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诺》师拭眉

4、第三章 试炼

　　千怕万怕，终于还是到了试炼之日。其实昨天晚上，锦泽就偷偷泄题来了：山上平时最为人迹罕至的忘归森林，老爷子命人往森林中藏匿了二十六面小旗，三天为限。在第三日正午前能带着旗子走出森林的前六人便算中选。临行前老爷子是这么交代的：“不许结伴入林。出人命了我一个不要。回来谁要是多拿了旗子，我也一个不要。”
　　不能出人命，又没说不许打斗。听到这话，叶思忘当时便忧心万分地望向了妹妹。偏偏还不许结伴入林，大家只能各凭本事一较高下，这却如何是好？好在提前知道了题目，执念平日采药也经常出入忘归森林，于是连夜赶绘了地图给他们兄妹及锦泽带上，更交代了入林后在何处集合等等事项。
　　可偏巧她天生路痴，地图这东西，对她根本一点作用都不起。进了林子不知道多久，她终于还是迷路了，她把地图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东西南北及各路口明显的标志物……执念全部已经用朱砂红笔标注的一清二楚了，带乌鸦窝的老枯树，为什么还是找不见？？？
　　脚都走烂了，这里到底是哪里嘛！
　　走到累极，她干脆靠着大树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地图摊在膝头，双手支着下巴，两眼直勾勾望着地图发起呆来。眼见太阳一点点偏西，她不由得害怕起来。听说，蛇这种东西很喜欢在夜间出没，倘若遇见……
　　心里正恐怖着，左边不远处的草丛突然“哗啦啦”响了起来。“谁！谁在那？！”她惊惶地从地上跳了起来，耳朵立得直直，一时间只觉得如芒在背，浑身上下汗毛竖了个遍，一双杏眼只是瞪大了四处张望，仓皇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右前方“咻”的一声竟射出了一支响箭直取她下盘而来。望着那响箭破空而至，思语脑中哗地一下全白了，双腿一软，竟就此坐倒了下去。
　　等她反应过来时，响箭早已叫人打落地上。来箭处有人惊呼了两声便再没了响动。跟着矮树丛里走出来一个人，高瘦英挺，正是前日在素问草堂前帮过她和锦泽的凌殇。
　　高悬的一颗心终于落到了实处，她只觉得心跳得厉害，脸上早已没有了半点颜色。等凌殇走到她身前蹲下查看时，她忽地一把抓紧了凌殇的小臂，惊惊怕怕地望着凌殇。虽然她一句话也没说，但那可怜兮兮的眼神分明就是在向他央告：“求求你！带我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凌殇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了她一阵，眼光空洞，看不到半丝情感。正当她快要绝望，他却突然转身，一把将她拽到了自己背上，一言不发，背着她抬脚就走。
　　“去哪？”她咽回了几乎快落下的泪有些着急，凌殇却不答她，只顾背着她往前疾走。
　　“我哥哥还在路口等我，你可不可以带我去找他？”见他不答，思语只是更加着急，凌殇却好像根本听不见一样理也不肯理她半句，依旧大步往林中迈进。
　　“喂！你说句话好不好？”
　　可惜不管她怎么叫，凌殇始终还是一言不发。她终于只得放弃。伴着日落的余晖，迎来了她在忘归森林的第一个恐怖之夜。
　　秋夜的风，沁骨的凉。
　　她抱着膝缩在火堆前瑟瑟发抖，不时转脸，凌殇依旧是闭着眼睛靠在大树上坐着，也不知道他是睡是醒。不过不管他是睡是醒，对她来说好像也根本毫无区别。因为他从头到尾就没对她说过半句话，就连哼一声也是欠奉的。几个时辰下来，思语开始怀疑他是否先天失语了，不然怎么可能这么长时间连声音都不带发出的？
　　她往火里添着柴，冷成这样，他怎么就能够睡得着！？这么冷的天，不知道哥哥他们生火了没？他们会走到哪里了呢？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被人袭击，又或者，有没有找到小旗呢……
　　林中，突然飘飘摇摇地响起了一阵颇为动听的笛声。那笛声和着烈烈的夜风，悠悠扬扬，似乎正往这边推移过来。“喂！你有没有听见……”她起身努力分辨着笛音传来的方向，转面，却看见凌殇依旧是那副闭目养神的悠闲模样靠在原处一动不动。难倒是自己多疑了？她不由得把后半截话咽了回去。锦泽说过凌殇是杀手世家出生，所以他对环境安危的判断能力应该是一流水平吧？虽然这笛声来的确实古怪，但有他在这儿……
　　她突然觉得脑袋一沉，恍惚间好像置身到了一处接天的火海。火海中，隐隐约约，只听见有个妇人撕心裂肺哭喊的声音：“宝儿！宝儿救我！宝儿救我！”
　　娘亲！是娘亲！
　　“娘！娘你在哪里？娘！”她挣扎哭喊着想要找到母亲，可四面除了噬人滚烫的火焰之外，什么都没有。
