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薰宫幻爱》月光小掬

19、Chapter 19 开启天堂之门

　　周末，大夫打过来了电话，责备我忘记了每周一次的例行检查。这位大夫是我和妈妈的主治大夫，为了我们母女两个，用尽了心力，因为无论我还是妈妈，在疾病面前都有着无知的任性。
　　我没有告诉他我并没有忘记该做检查，我只是很害怕，因为现在拥有了太多的幸福而害怕。
　　不是说在人世上，每个人的付出和所得都是均衡的吗，不可能拥有永恒的好运，也不会永远噩运缠身。
　　所以，现在的我，一直惴惴不安。
　　支开了桐和苏苏，我一个人去了医院，例行检查以后，大夫又向我讲起了老话题：“你现在的情况，需要住院。”
　　“林叔叔，您快放过我吧，您看，我生活得不是很好吗？”
　　他低下头，沉吟了一下：“小薰，你太任性，我不得不跟你说实话了，以你心脏的状态来看，你随时都有可能……”
　　“不会，不会，我是晕倒，可是，每一次都安安全全地醒过来了啊。您可以给我开药，我听话，您开的药我一定会按时吃，打针也没有问题。……只要，您别讲这些话，我害怕，我是真的害怕。”
　　他握着原子笔，艰难得开口：“我不是吓你，以前我对你说过，还可以支撑一年，可是经过这一次的检查，你的病情变得更糟了，心脏随时会停摆。是真的，我是医生，会对自己讲出来的话负责。现在，你必须听我的话，到医院来，接受加护治疗。”
　　我一下子怔住了，我本以为我会一直等下去的，我本以为每次晕倒虽然可怕可是终会醒来的，可是现在居然变成了这样，某一次晕倒后，我将不再醒来。而且很难会有人换个心脏给我，很难……。
　　他望着我，许久才喃喃地说：“你现在惟一的希望就是等到一颗合适的心脏，完成换心手术，我已经申请紧急排位了。就算是在医院里，我也无法保证什么了，我通知了你的爸爸，让他尽快回来。我不逼你小薰，住院还是留在你喜欢的地方，你自己选吧，因为，其实没有什么大的分别了。”
　　他的话像一只只巨大的摆槌，毫无生机地撞击着我的内心。原来，我现在已经让人无能为力了。
　　“我，考虑一下吧，无论怎样，谢谢你，林叔叔。”

　　走在乡间的路上，我感到地面软软的，踩上去就像是落入了棉花堆里。不行，我不能晕倒。因为这一次，不知道会不会是最后的一次。
　　找了个背阴的地方，我坐了下来，吞下了一大把药丸，大口大口的喘息，手按在心口上，感受着心脏剧烈地跳动。妈妈不是说过吗？她有一颗爱淘气的不听话的心脏，我的这一颗，是一样的。
　　拜托你，再给我一些时间吧。求求你。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我心底的声音，慢慢的，那剧烈的震动缓解了，全身都陷入了无力困乏之中。于是我坐在原地，歇了好久。
　　月亮升起的时候，终于有了些力气，可是仍然无法走路，望着就在不远处的，可以隐约看到屋顶的我的家，我无奈地叹气，只好拿出手机，拨动了桐的电话。
　　“桐，我走不动了，你可不可以来背我？”
　　他那边预感到了似的什么都没有追问：“哪儿也别去，等我。”
　　不一会，他奔到了我的身边，看到我的脸，我可以想像我的脸有多难看，因为他的脸一下子失去了血色。
　　“桐。”该死，又只能听到心跳的声音了，强烈的，就像我是一块门板，它在用力地捶打着我，“走得好累，就坐下来歇一下。闻着田里的稻花香味，好舒服啊。”
　　“我带你回家。”他弯腰抱起了我，缓缓地向家的方向走。
　　“桐，我发现现在好没用，走几步路都会累。”
　　“累了就不要讲话了，睡一下吧。”他死死地盯着脚下的路，我看到汗水从他的额上迅速的流了出来。
　　“桐，我很重吗？”
　　“不会。”
　　“那你为什么流汗。”
　　“是眼泪吧，选了别的方式流出来。”
　　我撑不住了，在他的怀里哽咽着哭了起来。桐，你知道吗？很快很快，我就得永远地离开你了，这是比死掉更让我伤心的事情。

　　终于回到了我的小院，他把我放在秋千架上，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只小小的盒子，轻轻地放在我的面前打开了。
　　月光的照射下，那缓缓打开的盒子里犹如放出了一道雪亮的光芒，很快，我看清了，那是一枚小小的钻戒，上面嵌着一只小小的丘比特天使，与我颈上的永恒之爱惊人的相似。
　　桐把戒指取了下来，然后拾起了我的手，把戒指套在了我的无名指上，“嫁给我吧。”
　　融融淡淡的月华之下，他是不沾一丝凡尘的王子，立在我的面前，目光真诚，安然而又执著。我含泪望着他，颤抖着嘴唇。
　　“点下头就好了。……不点也没关系。我全都知道的。”
　　泪水滑落，我的眼前一片模糊，白白灿灿地，然后，慢慢地失去了意识。

