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推倒 ...
-
跟袁姑娘谈完生意时，百里屠苏已经不胜酒力倒了。这家的酒喝着温醇，其实后劲十足。我也是站起时一阵眩晕，才发现自己喝多了。
我也就没急着走人，喊了一壶茶来喝着。看着对面的百里屠苏，发起呆来。
一句旧地重游，足以令我知道他的来历。他是那个曾与我决战蓬莱的百里屠苏……知道一切的百里屠苏。是这个屠苏的话，也许……换了重生之前，蓬莱决战之后，他若告白我会接受吧……
可惜了。隔了九年，我的心情已不再如当年那般感动，也不再是临死前的释然。何况……巽芳就死在我面前，说是我亲手所杀也不为过，叫我如何去接受别人。
想到巽芳，我又想喝酒了。都说醉饮千觞不知愁，可也有酒入愁肠愁更愁之说。即便醉时忘忧，醒来时又如何自处？
“咦，少恭？”
是小兰啊，我举杯相邀。他便跑了过来，“你怎么在这里？巽芳姐呢？”失望之色溢于言表。
我黯然，“她不在了。”
小兰一时没反应过来，“不在了？她去哪了——”
我深吸一口气，压抑住了突然涌起的暴虐情绪，“她死了。”
“啊？啊——怎么会？！她、前两天她不还好好的吗？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闭上眼睛，慢慢用袖子拭去手上溅的茶水，劝自己，就是想毁灭世界也还不到时候。再说——
“先生！”百里屠苏忽然惊起，惊惶不安地按住我的手。他的眼中还带有酒后的红，有一丝朦朦的水气，神智迷蒙。
“无妨。”我低声道。
他眨了眨眼睛，渐渐清醒，看看周围，有些羞涩，“我……醉了？”
我笑了笑，“不过片刻。”
“先生刚才怎么了？”
“只是，提到巽芳。”
他便默然了，只握紧我的手。
“我说——”小兰插口，“巽芳姐到底是怎么回事——”
“闭嘴。”百里屠苏道。
“喂！你——我跟少恭说话你插什么嘴！”
我起了身，“时候不早，我们便回客栈吧。明日一早要启程去江都，屠苏也要早些休息。”
“……嗯。”
我对小兰点点头，“逝者已矣，还请小兰不必再提。”
“可是巽芳姐——”
“你从一开始见到的，就不是真正的她。”我冷冷道，“不过一个虚有其表的骗子而已。”
百里屠苏紧紧抓着我的手。就好像要从手心里传递给我力量般。我低头勾了勾嘴角，“走吧。”
今天是朔月。
到下午时百里屠苏便头痛起来，去睡了。客栈只余我一人，忽然觉得寂寞。
我的琴已毁，向袁魅虹购下的那张琴还未送来。我便是想弹琴却也无法。我发着呆，不可遏制地思念起巽芳的音容，回神时不觉已日头西沉。
芙秦小心翼翼地敲我的房门，：“先生？欧阳先生……吃饭了……”
我深吸气：“多谢姑娘告知，在下这就来。”
百里屠苏没出现，襄铃在椅子上晃着脚无聊地等着，“屠苏哥哥怎么还没来……”
芙秦脸色有点白：“苏苏有事呢，今晚不跟我们一起吃了，我们不用管他。”看来又是个被屠苏的煞气吓到的。
我问：“可有留他的饭？”
芙秦点头：“送过去了。”
我点头，也无心跟她说笑，静静吃罢，起来收拾了桌子。
芙秦一脸惨白：“怎么能让先生收拾桌子？”
我笑了笑，“为何不可？”
她奉承，“欧阳先生这么温柔体贴的人弹琴的手不适合干这个啊……”
“有什么适不适合，不过会与不会罢了。”我用法术凝水洗碗，“姑娘若是无事，不妨早些休息，明日还要早起赶路。”
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道：“那先生也早点休息。”
等我站到了百里屠苏房间里，才发现，九年的习惯实在是难以改变……我已经习惯了在这个时候来看他，事实上是出于我自己的意志，哪怕是还由温润扮演着我时，也还是我、推动了她。
少年枕着焚寂睡着，眉宇微微蹙起，身上腾起浓重的黑色煞气，宛如沉黯的血色。不过离开昆仑山几个月，他这身煞气与蓬莱终战时解封之后也差不了多少了。不知是怎样的毅力才能让他控制下来。
我忽然就想起了他在终战时的样子。明明煞气汹涌，却偏偏理智坚忍，令人震撼。
这一刻我忽然很想看看，他若是发狂，会是什么样的景象。
我俯下身，伸手搭在他脉上，却被他攥住。我听见他喃喃一声：“……先生……”
我怔了一下。他的煞气缠绕着我的手，好像是依恋不去。然而哪怕是这样一点肌肤相触，也已令我觉得刺痛。不知他身体中容纳了这样强大的煞气，又怎能忍耐这么多年……两个九年啊。这样的疼痛，哪怕比起渡魂，或者也不会差多少吧。
我的心就软了。
……罢了。救他这一次……否则不知道他能不能等到我走完剧情。
他的煞气起于太子长琴魂魄分离，我自然是解除煞气的关键。我将身上仙气缓缓渡过去。
然后猛然地我被他一拽，差点摔在他身上——我好不容易撑住了没倒，却被他用力地抱住了。
我们两个滚到了床上。
铺面而来的煞气的刺痛感令我一瞬间毛骨悚然。并非杀意，然而却是某种更令我惊惧的东西。他压着我，双眼通红地凝视着我，像野兽一样喘着气，四肢紧紧地锁着我的身体。他像是，要将我彻底吞下去一般……
是的，就是这样。被凶煞烧成赤红的眼瞳，心底扭曲的黑暗之力猛然溢出，脑海中仅余下孤寂痛苦和强烈杀欲，虽然竭力挣扎，不甘服输，却又无法抑制，最终将被吞噬得一点不剩……
这是属于同一个人的两半魂魄想要融合的本能。哪怕如今我与他已分别与别人合魂，这样的欲望也不会消失。
我本能地知道，还差一点点，也许只要再有一根稻草的重量，他就会失控了。我专注地注视着他，抬起一只手轻轻抚着他的腰背。这一刻我甚至忽略了他身上可怕的杀意，无视了自身的安危。
我只是想，看看他彻底失控的样子。
然而他终究没有超过界限。
我说不清是失望还是安心地看着他将这身汹涌可怖的煞气一点一点地压下去，痛苦而温柔地闭上充血的眼睛。他的身体慢慢松弛下来，伏在我身上陷入昏迷。
“哎，屠苏。”我轻轻叹了口气。我把他翻过去躺好，看看被紧抓不放的手腕，放弃了回自己房间的打算。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13。推倒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