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薰宫幻爱》月光小掬

18、 Chapter 18 月下没有天使

　　早起的时候，我看见桐歪在床头上拿着个本子在写东西，有些好奇，凑过去想看，却被他用左手食指又按了回来。
　　这家伙永远是这么嚣张。
　　我恼羞成怒：“喂，你就是这样看护病人吗，心不在焉地，还开小差，我要炒了你。你现在就给我上苏苏那去领工钱。”
　　“老板，我不敢了。”这话多有诚意啊，可是，他的表情却刚好相反，还是一心一意地在弄他的小本子，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那个，你让我看看你写的是什么，我就不炒你哈。”我只好自己给自己下台阶。
　　“不行，士可杀不可辱。”
　　切，虽然也用汉语，但是到底是个外族人啊，俗语用得太差劲儿了。
　　“哎，不对，这个时候，要让我说，我一定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说完了我自己后悔了，我这个也用得不怎么样。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他像鹦鹉学舌一样地让这句话在嘴里溜达。
　　“算了，你可是我用弹弓打出来的超级特护啊。”我喃喃地说，望着他在阳光下的侧脸，哎，我的桐啊，就是帅，帅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帅得使亲者快仇者痛，帅得让人怆然而涕下啊。
　　几分钟后，他终于把小本子放到一边，然后伸过手臂来一把把我搂在了他的怀中：“才五点多，你怎么就醒过来了，再睡一会儿。”
　　我闻着他身上好闻的花香，听到了他稳重沉缓的心跳声，好一阵地难过，因为我用心听，用尽全力地听，在这早晨寂静的空气中，居然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声。他的生命，鲜活生动，而我的，居然好像已经不存在了。
　　我用手指用力地按住眼眶，不让泪落下，因为从与他再次相遇的那一刻起，我就发誓自己要在他面前快快乐乐地，预支以后的所有的快乐时光。

　　我睡到很晚才醒，一睁眼就看到桐睁着一双很大的眼睛盯着我看。
　　“喂，你的眼睛怎么像灯泡一样，以为我死掉了吗？”我口不择言地叫。
　　他气得瞪圆了眼睛：“闭上你的乌鸦嘴，你真是个懒女人，让你睡一下怎么可以一睡就是十多个小时，居然从白天睡到了黄昏。快起来。”
　　“都已经是黄昏了，你不要吵，让我开始下一轮的睡眠吧。”
　　“不行，一定要起来，你听话，有好东西看。”
　　“什么好东西，值不值得我做辛苦的直立运动？”
　　他耸耸肩，“这我就不知道了，得你自己分析。”说着他走到了窗边，大大地打开了窗子。秋风忽地一下子把窗帘吹了起来，光看这个就很美丽了，何况还有窗外绚烂无比的夕照。
　　“快过来。”他向我招手。
　　我眯眯眼看看着站在窗边的他，心想，哇噻，不知道是不是回光返照啊，怎么每一次看桐，都觉得他比上一次还要帅呢，这次还加了背景板，这要是照下来当桌布真就是“大家给我亮起来啊”。于是我从床头掏出手机，对着他就拍。
　　我如此的不上道，让桐有些气竭，他走过来，像提小狗一样地提了起来，然后，把我放到了窗边：“不要总是花痴我，人就在你身边上，跑不了，你还是向下边看看吧。”
　　于是我立在二楼上向下望去，立刻，我被惊呆了。
　　我的小院在如火的夕照之下显得很不真实，像是那种童话般的庄园，两个高个子的男孩就立在庄园的秋千旁，望向我的方向，脸上有着雾一般的微笑。
　　一个像王子一样，全身都会散发出光媚的气质，连他身边的空气都会幻化出五色的泡泡；另一个像一件优雅的艺术品一般，给人一种悠远而静谧的感觉，像一首高贵而又和谐的小提琴曲，这两个男孩子竟是我久别了的好友，堇和景。
　　望着他们脸上阳光般的笑容，我感到一股热流迅速地冲到了我的眼底，感动的泪水顷刻间流了下来。
　　桐挽着我的腰，笑着问：“怎么样？你现在看到的是不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东西？”
　　我用力点头，突然想起发誓不在他面前哭的，连忙把头扭开，“好是好，不过好像还少了点什么。”
　　“什么？”
　　“少了你啊，快去，世界三大美男都齐了，机会太难得了，你快站到他们中间去，让我拍照。”
　　这个意见让他很不爽，因为太白痴了，可是他还是没有迟疑，转身离开了。
　　我候着他走出门，一下子就缩回到的窗帘的后边，放声痛哭了起来。
　　为什么一边索要我的生命，一边却又给我幸福？老天实在是太残忍了。