　　“宝儿！宝儿！”母亲只是在火海深处不断哭喊着她的乳名。她亦是哭着，叫着。可任凭她怎么找，都找不到母亲的半分踪迹。正当她伤心得几乎晕厥过去，左臂上却突然钻心地一痛，痛得她眼前一黑。当她重新看清一切时，看到的却是凌殇满目杀意地拿着一把带血的匕首蹲在自己身前。而自己却不知何时已经摔倒在了地上。左臂上，一个不深不浅的伤口，鲜血正从里面不断往外冒出，在衣袖上盛放着夺目的妖娆。
　　凌殇？！
　　她倒吸了一口冷气。就在这时，凌殇突然闪身扑进了自己右后方的树丛中，不多时，那笛声便再没了消息。待凌殇回转时，他眼中的杀意已然尽去，只是将她轻轻从地上扶起来，为她左臂的伤口涂上了止血止疼的药膏。
　　“以后，不该听的不要听。”
　　他是会说话的！思语眼睛一瞪，颇感惊讶。不该听的？难到那笛声竟是传闻中的摄心魔音？凌殇居然抵得住魔音扰心吗？那也太厉害了吧？！可他既然知道那笛声不能听，那为什么事先不明说？却要在事后采用刺伤自己的方式让自己清醒呢？难倒他是想看看自己究竟有多少斤两？
　　看着凌殇又闭目坐了回去。思语忍不住气结起来。还要和这个怪人在一起至少再待两天！不知道两天后自己身上又会再添几个透明窟窿呢？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但又转念一想，死了不就可以和娘亲相见了吗？那到也没什么不好。想到此节，她心里便立刻释了怀，更索性躺到地上放心闭上了眼睛。也是白天累得太狠了，她竟连臂上伤口的疼痛都感觉不到，不多时，便在寒风中迷糊了过去。
　　这一觉睡的极不安稳，她睡睡醒醒，不知不觉便挨到了天明。凌殇灭了火堆带着她又启步向林子深处走去。也许是这林子太大，大家也走得分散，整个上午他们都再没遇见一个对手。还未到正午时分，两人便找齐了两面旗子。于是他们捡了个开阔的地方坐下休息，又取了些干粮和水出来果腹，只等休息片刻便立即动身回转。
　　开阔，能方便及时察觉敌对，这个她懂，只是凌殇依旧一言不发。她其实很想问他为什么愿意帮她，可一看到他冰雕般冷冽的脸孔她便失去了全部的开口欲望。历经生死大劫，她到有些去留随意宠辱不惊的大彻大悟。寸心已成灰，连生死都无谓无求了，这个世上，又还有什么是可以值得她在意的呢？
　　思语正自走神，凌殇却突然往她嘴里塞了一粒药丸，抓起她的手起身就跑。她被他惊了一跳，还来不及反应，鼻中就已经蹿进了一股极其腥辣的味道。那味道一进鼻子便直冲顶门，思语只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跟着便是“啪”地一跤重重摔到了地上。
　　“笨蛋！把药吞了！”凌殇虽在骂，语调中却还是冰一般冷冽的味道，甚至连生气都听不出来。他嘴上说着，手里却不慢，只是往她百会穴上轻轻一拍，她便觉得头顶有一股热流注入，竟是强行压制住了那股腥辣的味道，脑袋里也似乎清明了不少。借着他抓自己狂奔的那股力道，她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继续向前奔逃，只是人却好像恍恍惚惚的，耳听着后面有些细微的破空声音，是暗器吗？念头一闪间，一枚铁星已是贴着她的肩膀擦了过去，并且在她肩膀上留下了一个火辣辣的创口，疼得她身子轻轻一颤。就在这时，凌殇突然放开了她的手，回身一把钢针射出。只听背后惨叫了两声，还不及回头查看，他便又抓住她的手腕狂奔了起来。她跑不过他，只觉得手腕被他抓的生疼，两条腿倒像踩在云里雾里，耳旁风呼呼地刮着刮着，竟慢慢没了声音。她只是听着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快，越来越重，胸口喉口渐渐干了，干得仿佛有千把细针在用力地扎，脑子里也像是越来越不清楚，眼前只是一阵明，一阵暗，来回也不知道折腾了几次，终于还是完全黑了下来。
　　“啪！”
　　她再次重重摔到了地上。
　　“起来！”凌殇使劲拽她，她却没有站起来，只是粗喘着，一对水汪汪的杏眼瞪大了盯着前方，竟好像根本听不见他说话一样半点反应都欠奉。“起来！！”他提高音调又喊了一声，蹲下身去想把她扶起来。她却只听见两耳嗡鸣声中似乎夹杂了他的声音，可到底说的是什么，她是一个字都没有听清，于是她苍白着脸色把头微微往他的方向一偏。凌殇看着她偏过脸来，两眼间却是失了焦距眼光便不由得一闪，伸手去她眼前探时，她居然一点反应都没了，她看不见了？！来不及多想，凌殇一把抓了她背上就跑，竟连后头还有多少敌人都顾不上了，只是拼命奔逃。
　　她在他背上瑟瑟地颤抖着，一双手把他抓得紧紧，仿佛死亡就在眼前一般，无边的恐惧在她一呼一吸之间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