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芳华录 下部 月舞影华》西*雪

54、真实之眼（上）

　　盛天晴在海后宫中一待就是一天，阮青浪见多识广，不仅笛技高超，还精通天文地理，加之本身游历各地，在陌丰最尊贵的海皇海后面前也不卑不亢，只是听他们谈话，盛天晴也觉得收获颇丰，简单地用膳后不知不觉天色渐晚，阮青浪起身告辞，盛天晴也不愿继续打扰，便一同出得海后宫中。
　　“阮先生会在陌丰停留多久呢？”盛天晴让宫人先行回去，因为她还想听阮青浪多讲一些他的各地见闻呢。
　　阮青浪微笑道：“草民只是过客，现已答应陛下一月为期，也算是草民的一份贺礼。”
　　盛天晴闻言，忽而问道；“阮先生真的已经将海皇视作朋友了？我还从来没见海皇这么尊敬一个人过。”虽然她不曾介意，但贵族与平民之间始终隔着一道墙，以她目前所见，恭敬忠诚已是最好的联系了，若说平等互敬还是稀少的。
　　“人生得一知己最难，何需在意身份？”阮青浪神态平静。“多少人为名利抛却友情，却不知这才是最宝贵的。这也是越身居高处者越孤独的原因了。海皇陛下乃人中龙子，视野开阔胸有丘壑，更兼礼贤下士，相信公主在陌非的这段日子都已亲眼所见。”
　　盛天晴点头，复又有些迟疑地说道：“阮先生所言极是，不过，常言都说伴君如伴虎，海皇更让人捉摸不透，在陌非的这些天，我更时感不知所措……”她也不知道为何会向这个几乎可称得上陌生人的男子倾吐苦恼，只是觉得他与韩昭很像，不入俗世却又看得通透。
　　“海皇陛下的心思草民不能猜度，只能告诉公主，相信自己看到的真实。”阮青浪说完这句话，他们已经行至上升廊道处，他步入下降的廊道，向盛天晴告辞。
　　盛天晴怔怔地立在原地，回味阮青浪的话语，良久释然一笑，起身往宫舍而去。

　　“琴姑姑！”一进大厅，盛天晴便唤道，很想告诉她今天遇到了一个奇人，却连唤几声都没有回应，只有一个琴哥手下的宫女贝姬跑过来准备伺候。
　　“琴姑姑去哪了？”也难怪盛天晴会奇怪，天色渐晚，琴哥又是个恪守职责的人，断然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
　　贝姬答道：“禀公主，午后有人来报，沧源大人被海蜇蜇伤，琴姑姑特告假回家照顾。临走前暂让奴婢打理宫中上下。”
　　盛天晴一听，重复地问道：“沧源漓被蜇伤？他不是水性极好，熟知海域么？”心下惊讶之余也有些担心。
　　贝姬无奈地回道：“就算再好的海上猎人，也会有失足的时候，沧源大人也是一时不察中了招。”言罢，她又似乎觉得自己太多话，马上闭了嘴。
　　盛天晴却听出些门道来，只不动声色让贝姬先下去，自己靠在椅上想了想，决定还是等琴哥回来后再问详情。
　　这一晚，盛天晴睡得很不安生，老是梦见灾害，一会儿是海啸，一会儿是地震，而琴哥母子俩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沉沉浮浮，看不清面目，只是感觉得到很痛苦，她想伸出手去，却总也够不着。

　　一连三日，琴哥不在身边，盛天晴有些不习惯，贝姬也算个伶俐人，但她老觉得是外人，不能放心让贝姬做一些事。去见司马铁刀吧，又忆起那日在船上两人之间的尴尬，从未有过的别扭感油然而生，也许他们都该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盛天晴沮丧地想，原来恋情并不总是美好甜蜜的，随着对彼此的了解加深，也会有数不清的矛盾暴露出来，她并不希望司马铁刀事事顺从自己，也不能忍受他过分保护自己，因为他不是长辈也不是仆从，她只愿他能平等地待她。
　　正当盛天晴胡思乱想之际，久不现身的明昭令突然来拜见她。
　　“公主殿下，琴哥既告假，奴婢唯恐下面的人照顾不周，从今日起便由奴婢全部负责公主的衣食住行。”明昭令面带笑意，似乎十分恭敬。
　　“全部？衣食住行？”盛天晴反问，太阳穴直抽动，这岂不是要限制她的言行？有明昭令在，她哪里还有自由？谁不知道她与明昭令不对付，明昭令这一宣布，谁还能为她办事？
　　明昭令面色略带委屈道：“看公主的表情似乎不乐意奴婢来伺候，这可真伤奴婢的心啊！”
　　“明昭令言重了！你身居要位，事务缠身，还要分身顾及我，实在过意不去！”盛天晴哪里会真的相信她会伤心，只是暗思她此行的真正目的。
　　“奴婢职责在此，公主是陌丰的贵客，不敢有丝毫怠慢，就算海皇陛下不下令，奴婢也应尽心尽力伺候公主！”明昭令句句有理，听在盛天晴耳里却是说不出的做作和暗示，暗示她有海皇撑腰吗？盛天晴在心里冷哼一声，清楚自己不能再明里与她作对，只是昨日刚刚对海皇升起的好印象又被砍了一截，没有上面的命令，明昭令再胆大也不会这样半强势地表态，海皇到底是怎么想的，盛天晴不觉得自己有哪里冒犯了他，更没有半分会对陌丰不利的企图，他为什么要派人来监视她？
　　盛天晴突然有一种预感，接下来她将会遇到更加难以解决的难题，商路协议似乎被无限期打入冷宫了。海皇这个姨父实在让人心寒，在他面前，人情与国事果真不能两全么？
　　“好吧，我知道了。”盛天晴向明昭令颔首道：“但我希望贝姬能继续贴身随侍。”既然琴哥这样安排，那一定是认为贝姬值得信赖，既然不能回避，盛天晴清楚在这点上她还能做主。
　　果然明昭令没有反对，笑道：“贝姬手脚勤快，就是平日里不多话。对不对，贝姬？”
　　贝姬埋着头应道：“奴婢谨守宫规，请明昭令放心。”
　　盛天晴坐在椅中，双手紧紧握住两边的海马头，尽力压下心里的怒火，若在此时发作，她就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