　　那天晚上，大家一致决定吃火锅。
　　于是我们在院子里搭了一张小小的八仙桌，把我家祖传的红漆火锅放在桌子上，然后把所有的材料都放在火锅的四周。
　　当火红的炭火燃烧起来的时候，火锅就像一个燃烧着的精灵，让暗蓝色的夜变得生动无比。
　　秋风很爽，桐把我严严实实地包在两只毯子里，把我打扮得很像在打摆子的人。我才不管，现在在我身边的人都是我最熟悉也最亲的朋友，我在他们面前根本就不用伪装。
　　堇从来没有吃过火锅，望着如此壮景，新奇得不得了。
　　“这个，要怎么吃啊？”
　　于是苏苏开始好心地示范给大王子看，如何用筷子夹住想吃的东西，然后放在汤里涮，等熟了以后再蘸小碗的火锅料吃。堇学得很认真，所以很快就会吃了。苏苏保持着优雅的表情，只有我知道她在心里可能不知要尖叫多少回了，大都是 “哇，他吃东西好帅啊！”之类。
　　苏苏迷她以为美好的所有事物。
　　每当吃东西的时候，我一向是奉行自己吃好，别人不管的原则，于是看得堇和景呆怔不已。
　　“小薰，你会不会太率性了一点儿？”堇终于忍不住开口。景也连连点头，好像此话深感五内的样子。
　　我嘴里塞着一大堆东西，含含糊糊地说：“吃东西呢，不要讲话。”
　　“你们不要怪小薰，这是她很小的时候养成的习惯。”苏苏代我脸红，与世界级的三大帅哥共餐，让她有点晕。
　　他们两个很有涵养地点点头，景还说：“看到你吃饭，真是会让人很有食欲。”
　　“哦，还有，感到食物来之不易。”堇也说。
　　“充分理解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一饭一羹，都应感恩。”
　　咦，我一挑眉毛，这两个家伙，讲话的味道好像不对劲儿啊。瞪起眼睛，刚想反驳，不想桐取出手帕，帮我擦去了额头上的汗水，“咱吃咱的，不管他们。没好胃口就嫉妒咱们。看看我们小猪，吃饭吃得多好啊。”
　　天啊，这个最恶毒，最后下刀。果然他一讲完，圆桌前五人，笑倒了两对。我瞪着那三男一女，终于也撑不住了，笑开了。
　　真好，他们想得和我是一样的，在一起，就一定要快快乐乐的。

　　“景，你们怎么这么巧，一起过来？”
　　“还不是全因为桐，一大早上我还在睡觉的时候他就打电话说，喂，我住进小薰家了，你给我马上过来，我哪见他这么激动地说过话啊，以为你们不知道又搞什么了，心想我得坐最早班的飞机过来，结果我到头等舱一看，堇居然就坐在我身边了，还在打呵睡。原来桐先一步对堇也大叫了一通。”
　　堇笑着连连点头，“没错，就像是被点着了的哑炮杖，火星四射的，结果我们赶过来看到的却是温馨的大团圆结局。桐的表达方式，还真是让我无语。”
　　我心里一动，忧愁不仅又涌上了心头，桐望了我一眼，然后说：“你们两个，少给我添油加醋的讲话。”
　　用力甩甩头，我微笑着说：“哎，你们来了，我真是开心啊，觉得好满足啊。如果若樱现在能在我的身边，那一切就完美了，再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桐拉着我的手，有些不快，“怎么说话呢？”
　　堇笑了，望着火锅底部跳动的火焰，“小薰讲得不错，那要麻烦你等着了，等我把她带回你的身边。因为从你这里离开，我就要去找她了。”
　　“堇，你说的是真的吗？”
　　他笑着点头：“我发现我蛮蠢的，心里喜欢，却不知道该怎样表达，于是看着她离我越来越远。一直以来，做得最错的就是我，我以为自己是圣人，可是根本就是没有给她选择的机会。直到她走的那一天，才知道，我犯下了多么严重的错误。所以，这一次我不会再逃避了，就算是到天涯海角也好，我要追到她，然后告诉她，这个世上我也许不是她喜爱的，可是却一定是最爱她的人。”
　　听着堇讲诉他的心事，我们都没有再讲话。我又让泪水弄湿了脸，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心坏掉了以后，就非常容易被感动。
　　那个夜晚，也成了我生命中最丰富最美好的夜晚。

