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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尹千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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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年月BOSS的身体只有十六岁,梳着秀气的妹妹头,容貌姣好,气质从容淡雅,令人见之可亲。然而他已经是丹芷长老了——青玉坛素以炼药闻名,丹芷长老的重要性自不必说,几乎已意味着掌门继承人。
我花了一个多月时间才掌握了身体,能行动自如,至于梳理BOSS的灵力,却还要一段时间。而BOSS弹琴炼药的本事,我还需要更努力地学……BOSS不愧是活了数千年的谪仙,资料里那好几尺长的人物必备知识目录让我简直想撞墙——演完欧阳少恭以后再扮演泛古代人物大概再也不用补充知识了……
好在在穿越司工作还是有一点好处的。比如说无论哪个世界的文献资料哪怕孤本散轶本,都可以随时拿到——还是带搜索引擎的电子版。BOSS正在着手整理的散轶药方,我可以直接拿来完成版用。但若非我自己也算是活了几辈子,以前也为扮演的角色各种充电,还加上BOSS的身体记忆,不然这BOSS真没法扮啦。
这个时间,雷严才刚刚就任武肃长老。
青玉坛如今的掌门长久不理事,在门内都没什么存在感。这次雷严被BOSS忽悠去南疆找上古凶剑焚寂,掌门只是说了一声“知道了”,什么也没管。
而BOSS重伤昏迷的回来,被我上了身至今,都没见他露面。
倒是雷严,每天跑来看我,十分殷勤——难怪会有雷恭这个CP呢,虽然雷大胡子一点也不美型。
我在穿越了半个月之后,“终于”醒来了。
“少恭!”雷严得到弟子的消息,无比惊喜地冲过来,正赶上我让弟子白蔹将寂桐送回去休息。
我对寂桐,很难维持平常心。BOSS的感情影响着我,一方面,极为关心在意她的身体健康,回忆着百年前的柔情蜜意,计划着为她炼制没有副作用的雪颜丹;一方面,却恨不得剖开她的胸膛,让她的血液流到我的手上……
最终还是前者占了上风。胸中涌动的情绪,无论是恨是爱,她要一直陪伴我,直到永远。
对着雷严,我就轻松多了,大概是因BOSS从未将雷严放在心上。经历过蓬莱天劫的BOSS再也不能付出感情了,而经历过蓬莱终战的BOSS,看雷严就像看一个死人。
“雷严。”我淡淡道,“焚寂……可拿到了?”
我的手在被子里攥紧了床单。浓重的不甘怨恨在我的胸腔内翻滚,心中像是有一只择人而噬的野兽,在交错的锁链间挣扎咆哮。
焚寂……焚寂里属于我的一半魂魄,被别人夺走了!
百、里、屠、苏!
雷严摇头,“当时那洞穴坍塌,我只来得及带出你和那个巫咸——”看我脸色难看,忙道,“少恭、少恭别气!焚寂反正已断,还有什么用处?那巫咸来历不凡,想必还知道其他凶剑的所在——”
你怎知焚寂于我,意味着什么!其他凶剑,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我几乎怒不可遏。
“是么。巫咸还说了什么?”
雷严讪讪,“那小子嘴硬,竟是一问三不知——若是少恭出马,必成的……”
我冷哼一声。
巫咸……尹千觞。
我——BOSS的好友,虽然最后跟着主角对BOSS挥剑相向,却依然令BOSS怀念。
此刻我胸中涌动的,除了恨意,竟还有幽幽的惆怅感伤。
“也罢,去看一看。”
此时我重伤未愈,更饱受穿越后遗症的折磨,连走路都几乎无法。元勿过来扶我,被雷严挥退,雷严挟着我去了囚牢。
我不动声色,然而雷严的亲昵让我浑身不舒服。我一向讨厌别人贴身,而雷严更不在我愿亲近的名单里。
……我还要忍他九年。
心情,一时有些糟糕。
巫咸受了血涂之阵的冲击,重伤不比我轻,又被雷严拷问,看起来凄惨无比。我细细询问,认真诊治,确认他是真的失忆了。
我叹了口气。
千觞……我的朋友,会回来么?
