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芳华录 下部 月舞影华》西*雪

83、去路相逢

　　一直往西行，山峦越来越少，大地变得辽阔空旷，一条大河横穿平原，唯有远处那传说中的圣山隐隐若现。
　　盛天瑶令人打晕了管家，只带着五个人急急往飞星国赶去，她只期望飞星国师已经掌握了局势，只待会合一举拿下那个逆君。
　　一辆罩着青篷的马车孤伶伶地立在旷野草地的小路中，显得突兀又诡异。
　　“咴咴咴！”众人拉住缰绳，立时提高了警惕，身后的追兵马上就会逼近，而这莫名出现的马车实在令人生疑，有人已经拉开了满弓，时刻防备着变故。
　　马车上忽地下来两个人，看衣装竟是两名女子。
　　盛天瑶忽地举手让属下放下弓箭，拍拍马脖，前进了几步。
　　这两名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盛天晴和庄红。
　　盛天晴眼见着向她们逐渐靠过来的盛天瑶，此时的她褪去妆容衣饰，丝毫看不出往日明媚的面貌。
　　待到她们之间的距离只有十来步时，盛天晴开口唤道：“姐姐！”
　　“妹妹什么时候从陌丰归来的？”盛天瑶并未下马，语气平静地问道。“为何会在这里？”
　　“我在此地特意等着姐姐。”盛天晴也是神色沉着，平添一份成熟。
　　她的话音刚落，庄红已经在盛天瑶锐利责备的目光下跪下地来，不住道歉道：“请少主人恕罪，奴婢答应过主人，决不让少主人冒险，请您原谅奴婢吧！请您不要到那危险之地去！”
　　“想必妹妹都知道了个中原委了吧？”盛天瑶目光中隐有寒光，转头笑问：“你要如何做，准备禀告摄政王吗？是我没有料想到，竟然会被旧人背叛。”
　　“姐姐，庄红一心为主，你不要责怪她，是我逼她告诉我的。”盛天晴仍存一份侥幸地劝说道：“飞星国师如狼似虎，狡猾多端，姐姐切不要中了他的计。”
　　“不管是不是计，我也不能回到乐丁了。”盛天瑶忽然轻笑道：“因为摄政王差一点就惨败了呢”
　　原来盛天晴从庄红口中知道了怀明太子的往事后，左思右想总感到不对劲，总感觉庄红在隐瞒什么，或者在观察什么，于是她不住追问，也向庄红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后，庄红终于吐露实情，她果然是故意接近盛天晴的。而庄红透露出的盛天瑶身世更是令人震惊。当年盛天瑶被送到乐丁被女帝收养后，其实一直与庄红有所联系，在她心里，似乎只有这个一直跟在她与母亲身边的仆人值得信任，鲁州王府被抄家后，庄红从流放的队伍中逃脱也是因为放心不下孤身一人远在乐丁的少主人，她在街头巷尾间打听到不少乐丁城内的消息，先是盛天瑶大婚，而后便是司马铁刀串通飞星国事件和震惊朝野的裴玉良自尽事件，庄红从这时开始便觉察盛天瑶应该已经知晓了自己的身世，她是看着盛天瑶长大了，怎会不知她的性情。
　　这条通往飞星国的旧路，曾经是庄红跟着太子妃和女官逃亡的地方，也是必经之地，女官直到病亡也不曾告诉盛天瑶她的身世，就是因为她知道这必定是一条艰难充满险阻的路，她只愿保下怀明太子唯一的血脉，她们的力量是这样弱小，根本无法悍动已有十几年根基的谋逆之君。
　　庄红自然早就打探清楚了盛天晴的身份，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人能阻止盛天瑶了，她孤投一掷，只期望盛天晴能出面说服盛天瑶，也期望盛天晴能设法保全她。
　　司马铁刀迟迟未归，盛天晴心中担忧不已，于是便想尽早赶回乐丁，没想到才几天工夫，中途就听闻璇玑宫变，乐丁城即将易主的传闻。

