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苏苏视角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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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
枯坐一夜之后，哪怕是欧阳少恭这样从来从容优雅的人，也没有什么气质可言了。他的眼睛是枯涩红肿的，头发也凌乱干枯了，但神色终于恢复了一点生气，不再像个木偶了。
百里屠苏抿了一下干枯的唇。吹奏了一夜，他不仅全身酸痛不堪，唇舌都破口了。
欧阳少恭道：“多谢少侠……”他微微牵动嘴角，像是要勾勒出笑来。然而他的脸是僵硬的，明明还如往常的温文，眼中却像在哭。他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尽心陪伴，感激不尽。”
百里屠苏摇了摇头，“先生……还是休息一下，保重身体吧……”
欧阳少恭慢慢眨了一下眼，“在下……失礼了。少侠见笑。”
起身时，他晃了一晃，百里屠苏连忙扶住。欧阳少恭几乎是倒在他身上，虚软无力地将自己撑了起来。
“先生小心——”百里屠苏把着他的手。他自己也很疲惫，不过体格强健，能支撑得住而已。
欧阳少恭竭力地站直了身子，“在下无事……”双手结印，反反复复地在巽芳公主的冰棺上凝结禁制，又建起巨大的冰庐。
他……不愿葬下巽芳。
百里屠苏一阵悲哀。这样的心情，他也曾有过的……
蓬莱一片破败狼藉，也没有可以栖身之所。还好还有花满楼和陆小凤，传送阵直接开回琴川，在客栈开了个院子住下。
诸人都累了一夜，于是睡下无话。只是百里屠苏还惦记着他家先生的伤，不知之前有无治过。他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巽芳公主死时，先生默默拭去的那口血。还有他肩上那处伤……
睡得不安，昏昏沉沉起来时也不过眯了一个多时辰。百里屠苏全身难受地爬起来，去厨下打水抹了一把脸，才觉清醒了些。
“……花公子？”
他发现那个名为花满楼的男子就坐在药炉前，静静地守着。火上煎的药咕噜咕噜地响着，更衬得他静如姝女。他看起来那样温柔淡雅，竟是似极了欧阳先生的。
只是还有些不同。也说不出是哪里不同，或许正如红玉说的，欧阳先生是心如烈火吧？而眼前这个人，正是上善若水。
这个人，能让欧阳先生在那种情况下喊出一声七哥，必然是极为值得尊敬的人吧。也难怪芙秦会说他一定是欧阳先生最信赖的人。
话说花满楼是哪几个字来着？百里屠苏默默地囧了。
“百里少侠。”花满楼笑了笑。他的脸色还有些苍白——是前一天主持的结界被破解反噬，受了内伤。不过眼下看起来还好，只是眼底有熬夜后的青色。他昨夜离开了没多久就回来了，还记得带了食水。
——比聊天聊到不知什么地方的芙秦和陆小凤可靠多了。
百里屠苏找地方坐下了，“这是给先生的药？”
“是。”花满楼道。
“先生的伤……重不重？”
“外伤已无事了，内伤……”他摇摇头，“还要将养。心病难医。”
百里屠苏沉默了。
“你与少恭相熟？”花满楼问。
百里屠苏满心苦涩地摇头，“相识十年，此番重见。熟与不熟……我也不知道了。先生的心思，我始终猜不透……”所以当初被骗得多惨啊，到现在明知被骗仍然倾慕于他。那在天墉默默陪伴了九年的真的是先生吗？还是如今只是假装不识？他也渐渐不那么确定了。
花满楼有些忧伤，“我与少恭相识虽久……从来聚少离多，他经历过什么也少与我说。只是每次见他，都比前次更寂寥悲凉几分……我知道他素来辛苦艰难，许多事不能顺遂心意，却什么也帮不了……什么也不能插手……如果不是那位巽芳姑娘被害恰在我职权之中，我甚至不能来看他……也从来不忍想象，他会有这样的遭遇……”
百里屠苏默然。他原想，眼前这个人，是能喊先生“阿润”的，不知是几世前就认识的了……以为这个人，是能令先生心中有所慰藉……原来，也毕竟不能长久陪伴。
“百里少侠——我看得出来你对少恭的情义，也看得出来，他对你尤其不同。我和小凤都不能在这里呆很久，也只好拜托你照顾他了。”
百里屠苏郑重应是，忽然想要苦笑。
尤其不同……他们是半身，是知己……是仇敌。
欧阳少恭还睡着，梦中并不安稳，脸色带着病态的潮红。他的体温有些高——内忧外患之下，昨夜一夜吹风，便感了风寒。他睡得蜷成一团，攥着被角，好像还很冷……记得芙秦曾说，这样的睡姿代表的是缺乏安全感。
他看起来那么可怜，还有些孩子气，一点也看不出最后杀死相识之人制成焦冥，妄图建立蓬莱永生之国的疯狂。
百里屠苏鬼使神差地俯身伸出手去，拨动枕上散乱的青丝。那是极长极长，柔顺华美的发，色如鸦羽，温凉如水，若有若无地散发着幽深的香。
——回过神时，他烫到般丢掉凑到鼻前的发丝，脸红了。做贼心虚地环顾四周，房间里并无他人，然而心跳却扑通扑通跳得极响。
百里屠苏定了定神，俯身去将欧阳少恭拖起来，切实的触感温度让他不舍放手。在床头垫上枕头，低声呼唤，“先生……先生？该吃药了。”
欧阳少恭皱了皱眉，像是沉浸在梦魇里，挣扎不醒。他攀上百里屠苏的手臂，像攀着一块浮木不肯放手。百里屠苏小心翼翼地揽住他，轻拍他的背。他听到他在喃喃着什么，细细分辨，是一声：“……不要离开……”
“我在这里。”他承诺，“我会一直在这里……”
“…………巽芳……”
百里屠苏僵住了。
“……巽芳……”
有温热的液体滚进他的颈间，渐渐地凉了。
先生最爱的是巽芳公主……他这点心思，算什么呢？
他苦涩地想。
等欧阳少恭半昏半醒地喝完药，扶他躺下，百里屠苏对着被攥住的手臂，默默。
迟疑了一会儿之后，他解了外衣，钻进被里。被对方蛇一样地纠缠攀附上来，胸口横过对方的手臂。
只是希望先生能睡得安稳一点罢了……他对自己说。
然而身边躺着在意的人，贴着对方有些灼热的体温，被温热的呼吸喷吐在敏锐的皮肤上，百里屠苏发现自己才是不安稳的一个。
心头瘙痒难耐。想要……靠得更近，想要拥抱他，想要做一些更加亲密的事……
呼吸急促，身体燥热僵硬。此时比起来，他自己才像是病了的那个。
满脑子的绮思妄想。不知为何记起很久很久，隔世以前，终局之后，欧阳先生说的那一句“屠苏”。释然而温柔，不带阴霾，真心实意。
先生……少恭……少恭……
他默念着。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苏苏视角05。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