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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回 惜英雄包拯遇南侠 行侠义北侠逢展昭 ...

  •   仲夏时节,临近晌午,官道两旁的杨柳都无精打采垂了枝叶,既没有风,枝条便一动不动。乍蝉却丝毫不畏惧这明晃晃的日头,可劲儿嘶鸣,只让人更添几分烦躁之意。若非万不得已,人们都会选择晨昏出行,以避暑热。
      官道旁边设了许多茶棚,兼以提供小菜包子之类吃食,既可以给赶脚的人提供方便,店家也能赚得微薄利润用以养家糊口。虽是饭时,行人却不多,眼下棚子里除了经营茶棚的老汉,就只有主仆二人坐在棚下歇脚。
      远远见到一匹枣红马飞奔过来,快到茶棚时却放慢了步子,缓缓走到近前。一位淡青衫子的年轻人下马走进棚里。
      “老丈,请先给上壶凉茶。好热的天啊!”声音洪亮,带点江南口音,让人听着很是熨帖。
      棚下主仆听到声音,定睛去看,但见那少年一副文生公子模样,腰间却挎把长剑。长相甚是讨喜,未言先笑,这会儿正瞪着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看他们主仆。既未着冠,亦未束巾,只用一条粗布素带扎了发髻,想来尚不及弱冠。淡青的薄衫纤尘不染,这般热的天,竟见不到一点汗渍。
      “这位小公子,过来同坐可好?”
      “恭敬不如从命。”少年笑道,一手拎了茶壶,一手提着沉甸甸的包袱与主仆二人同桌而坐。
      “还未请教先生怎么称呼?”
      “包拯包希仁,请问公子贵姓高名?”
      “原来是包先生,晚辈展昭有礼了。”说完一抱拳,转而又向包拯身旁的书僮拱手:“这位哥哥怎么称呼?”
      “我是我家老爷的书僮,公子唤我包兴就好。”
      “展昭见过包兴哥哥。”
      “赶了大半天路肚子早都饿得咕咕叫了。老丈,有什么吃食烦劳给端些上来?”皱了眉一手去揉揉肚子,回头见包拯看着他笑,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连道失礼。
      “展公子赤子之心,率真无邪,难能可贵。”
      “包先生莫要取笑,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咧!”展昭说得认真,包拯主仆倒更觉可乐了。
      老汉端了一碟包子,一碟小菜上来。展昭点头谢过,先让过包拯主仆,自己才开始吃。
      刚才一直喊饿,这会儿吃起来却斯斯文文。坐得四平八稳,细嚼慢咽,眼观鼻,鼻观心,一派心无旁骛,只有手中包子的架势,不似吃饭,更像在打坐修行一般。
      见包拯瞪了一眼自己,包兴咧咧嘴没敢笑出声。包拯笑盈盈地看着展昭,越看越是喜欢,不经意间目光扫到他束发的粗布素带,心里不由“咯噔”一下,莫不是这展昭有亲人离世,尚在居丧期间?又不便开口询问。心道这要是自家子侄,真不知该要怎么心疼他才是,可怜见得却要受那生死别离之苦。
      “店家,来一壶酒,捡那好吃的饭菜尽管给端上来。”随着话音,进来两个小和尚。
      老汉打了一壶酒端上来,一会儿又端来几样时令小菜。
      “怎么一点荤腥都没有?莫不是欺咱们是出家人?”
      “小老儿不敢,实在是大热的天儿,不敢存那荤腥食物,只备了这时令菜蔬。小师傅莫怪,下次您提前说,小老儿给您备下就是。”
      “去,去,去。”年长的一个冲老汉摆摆手。
      “天天青菜豆腐,嘴里都要淡出鸟来,好容易出来,想打个牙祭,他却说没有,扫兴!”
      “谁说不是,他们倒是天天酒肉穿肠,都不说体恤一下咱们兄弟。”
      “好事哪会落到咱们头上,倒是这大热天跑腿的活儿少不了咱们的。”
      “别说了,快些儿吃完赶路要紧,回去晚了又少不了受责罚。”
      他们吃完,也不说会账,顺手拿了包茶叶径自走了。老汉只叹口气过来收了桌上的盘碗。
      “老丈,刚才那两个是哪家寺庙的僧人,白吃又白拿的,没了王法不成?”包拯待要发问,不料那展昭已先出声。
      “公子,您只管吃好了赶路就是,这些人不是咱们惹得起的。”
      “哦?是吗?”少年微微一笑:“老丈只管说来,我自有计较。”
      “唉!西北方向距此十五里有座金龙寺,他们都是那边的僧人。”
      “出家之人,怎能如此不讲道理?”
      “他们早就不是出家人了,只是披着出家人的行头而已。”
      “怎么回事?”
