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芳华录 下部 月舞影华》西*雪

55、真实之眼（下）

　　此后几日，盛天晴如坐针毡，出门要先向明昭令打招呼，待在宫舍，又会挂心琴哥。她问过贝姬，海蜇的毒虽然可怕，但陌丰人自古就有对付的疗伤良药，如不出意外，沧源漓此时应已无性命之忧。

　　“贝姬，真的一点消息也没有？”盛天晴端起冰镇过的龙果咬了一口，热浪翻涌，海神宫中已算凉爽了，她的心里还是焦虑不安。
　　“公主请放宽心吧，琴姑姑有事一定会禀告的。”贝姬老老实实，不敢有半分逾矩，明昭令的威喝显然起了作用。
　　盛天晴看了她一眼，明白再问不出什么来，只得放下手中的果子，思忖着有几种可能。
　　“我有要事参见公主，你们别拦我！”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争执声，一个清亮高亢的声音盖过了所有劝解声，盛天晴听得分明，立即起身快步走出去，这种恣意张扬的语调令人印象深刻。
　　盛天晴出来时，沧源漓正被侍卫用长矛阻着，一张脸急得通红，细长的双臂不住挥舞，看起来倒是生龙活虎。
　　“你们退下！”盛天晴出声喝道。“难道看不出他是何人吗？”
　　“这……”为首的侍卫长为难道：“我们接到命令，任何人等不能随意靠近公主的宫舍。”
　　“不用说了！一切由我来承当！”盛天晴转向沧源漓向他颌首：“沧源大人，请进吧。”
　　沧源漓一把挥下挡在身前的长矛，对侍卫长肃然地说道：“海皇陛下怪罪下来，我一人承担！”言罢穿过一时不知该如何动作的侍卫们，径直入内。
　　盛天晴让贝姬端来凉爽的果汁，看沧源漓满头大汗的模样，能走到这里想必他也遇上了不少麻烦。
　　“虽然我早有心理准备，但这些人实在太愚忠太讨厌了！”沧源漓不满地喝了一大口，完全顾不上礼节，放下银杯，就对盛天晴正色道：“公主，我也是没有办法了才来求见，阿娘，阿娘她失踪了。”
　　“什么？”盛天晴本来饶有兴趣地观察着这个少年生动的表情，他实在太像当年的自己了，冷不防听到他这句话，一时无措地站了起来。
　　“琴姑姑不是回去照顾你了吗？你不是中了海蜇毒？”她接连问道。
　　沧源漓咬牙道：“不知哪个小人在我必经的水道旁放了一群海蜇，我一时不小心被咬了。”他抬起左手臂，盛天晴这才看清这只手臂明显肿了许多。
　　“阿娘担心我回来照顾，不出两日就去了毒，爹就催促她快些回宫，免得上面追究。”沧源漓猛地扬起头来，脸上全是慌乱：“阿娘疼爱我，就说到海市去买些我爱吃的橄榄干再回宫去，可是，她再也没回来。”
　　沧源漓虽是海皇的宠臣，但人们都知道那是蒙海神荫佑，无权无势，表面礼让，背地里却在取笑他年纪轻轻就将被献祭，所以就算他火速赶至衙门报案，却被敷衍。
　　“那个昏官，竟然说阿娘一定回宫了，让我别疑神疑鬼！”沧源漓一拳砸在桌上，杯盘顿时砰砰作响，盛天晴毫不在意，只焦急补充道：“琴姑姑并不在宫中！”
　　“所以，所以，我真不知该如何了！”沧源漓垂头，十分难受的样子。“陛下日理万机，我又怎么能冒然求见，若是阿娘哪一日真的回宫了，这就是欺君之罪。”

　　盛天晴闻言睁大眼，没料到他对海皇竟然敬惧到这种地步，摇头道：“你怎会这么想？琴姑姑虽然平凡，但也是海神宫中的女官，理应由宫中相关管事来处理。”
　　“明昭令？”沧源漓脱口而出，随即苦笑道：“她对我们母子恨之入骨，又怎会帮忙？都怪我之前不懂事，得罪了她！”
　　“明昭令有这个职责，就算有私人恩怨，她也不能不理睬！”盛天晴不同意他的悲观看法，况且如今除了明昭令，还有谁能够处理这件事？
　　她的话音刚落，一群人就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为首正是明昭令，只见她柳眉倒立，怒上娇颜责备道：“沧源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宫室？给我拿下！”她的品级在沧源漓之上，声威并下，犹如一道惊雷，让正在商谈的两人始料不及，沧源漓仲怔间就被人捆了绳子，欲拉到一旁。
　　“明昭令，这是何故？”盛天晴当然不能让沧源漓被抓走，琴哥的下落还需从他那里细问，于是上前一步，站在沧源漓身前，抬手挥开执绳的侍卫。
　　“他不经通传擅闯宫室，冒犯了公主，自然要受到应有的惩罚！”明昭令缓了脸色应道。
　　“他也是情急之中才这样，明昭令可知琴姑姑现在何处？”盛天晴要救下沧源漓，索性出言试探道，她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但这种猜测并不可信。
　　明昭令一愣，旋即笑道：“公主如何问奴婢这种奇怪的问题，琴哥不正告假在家吗？”
　　“可惜她并不在。”盛天晴握住沧源漓身上的绳子，帮他解开，回头正色道：“明昭令，你听清了，我不是在开玩笑，我认为你应该即刻处理此事。若不能解决，那就只好禀明海皇陛下。”
　　明昭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这名身材小巧长相清秀的少女怎么会突然间散发出这种迫人的气势，那声音还是如往常般清脆悦耳，却又透露出一股不容违抗的力度，她只道陶国公主性情跳脱，不拘礼节，先前发生的那些不愉快她只当被猫咬了一口，从来没把她当作对手。
　　片刻，毕竟熟稔宫中事务和人情百态，明昭令的脸色很快恢复过来，努力露出一个笑容道：“公主所言，难道要让奴婢去追查失踪人口？若真要找，奴婢恐怕难以胜任啊！”
　　盛天晴皱眉问道：“你果真没有办法？那好，我即刻禀明海皇，让我来处理！”
　　明昭令似笑非笑：“公主体恤下属，奴婢十分感激，可是，恐怕陛下不会同意的。”
　　盛天晴不想与她纠缠下去，只问道：“误会已解，沧源漓忧母心切，明昭令不会不体谅吧？”
　　“那是自然。”明昭令垂下眼睫，令人看不清她的眼神，也看不清她的想法。“奴婢只请公主三思而行，莫要由此惊动陛下，陛下国事在身，这种小事理应由下人来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