　　“庄红，我本以为你是个明白人，你为何还要出现在我的面前？”盛天瑶冷眼看着匍匐在地上的老仆人，语气中带着一点狠意。
　　“少主人留我一条命，可是奴婢宁愿不要这条命，也要完成主人的遗愿。”鲁州王府出事后，盛天瑶从未回头去接她时，庄红就清楚，盛天瑶要将在鲁州王府的这段经历彻底封存。
　　盛天瑶呵呵笑了起来：“好啊，庄红，你果真不怕死！那你现在就跟我走！”
　　庄红却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眉眼间全是愁苦。
　　此时，盛天晴已经上前几步，抓住马缰，抬头问道：“姐姐，还记得你在母亲面前说的话吗？”
　　盛天瑶微微一愣，随即宛转一笑道：“妹妹指的哪一句？”
　　盛天晴忽然感到盛天瑶变得那样陌生，她不再是初入宫时那个亲切和蔼的好姐姐了，也许一开始她就只是看在母亲的面上才那样对待自己的罢。
　　“你说过，只想找个珍惜自己的人，平平安安过一辈子。”盛天晴的声音有些颤抖，她不明白是什么改变了盛天瑶，让她有些措手不及，璇玑宫变如同一道惊雷撕裂了以往的那些美好时光。
　　“妹妹，我真的很羡慕你，无忧无虑，身边也有着最爱护最珍惜你的人。”盛天瑶仿佛听到了一句有趣的话语，淡淡笑道。
　　盛天晴摇摇头说道：“姐姐，也有一个人是真爱你的，你知道的，他把一切都揽到自己身上，你错怪了他。”
　　盛天瑶自然明白盛天晴所指何人但，她以为端木隆庆的心中只有一个盛沐环，所以她无所顾忌，他们只不过互相利用罢了，她怎么能够相信他会爱上自己？牢狱中那一瞬间的犹豫只是同情罢了，而她更不会去爱他！
　　“傻妹妹。”盛天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表情竟有些凄然：“她自然是希望我这样说，因为你出现了啊。”她的眼神似有些怨意。“有时我也自私地想过，如果母亲永远找不到你该多好，也许往后的这些事情也不会发生了！”她的神色瞬间又变回冷漠，沉沉说道：“可惜世事多变，我知道了真相，又怎能不管不顾？本是属于我的为何要弃之？又为何要放任仇人逍遥？”
　　盛天晴听着她的这一席话，愣愣地望着她，她的神情似曾相识，那是一种对力量的追求，一种俯视的姿态，一种她曾经在其他人脸上见过的神态。
　　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想得到它，尽管各有原因各有目的，难道这世上除了它再也没有其他的解决方式了吗？
　　“可是……”她刚一张口就被盛天瑶伸手制止了。
　　“妹妹，从此你我各奔东西，他日我若仍活着，也不能再回到从前，兴许也会对立罢。”盛天瑶座下的马匹打了个响鼻，似乎在催促主人快些赶路，连它也感受到了不安全。
　　“姐姐！”盛天晴鼻子一酸，哽咽着低唤了一声，春光明媚下一同听笛赏花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一个一个都走了散了，那样心无旁骛开怀畅谈的日子再也回不来了。
　　“你快些回去吧！”盛天瑶拉缰抬头，眼神悠长而锐利。“追兵也快到了，你今后也要万事小心了。”言罢，便猛拍了拍马脖，盛天晴只得让到了一边，眼见着马蹄就要踏上仍旧一动不动的庄红，她赶紧上前把她拉了起来。
　　“少主人！不要啊！”庄红泪流满面，朝已经向前跑了半个马身的盛天瑶奔去，抓着一根缰绳跟着马跑了起来。“您不能这个时候回到飞星国去！”
　　“让开！”盛天瑶的嗓音并不狠厉，却透现出一股绝诀，盛天晴真的相信她会不顾庄红的死活。“你是想让我回乐丁去受尽嘲弄吗？”
　　“不！”庄红的手指缝里已经流出殷红的血液来，可是马的速度越跑越快，她终于再也抓不住缰绳，松手摔倒在地。
　　“少主人！”
　　庄红的嘶喊声淹没在飞扬起的草屑尘土里，盛天晴缓缓走到她的身边，默默地将她扶起，说道：“这是她的选择，我们谁也阻止不了。”
　　每个人都有他的执着和坚持，也许她在某一天也会发现属于她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