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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忠诚的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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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昭令将琴哥失踪之事交付下属,让他们到海市附近去搜寻她的行踪,两天下来,毫无收获。
盛天晴当然不会坐着等消息,谁知道明昭令不是在敷衍她,便让人请沧源漓过来,向他详细询问琴哥离开前的细节。
“那两日我的神智昏昏沉沉,只听得阿娘和爹在身边模模糊糊地说话,似乎提到了什么海边洞穴。”沧源漓绞尽脑汁终于想起点什么,
盛天晴心里一动,这显然是个重要的线索,紧跟着问道:“琴姑姑对这个岛的地形熟悉吗?以前曾经到四处走动吗?”
“嗯。小时候,我们一家人经常到岛上可以看到海景的地方去玩,后来阿娘就被推荐入海神宫,也不怎么出来了。”沧源漓回忆起美好的过去,嘴角不禁翘了起来。
盛天晴却笑不出来,这个曾经美满的家庭什么时候终要被拆散,儿子有着一个荣耀却看不到未来的使命,母亲现在又失踪了。
“你爹是怎么办的?”她脱口问道
“还能怎么办,他一开始就在求府君受理,可是只有敷衍和不屑,他所在的神殿更是认为不吉利,让他不要提起。”说到这里,沧源漓咬紧牙关,一付失望和愤怒的模样。
盛天晴算算日子,海市的时间只剩下最后十天了,他们如果不在这段时间找到琴哥,机会就更加渺茫了,她听说过南海一带有不法商人拐卖人口,虽然这个可能性很小,但她还是不得不考虑在内。
“不能再等下去了!”盛天晴抬起头,神情坚定地说道:“我们必须要自己行动。”
司马铁刀见到盛天晴出现在眼前时有些手足无措,正在操练的刀也忘了收回刀鞘,她的刻意回避,他自然是能够感觉到的,也寻思确实需要一段时间来化解这种尴尬。甄别伦最近很烦恼,没事就拉着他下棋念叨,说什么谈判如下棋,一子落错,全盘皆输,他反倒没有多余时间来烦恼了。
但心里那个疙瘩始终还是存在的,只那道身影出现,就隐隐发痛起来。
“公主,你怎么满脸愁色?”甄别伦迎上前来,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白胡子又白了几分。
“琴姑姑失踪了。”盛天晴本不愿让这件事打扰到甄别伦,但眼下靠她一个人显然是找不到琴哥的。
“好端端的怎会不见了?”甄别伦吃惊地问道,转眼一想不对劲,这琴哥正是负责盛天晴起居的女官,她的失踪并非小事。
盛天晴就把事情始末原原本本地讲述出来,言罢朝司马铁刀说道:“铁刀,你还在生我的气么?如今沧源漓有事相求,你还肯不肯帮他?”与她一同到此的沧源漓也忐忑地观察起司马铁刀的表情来,他心直口快,没有顾及到他人的感受,给这对有情人制造了麻烦,心里早就懊悔不已了。
司马铁刀发愣地看着她,说实话,那日的情景他已经不大记得了,只记得盛天晴嘟着嘴不满的侧面,若说到生气,他也许只是怪她轻易就被别人的话语挑动,动摇了对他的信心。于是回答道:“救人要紧,末将不敢有异议。”
盛天晴一他的语气,就知道他还在怪自己,可惜现在不是烦恼心情的时候,她把自己的打算提了出来。
“汪大叔的人缘广,可以让他向各地的商人多打听,我们则沿着琴姑姑出行的路线寻找,特别注意一些隐蔽的洞穴和岩底。”
“可是公主你不能随意出宫啊!这里毕竟不是陶国!”甄别伦显然不同意,甚至是反对。
“规矩就是需要打破,如果事事都遵从,就要受制于人!”盛天晴完全是有感而发脱口而出道,甄别伦听明白了,可还是犹豫:“现在这个时候,公主若因此事惹怒了海皇,对我们十分不利啊!”
“如果海皇能够关注这件事,反而更好了,正好让他们看看,一个女官到底重不重要!”盛天晴握拳说道,她自己也清楚此举不合规矩,很容易被其他国家的使臣视作把柄,但她决心打破僵局,与其困在舒适的笼子里,还不如走出去。
她要找到琴哥,也要让海皇直面他们的要求,她要向他表明,盛天晴不是一个来陌丰游玩的公主。
果然,明昭令极力阻止盛天晴,盛天晴情急下警告她若办事不力,不然只好让海皇来判定,才让明昭令妥协。
汪大海在商人间打听的结果表明,确实有人看到这个微胖的妇人曾前往海市买东西,最后一个见到她的正是卖橄榄的小贩,他称琴哥买完东西后好像是看到了熟人,微笑着朝背对着他的方向离去,那个方向面朝大海,有几座高大的岩壁石礁。
他们开始沿着沧源漓提供的几个地点依次寻找,海风呼啸,欧鸟呱叫,寂静的沙滩上人烟稀少,广阔无边的海岸仿佛看不到尽头。
“沧源,琴姑姑真的会一个人来这里吗?”盛天晴仰头望着一座座高大的岩石,它们仿佛亘古不变的无情神灵,俯瞰着他们这些经过的凡夫俗子。
“阿娘说她思念故乡时就会来这里,因为站在这上面可以看得见故乡的方向。”沧源漓在前头引路,一步步踏上巨大的岩石块,一边擦汗一边回答。
司马铁刀本来让盛天晴在下面等候,但她执意要上来,只得在她的腰上系了一根绳子,牢牢抓着另一头,盛天晴低头看了看,想生气却又气不起来,怪石嶙峋,司马铁刀也是担心她啊。
十来个人尽数攀爬上来,没想到岩石顶部十分平坦开阔,举目望去,果然蔚蓝的大海尽收眼底,远处的天际线在起伏的波浪间忽隐忽现,看得见白色的帆影嵌在其间。
停憩在平地上的海鸟一见人立即炸飞起来,惊慌的叫声像极了人的尖叫,忽拉拉的扑翅声带出一点可怖的氛围。
“四处仔细搜寻。”司马铁刀吩咐下去,各人便四散开去寻找。
盛天晴站在地上看了一会儿,忽然被东南方向的一块大石头吸引了目光,一下子跑上去,大喊起来:“你们快来看!”