　　好浓的稻香味。还有蝉声，夜了吗？
　　张眼，看到星光，美丽的象梦境，恍然我怀疑自己是不是死掉了，来到了没有痛苦，天使存在的国度。桐呢？他会在吗？
　　一只手抚上了我的额，凉凉的手，抚弄着我的头发，我抬手捉住了这只手，他反过来环握住我的，是桐，人间的桐，夜里的桐。
　　“睡得好吗？”他问，我抬眼，看到月光下他的脸，脸上有深刻的线条，下颌上有青湛湛的胡茬的痕迹。
　　“我看到北极星。”他又说。
　　“在哪里？”我问。
　　他没有回答，握着我的手，试意了一个方向。我顺着那个方向看到了一颗很亮的星，亮得好像就悬在我的眼前。
　　“很亮啊，桐。”
　　“你睡了，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后来我就看到它。我看着它数了一千遍小薰，醒过来，然后你就醒过来了。不多不少，正好一千遍。还有，我想过了，什么要结婚呢？只要你在我的身边，其他都不重要。只要你的心能听我的话，我喊一千遍或者一万遍小薰，醒过来，它就会回来，其他的都不重要。”
　　我静静地流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颗明亮的星在的我眼前忽而波离，忽而清晰，我伸出手想触摸，触手却是一片虚空。
　　桐，我该怎么办，我还能拿什么来爱你。

　　******

　　冬天到了，雪白掩埋了秋黄。
　　我足不出户，没有力气动，没有力气思想。生命，真是脆弱。
　　景来看我，带来了我要的一尾美丽的鱼。桐把这条鱼放到了一个巨大的鱼缸里。我们三个人看着这条鱼，默默无言，想起了海洋馆，想起水和鱼的爱恋。
　　我已经没有力气讲一些乱七八糟的话去招惹桐，让他开心或是愤怒，所以常常一天里除了睡觉就是发呆。我总是能清晰地听到桐给医院打电话，一天数遍，我看着他越来越焦虑不安。从那次晕倒之后我再也没有心脏骤停，可是现在的我就像一只脱水的植物，正在迅速的枯萎，所有的人都是无能为力。
　　那一晚，我突然从梦中惊醒，一种强烈的预感困扰着我，我傻傻地坐在黑暗里，一动不动，好像清楚一切，又好像一无所知。许久，我推醒了身边的桐。
　　“桐，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他打开灯，盯着我，眼中还有不甚清醒的迷离：“什么？”
　　“我想起妈妈在对我讲最后的叮咛的话的时候，呆在一个满天飘洒着樱花的地方。”
　　“哦，”他盯着我，好像也了解到了什么。我看到一抹泪光在他的眼中闪动。
　　“你知道那是哪儿吗？”
　　“你想去那里吗？”
　　“我想去看樱花。”
　　“好。”

　　那以后我的身体异常的好，坚持坐飞机，青着一张面孔对所有的人微笑，爸爸，景，苏苏。他们也青着一张脸对我微笑，干吗啊，我是真的开心，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的幸福。我挽着桐的手臂，看着身边那些穿着大衣行色匆匆的旅行者，在心中默默地和所有的人道别。
　　我们顺利地到了那个四处飘洒着樱花的地方，冬天也会有的热浪向我迎面袭来。桐带着我在海边的一间小旅馆住下，对我说明天就带我去看樱花。
　　很好，一切都这样完美，我强睁着欲晕晕睡去的眼，决定撑下去，撑到樱花落满襟的那个时刻。
　　下午的时候，桐接到了一个电话，他出去了好久好久，晚上才回来后，惨白了一张脸。
　　他用一种绝望的目光看着我，抚摸我的头发，然后说：“小薰，我可以吻你吗？”
　　我诧异地望着他，这是他第一次要求与我有这种亲密的接触，我们好像一直忘记作为情侣可以做些什么。可是，为什么不呢？我点了点头。
　　他的唇冰冷，给我一种感觉，他才是那个病入膏肓的人。可怜的桐。他又亲了亲我的额和两颊，然后微笑着离开了。我看着他的背影离开，然后望着那扇被关闭的门，臆想着他就在门后。
　　我们已没有力量承受相对时的痛苦，所以该是分别的时候了。

　　樱落如雨，我眼前除了看到樱花还有一片灿灿的光芒。

　　“小薰，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和景成为好朋友吗？因为，我喜欢音乐，很小的时候就梦想自己可以成为一个写歌的人。你不是一直在问我在小本子上写些什么吗？我在写我的第一首歌，是要送给你的，写了好久，总是不满意。我想，我可能要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写了。”

　　世界从来没有如此的宁谧，除了，桐的声音，隐忍的哽咽的声音：“小薰，从现在开始，我只疼你一个人，会宠你，不会骗你，答应你的每一件事都会做到，对你讲得每一句话都是真心，不会欺负你，骂你，会相信你，别人欺负你，我会在第一时间出来帮你，你开心了，我会陪着你开心，你不开心了，我就要哄你开心，你永远都是最漂亮的，梦里只会见到你，在我的心里面只有你，只有你，只有你一个人。”
　　记得啊，《河东狮吼》，那么，我教会他如何爱一个人了吧。我自己呢，也学会了，得到了，感受了，珍惜了，满足了。
　　“曾经……有一份真诚的感情……放在我面前，我没有，没有……珍惜，等我失去……我才知道……。如果上天……能够，能给我……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会对你……说，三个字，那三个字……我爱你。……如果……期限，加期限，……希望……希望 ……”

　　据说雪是天使的羽毛的颜色，没有雪，还有这些樱花，相信会有足够的天使打开天堂之门。让爱来引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