      “半年前,也不知哪里来的一伙人,个个都会功夫,寺里老住持忽然不见了踪影,他们强占了金龙寺后便欺男霸女,作威作福,方圆几十里的老百姓都敢怒不敢言啊。”
      “当地官府也不管吗?”包拯忽然插言。
      “唉,想是官府得了他们什么好处,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岂有此理!”包拯“啪”的一声拍案而起。
      包兴旁边赶忙伸手拽拽他的衣角:“老爷,现在不是一个月前,您还是莫要多管闲事。”
      “哼!不管难道就让他们这样猖狂下去不成。”
      “老爷,他们可是会功夫的,您倒是要怎么管?再说,您不管闲事都已经自身难保了。”
      “包先生莫要生气,老丈也毋需难过。”展昭说着,由打身旁的包袱里摸了一锭大银递到老汉手中。
      “唉哟!公子,小老儿做的是小本买卖,这,这,这哪找得起哪!”
      “哈哈,老丈且安心收下,这是我们三人的茶饭钱,余下的是那金龙寺住持给您这半年来的补偿!”展昭朗声笑道。
      老汉自打开店以来,便是遇到那大方的客人,也不过是多赏个一两文铜钱,把一辈子的积蓄算起来也未必能有这么一锭白花花的银子,自然是千恩万谢。
      “展公子高义!”
      “包先生谬赞,路见不平,岂能坐视不理!说到底也不过是江湖人管江湖事。先生这是要去哪里?”
      “东京汴梁。”
      “哦!奈何晚辈与朋友有约,否则倒可以与先生同行一程。”
      “展公子莫要客气,有缘自然会再见。”
      “包先生所言极是,晚辈先行一步,先生保重!”拱了拱手,展昭离了茶棚,策马扬鞭,绝尘而去。
      “乖乖,这展公子也不知是哪路神仙,出手好阔绰。便是老爷为官几载也没有这般大手笔。”包兴望着展昭背影咋舌。
      “这展公子虽年纪轻轻,却是一身正气,将来必是大有作为之人啊。”一时又想起那金龙寺,不由眉头深锁,长叹一声。
      十五里的路程即便对于包拯主仆二人而言也不算远,本不会投宿到金龙寺的。奈何二人走岔了路,等到遇到行人打听明白时已经走了颇远的距离。见时辰尚早,二人决定折返回来,一来一去便耽误了,待去到唯一能见到的灯火处才发现灯笼映照下,门前匾额上“金龙寺”三个大字。再想离去却已是不能,里面已有人开了门将二人迎了进去。
      包拯一向秉承“兵来将挡,水来土屯”的原则,歹人无非劫财劫色,自己主仆既无财亦无色,看他们有恃无恐的阵势,自是无需为免风声走漏而杀人灭口,索性先住下,看能否得个机会逃出去,若行不通便再依了形势再做决断。只是包兴在旁边喋喋不休,忽而叹没提前问清楚线路,忽而又抱怨时运不济。包拯劝说几句毫无用处,也只得是无奈地摇头苦笑。
      包兴中间想出去探听一下情况,怎知刚出得门去便被人拦挡了回来,郁郁地坐在床前思前想后了半晌,索性吹熄了灯,借着外面廊檐下灯笼的一点亮光勉强得以视物。
      定更天已过,前院还是热闹非凡,后院却只有几个巡夜的偶尔走动。
      包拯二人只听得窗外窸窸窣窣的声响,想来是有人要对他们下手。包兴环视房内无有应手之物,桌上抄起茶壶交到包拯手中,自己由打床下摸出了夜壶,悄悄躲到了窗户两侧。
      终究主仆二人缺少行走江湖的经验,窗子一开,尚未看清人影,茶壶、夜壶便双双出手,既未闻得有人中招,亦未听到破碎之声,却听有人低声说道:“包兴哥哥,你把进出用具都扔了,可见真的是不愿待咯!”有个身影随声音飘落在房内。
      窗子打开,月光也流泻进来,定睛去看正是日间遇到的展昭,只见他短衣襟小打扮,一身黑色的行头,并未蒙面,一手端着茶壶,一手拎了夜壶,正歪着脑袋看着包兴狡黠地笑,衬了朦胧的月色看身形装束倒是英气勃勃,只是看神情又多了几分孩子的机灵气。
      “包先生受惊了!”物归原处后便朝向包拯抱拳。
      见包兴有些着恼,不等他开口,展昭冲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包兴哥哥莫急,小弟有办法!”