司马铁刀立即上前,沧源也追了过来,只见盛天晴指着石面上几乎看不清的印记说道:“这像不像两个手掌印?”
灰色的石面并不光滑,上面有一些杂乱的碎屑和泥土,如果不经意看过去,是看不出什么来的。
“的确像手印。”司马铁刀伸手捻起一点凹迹里的泥土,放到鼻间闻了闻,皱起眉头道:“有血的味道。”
盛天晴闻言有些慌乱地看向他:“难道……”
司马铁刀围着这块石头转了一圈,指着另一侧的痕迹说:“这里有刀剑砍下的破口!”他突然回头对属下们喊道:“把这块石头搬开!”
众人过来齐力搬开大石,顿时一股腐败的臭味扑面而来,与岩壁相接的位置,一只乌青的断手赫然横躺在缝隙里。
盛天晴捂着嘴退后,努力压制住那股作呕的恶心感,因为获得真相的急切掩盖了所有恐惧!
“哇哇!”沧源漓已经忍受不住在一旁呕吐起来,缓缓跪在地上,一边吐一边哭,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又有什么比这股天然的感应让他痛苦!
“将军,手里似乎攥着什么东西!”护卫们也是一脸铁青,但仍有人大着胆子撕下衣角将那断手取出。司马铁刀抬头看向盛天晴,盛天晴睁大眼紧紧地看着那只断手,沉重地点了下头。
下一刻,司马铁刀斩断指骨,取出里面的东西,轻轻放在衣布上。
盛天晴不再怀疑,因为那正是女帝赐给琴哥的玉佩。
不再怀疑,这只手是琴哥的手。
不再怀疑,琴哥已身遭不测,是死是活俱是痛苦。
回程之中,沧源漓始终一声不吭,只是呆呆地,仿佛方才流尽了所有的泪。
盛天晴即刻赶回海神宫,将明昭令召来,明昭令在见到那只已经腐坏了一部分的断手时也控制不住地吐了起来,片刻后颤抖着问盛天晴:“公主这是何意?为何要取这样的东西来吓唬奴婢?”
“我没有吓唬你,我也很难受。”盛天晴端坐在椅上,谁也看不见她袖中紧握的双手。谁也不知道她要如何抑制才能不哭出来。她在女帝灵前发过誓,从今往后她要坚强,她不可以轻易被打败!
明昭令心有戚戚地被人扶到一边,她显然是被吓到了,再也维持不住往日威严,抖着嗓音继续问道:“公主怎么会把这种可怕之物带进宫中?公主想做什么?”
“明昭令。”盛天晴严肃地唤道。“你找了这么久,可找到琴姑姑的下落?”
“不曾,回报皆称她在海市出现后就失去了踪迹。奴婢……奴婢可增派人手……”明昭令有些心虚地回答,眼角瞟着那断手,又是一番恶心涌上来,忙捂住了嘴。
“恐怕现在的情势不是明昭令管得了的了。”盛天晴让随行来的护卫将断手放进一个长盒内,继续说道:“此手正是琴姑姑的,我想你应该立即禀明贵国大理寺。”
明昭令惊呼:“公主何出此言,怎能凭一只手就断言是琴哥的?”
“其中缘由自有说法,只是此事不能再拖下去了!”盛天晴难过地闭了闭眼。“我一定要为琴姑姑讨回公道!”
明昭令没办法,心里也怕上面怪罪下来,只得派人写书上呈大理寺,然而盛天晴却最终被告之不得介入此案,因为琴哥是宫中女官,而她是异国的公主,没有立场处理。况且一个低级女官的死亡根本无足轻重,一般都是草草葬了,给家里送点钱就完事了,大理寺会受理完全是看在明昭令和沧源漓的份上。
“是谁……是谁这样对你……”屏退所有宫人,望着空空如也的宫室,往日有琴哥相伴的温暖日子再也不见了,这份来之不易地像母爱一般的温暖被残忍地毁灭了,盛天晴终于落下泪来,一粒粒滴落在衣袖和前襟上,不一会儿就全部浸透了。
月上中天,明亮的月辉洒满厅堂,盛天晴知道司马铁刀就站在外面,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他宁愿不眠不休也要守在这里,就算按海神宫中的规矩他不能留下,他也不会离开她了。
可是她还是觉得冷,此时此刻,就算在司马铁刀的怀中,也不会驱散她心中的寒冷,盛天晴抱紧双臂倒在床上,任泪水把床榻染湿。
原来无论走到哪里,哪里都会有别离,有伤害,有死亡。
目光越过窗棂,盛天晴看着那一轮渐渐丰润的月亮,它还是那样美丽,可是月神的守护在哪里?夜的黑暗占据了上风吗?
盛天晴想起去世的尤尚宫,她们都是忠诚的女子,都有一颗忠诚的心,为了自己的主人和信念鞠躬尽瘁,可是又有谁怜惜她们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