　　******

　　堇和景走后，一切回复了安闲和静谧。一直想着要快乐地生活，可是我发现，想要快乐其实要花很大的力气才能做到。
　　好长一段时间了，上床后闭上眼睛就是一种恍恍惚惚，似睡非睡的状态。为什么会这样，是在预支以后的日子吗？
　　披着衣服走出房间，左望右望不知该去哪里。走廊在月色的照射下显得异常的深邃，那一地的银白，是天使的羽毛吗？我缓缓地走下楼，推开大门，月光立刻清透地照射了进来。
　　院中有一只孤单的秋千架，想去坐一下。
　　在深深的夜，单薄的空气中，看看月光，应该是件很好的事。
　　我坐在秋千上，被午夜稍嫌冰冷的风吹着，一直做到了晨光微熹的时刻，觉得大脑里一片苍白，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突然，传来一声房门被猛烈地推动的声音，我扭回头，看见桐冲了出来，一脸焦灼的表情，望着我，呆怔住了。
　　“真是抱歉，因为睡不着，就出来坐一下。”我对他微笑。
　　他怔怔地望着我，黑黑的瞳仁中闪现着一丝恐慌。我站起来，走到他身边，诧异地望着他：“桐，你怎么了？”他缓缓地抬起手，触摸我的手臂，终于轻轻地呼了一口气，然后把我紧紧地搂在了怀里，那力量几乎要勒痛我的骨头。
　　“看见你坐在那里，就像个天使，整个人好像都要飘起来，”
　　“乱讲，什么天使？”
　　“你不要去，谁说的都不要听，谁让你去都不要去，要一直留在我身边听到没有。”
　　“桐，你怎么了？”
　　“没什么，做一个让人讨厌的梦。”
　　我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喃喃地说：“都说是梦，所以是假的对不对。我能去哪儿呢？又没有翅膀，也飞不起来。”
　　“你一定不要走，不管用什么方法，我都一定要留下你。”
　　“嗯。”我用力点头，“我不走。”
　　嘴里虽然这样讲着，可是心里去想着另外的事，想着，无法主宰才会称作命运。

　　“小薰，你最喜欢的颜色是什么？”
　　“白色。”
　　“最喜欢吃的东西呢？”
　　“火锅。”
　　“只能讲一种。”
　　“肉。”
　　“讲得具体一点。”
　　“水晶饺子。”
　　“认真一点。”
　　“我很认真了好不好？”
　　“认真能一个问题讲出三种答案吗？”
　　“最喜欢吃的是火锅，也喜欢吃里边的肉，水晶饺子也是下到火锅里才好吃啊。哼，小时候我曾离家出走过，如果小偷集团用火锅诱惑我入道，我现在没准会成为女盗圣呢。”
　　“你最喜欢的娱乐是什么？”
　　“睡觉。”
　　“现在不算，说以前的。”
　　“以前啊，一直在打工，打工的空闲时候就是在睡觉了。啊，听皇室八卦算吧，说起来你们的皇室八卦还真是无孔不入，势不可挡。”
　　“呼……”
　　又是不高兴的信号了。我连忙笑嘻嘻地凑到他身边，抬起他的一只手臂，然后钻到他的怀里，“你干吗要问我这些，想做一个二十四孝的男朋友吗？不要了，好刻意啊。”
　　“本来是想慢慢地了解的，可是，现在要和时间赛跑。你不喜欢可以选择不回答。”
　　“你知道我心软，做不到啊。”
　　“那你最喜欢的花是什么？”
　　“桅子花。附加一个问题给你，最喜欢的人，高木桐。”

　　他望着我，突然眼眶湿润了，半晌才开口：“做什么？在偷袭我吗？”
　　“不要再问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了，我的回答只有一个，就是高木桐，最喜欢的颜色，食物，娱乐，花，一切的一切，都是高木桐，你什么都不要想，只要陪在我身边，开开心心，就是我最大的幸福了，不用和时间赛跑，你觉得，我们还需要用时间来证明吗。”
　　他无语了，许久以后，轻声地哼唱起了《SHE》，那是电影《诺丁山》的主题曲。

　　she may be the face I can\'t forget，the trace of pleasure or regret，may be my treasure or the price I have to pay，she may be the song that Summer sings，may be the children that autumn brings，my be a hundred different things，within the measure of a day.……

　　……she may be the reason I survive，the why and where for I\'m alive，the one I\'ll care for through the rough and ready years，me， I\'ll take her laughter and her tears，and make them all my souvenirs，for where she goes I got to be
　　……the meaning of my life is she……

　　这是我第一次听桐唱歌，他唱得非常好听，我竭力不去想那些歌词背后的涵义，只是单纯地分辨那咏叹般的旋律，即使这样，泪水也已经模糊了我的双眼。
　　所有童话的结局都是美好的，就像那个美丽的好莱坞女明星，终于采摘到了晶莹无瑕的爱情。
　　可是我和桐之间的故事，一直都不是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