      “展公子,这……”包拯话说一半,略做思忖,遂转了话锋:“不知展公子有何良策?愿闻其详。”
      “这里今夜怕是会有场恶战,为免先生受池鱼之殃,特来告知您提前把行李收拾妥当,亥时我会来送二位出去。”
      “你……”包兴还要说什么,展昭朝他歉意一笑:“包先生,包兴哥哥,我还有点事情要先去处理,将来有机会再将事情原委说与二位。他们前半夜不会动手,收拾好行李可以先睡一下,不妨事的。”说完由打窗口飞身而出。

      展昭说得轻描淡写,包拯倒还罢了,反正夏日里衣服也单薄,和衣而卧,闭目养神;包兴却无论如何放不下心,见包拯闭着眼睛,不知是醒是眠,也不敢多言。只能心里默算着时间,怕到亥时,又盼到亥时。
      亥时,包拯主仆收拾停当,四目紧紧盯着窗口,只听得门外展昭轻唤:“先生,包先生!”不禁哑然。
      展昭带了二人顺顺当当由打后院角门出去,走不多远忽然问道:“二位可会骑马?”
      “虽不精通,但还算会的。”
      “那样最好。”展昭答着引了他们去到路旁一片半人多高的草丛中。
      展昭在前面开道,留了路边的草棵做掩饰,进到里面便将身边的草劈倒。即便如此,还是有些草叶拂过包拯二人裸露的肌肤,在上面或留下浅浅的印子,或划开或长或短,或深或浅的口子。包拯想自己在后面尚且如此,展昭走在前面定然较他们尤甚,心里难免有些不忍。
      “展公子,你且随在我身后,帮我指路便好。”包拯脚下磕磕绊绊,抢步欲到展昭前面。
      “先生多虑,晚辈乃习武之人,又怎会惧这区区草叶。您自管随我走便是,马上到了,本不该带二位走这等恶劣路径,只是寺里歹人耳目众多,恐生变故累及先生,只好委屈两位了。”展昭似是猜到了包拯的心思,手下不停,低声回答,面貌神情自是无法分辨,但语气中却能感受得到浅浅淡淡的笑意,让人颇感心安。
      展昭停下学得几声鸟鸣,便听到有回应之声,然后两人由草丛中立起身,牵了四匹马出来。
      “两位哥哥,包先生和包兴哥哥暂时劳烦你们照顾。待金龙寺事了,小弟定登门拜谢。”
      “展兄弟说的哪里话,我们兄弟便是肝脑涂地也难报你所施恩情之万一。”
      “哥哥言重了。包先生,这两位是张龙、赵虎,虽名为草寇,但都是堪称侠义之士,今晚您便暂时到寨子里安身。”展昭说完回身递了个包袱到包兴手中,包兴下意识接了过来,只觉沉甸甸的。
      “这是什么?”
      “若是我明日不能赶到两位哥哥寨子里,二位又急于赶路,这银钱便权作前路的川资路费。”
      “万万不可!展少侠出手相救,我们已是感激不尽,又怎好再拿你银两。”包拯只是越发觉得这少年可爱可敬,全然不再是日间所见文弱书生,铮铮男儿已不足以形容,所以不自觉间已是改了称呼。
      “先生毋须推辞,这原本就是那些歹人掠夺来的钱物。”
      “呃……若是如此,便该交由官府处置,私自挪用大大不妥。”包拯答道。
      “交由官府处置?果真交到了官府,只会让贪官们中饱私囊,难不成先生认为还会入了国库不成!”展昭愤愤然说道。
      “使不得!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国法还是要守。”
      “先生留下便是,换两头脚力也是好的,您此次进京必是有要事,这样走去何时能到。若您不安心,就算我展昭借于先生的,官府追究自是记到晚辈头上,定不会累先生损了清誉。”
      “这……展公子不愿累及包拯,包拯又岂忍累及公子。”
      “先生……”展昭唤得这一声便不再说话,似是思忖该怎么说。
      “展兄弟,不如让包先生栖身在此,等些时候,咱们兄弟一起去助你一臂之力。”见气氛尴尬,张龙开口。
      “多谢张大哥美意,金龙寺的事情有欧阳大哥帮忙定是万无一失,两位哥哥先护送先生回寨子吧。”说完对张龙抱腕施礼,又朝向包拯施一礼:“晚辈所做之事自认为对得起天地良心,若有悖先生的道义,还望海涵。”说完转身离去。
      包拯愣怔当场,他在想何为对,何为错,自己所苦心捍卫的到底是什么,自己的坚持换来的又是什么。
      站了许久,张龙赵虎终是耐不住催促道:“包先生,咱们还是先回寨子里去吧,无论如何,您总不能在这里站到天亮吧,那样岂不辜负了展兄弟披星戴月赶到寨子里寻我兄弟前来护送的苦心!”
      “罢了!”包拯长叹一声“有劳两位义士!”
      他们所处位置离去路倒不远,很快便穿到了一条小路上,虽然蜿蜒崎岖,总好过草棵堆里赶路。
      行不多时,包兴无意中回头望去却见金龙寺那边火光冲天,不由惊呼出声。
      “这可如何是好!”包拯也吃惊不小,却不知金龙寺这边已经成名的北侠欧阳春和初出茅庐的展昭正在兴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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