子,最后一块望见谁。
      有一扇门,已经在世界的尽头把它关闭。
      在所有的时间中。
      有些空间再也不会为谁打开。
      昨天明天,今天活着。
      死亡消蚀着,永不停息。

      上天赐予下界以光明和影响,下界反射出天佑的光辉,即使它并不能报答其光辉。因此,人能回归上帝,但无法报答上帝。
      观察着世界的变形与熄灭,成为一堆苍白,模糊的灰烬,就仿佛是梦境,或者是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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