“既然留他无用,不如杀了——”雷严道。
我浅笑摇头,“且慢。”
我让眼中带上兴致盎然的笑意,“此人既已忘却前尘,生死都不会与我青玉坛有害。不如留下他,或可为我们所用。”
“少恭——”雷严道,“罢了,既然少恭这么说,便留他一命。”
我笑了笑,“那便,多谢雷严了。”
我坐在琴台上,弹着高山流水。
我的琴艺是花满楼教的。那时候,我才刚刚脱离大学生涯,变成一个古代闺秀。我素来喜欢古典艺术,在现代时却没有机会学习,因而很是珍惜花满楼的闺秀教育——花满楼听我琴声,说我是胸有抱负,却受困一隅,阅历不足。
那时我刚刚脱离象牙塔,正是满腔浪漫情怀的时候,奈何古代闺秀生涯实在是太闷了……
如今穿越了几次,扮演了几回各种跌宕起伏的人生之后,阅历倒是有了,花满楼却说怀念我刚学琴时弹的棉花。
这回上了欧阳BOSS的身,这可是个琴灵出身,曾为天界第一乐神,号称五十弦响天地崩的音杀BOSS……这琴怎能不练?还要弹出所谓沧海龙吟之象,刚柔相济之意。镇魂调、残魂引、榣山遗韵、沧海龙吟……
我的琴学的再好,怎敢跟乐神相比?
不料手指触弦,竟觉有如神助一般。许多过往无法明白的关窍,蓦然通透了,几乎是本能地,我曾经想都不敢想的精妙乐章便在我手下流淌而出。
我一时恍惚。
——乐神太子长琴的技艺,可不是有神助我?
只是,琴音听来柔静,却有暗潮汹涌。
『醉里乾坤大,梦中日月长。』
『世间广大,千山万水在前,正是要体会一下欧阳长老说过的惊惧与震撼、喜悦与悲伤。过去之物虽然未必能够找回,至少还有以后。』
『……诶,反正要活,与其伤心难过,不如开心点、有点盼头过日子吧。』
『……不知今日所见究竟是医者之道,还是少恭之道。』
『无论如何,就算少恭和我心里认识的那个并不一样,就算在你我之间说出个黑白分明,又有什么意义?……千觞还是千觞,少恭仍是少恭。闲下来了,我还会想找你喝酒。』
『宁可头破血流都要争上一争,未尝不是痛快!——醒时三生荣枯,醉里一梦江湖,放舟河海,时雨时晴。这生死不过也是一场梦!』
身后传来脚步声,是千觞——
他现在,还没有为自己取这个名字。
“请坐。”我收拢情绪,琴声不停,开始对台词,“这些时日,兄台休息得如何?”
真的只是对台词么?心中却弥漫起淡淡柔和的怀念来。
……
“……欧阳长老虽看来未及弱冠,气度却是不凡,想必见多识广。是否能与我说一下,这尘世之间究竟如何?”
我静静道:“软红千丈,不过如是。”不知为何,我心中渐起的竟是激愤的冷意。按捺下心绪,在声音里添上从容恬淡,“但以如今兄台处境特异,若想明白,还须亲眼见上一见。北方的荒沙千里,南方的林木葱郁,西方的遮天大雪,东方的沧海奔流,种种美好与浩大却是说也说不尽。”
我停了停,虽然想起那些天地自然的种种浩大壮美,琴意却还是冷然的,“天下可大可小,若心静,一片残香、一具古琴足矣。”
欧阳少恭:琴看似秀美,却外柔内刚,其声乃是天地万物之音,而非世俗之乐。
欧阳少恭:用以娱人,仿佛不够热闹,用以自娱,心中平添寂寥。
素衣男子:……天地大道无喜无悲,如此说来,琴声也只能令人惶惶?
欧阳少恭:但是,世间生灵会因为天地的广大苍茫惊惧与震撼、喜悦与悲伤,琴要说的,岂非正是这些?
素衣男子:……
醉饮千觞不知愁。
我目送他告辞离开,忽然想笑。
豪放豁达,落拓不羁。我的朋友……尹千觞,褪去这身巫咸的束缚外皮,终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