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嗜血凤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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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私走后，朱稚和满奇就并排挤进来眼巴巴地看着李小鱼，大概希望她能稍微泄露那么一点点，但李小鱼依然低头专心吃肉。吃了几口她就咽不下去了，她心里搁不住事儿，知道有了问题不解决就浑身难受。果断地放下食盒，把油抹在沈顾的枕头上，看着一脸焦急的朱稚说，[看着无境和满奇，我去去就回。]。朱稚欲言又止，李小鱼对他莞然一笑，[别担心。]，大步出了房门。
这盒猪头肉也不知道放了什么，李小鱼吃完就觉得自己又精力充沛了，而且经过刚才的大哭，埋在心里的某些情绪完全发泄出来，感觉轻松了不少。虽然哭并不解决问题，但至少可以减压，她步履轻盈地去找沈顾。看见站在东厢房前指挥衙役收拾的沈顾，她拍了拍他肩膀，沈顾转过身看见脸色红润的李小鱼，和刚才大病初愈的样子完全不同，不禁吓了一跳，[李姑娘，你没事吧？]。李小鱼看他好象见到回光返照的病人一样，不禁眦起牙说，[非常有事！]。沈顾见她这样才知道自己误会了，[讲！]。李小鱼不和他罗嗦，[找个人带我去见苟荀，我着急。]。沈顾看了看有条不紊忙碌的众人，拍了拍手上的土，[我带你去吧。]。
两个人来到衙门最后面的石牢，进了牢房，李小鱼看到靠墙而坐的苟荀闭着眼睛，神情自若。
[外面这么大火，你还可以这么镇定。] 李小鱼信步走到苟荀面前，见他被天蛛丝裹得结实，连挣扎都没办法。
苟荀一动不动，过了片刻瓮声瓮气地说，[反正迟早都会死。]。
[哦？]，李小鱼提高声音，[何以见得？]。
苟荀不屑地说，[说了也没用。]。
李小鱼一提裙子右腿踩上脚下一块石头，[不妨说来听听，也不枉死得冤枉。]。
苟荀听她语气平淡，谈论生死仿佛事不关己，忍不住睁开大环眼，看了她片刻，冷着声音说到，[小姐一死，没人能镇住他了。]。
李小鱼心中一沉，沙惜惜知道无境有问题，但她毅然自杀，除了对王右发绝望外，恐怕也有和洛阳城同归于尽的打算。她背上下来一层冷汗，隐约觉得无境的问题很厉害。
苟荀见她脸色变得难看，头靠着墙自言自语地说，[小姐不该救无境，一步错步步错。]。
李小鱼看他提到沙惜惜时狰狞的脸上泛着温柔的心痛，突然感受到什么，[苟荀，你家小姐很爱护无境吧？]。
苟荀眯起眼睛，神情迷离起来，好象在追逐着往事，[小姐和我都是洛阳城附近尧光山上修行的妖精。那时候她什么忧愁都没有，每次在山间跑跑跳跳，十分开心。]。他嘴角泛出笑，[有一天，天上掉下一只红色的鸟儿，小姐捡到了，看他十分可怜，就把他带回山洞养起来。那鸟儿长得极快，过了五十年便羽翼丰满。]。
李小鱼听到又流下汗，五十年，她爸的头顶茂密过也秃完了。
[有一天，那只红色的鸟儿振翅高飞，这时天空流火，它竟然带着一身的火焰回来，大火中他得到了人形，就是现在的无境。他就是传说中的凤凰。]，他呵呵一笑，[这就是错的开始。]。
李小鱼皱起眉头，原来自己一直叫火鸟的动物就是凤凰。难怪刚看见时觉得眼熟，她爸骑着凤凰牌自行车每天接送自己完成九年义务教育，现在还骑着呢。
[不知道为什么，无境得了人形后，每到月圆就要发狂，我们常常在他洞里找到人类的骸骨。有一次我们偷偷去看他，发现他不知道哪里劫来一个女子，吸食她的血液后就正常了。] 苟荀的关节喀喀响起来。李小鱼觉得脑后阴风恻恻。
[等他醒后，却完全不记得自己干过什么，他被吓坏了。不发疯时的无境喜欢对人笑，细细的眉眼，小姐说像个妩媚的女子。他像小姐一样善良，看到迷路的白兔都要帮它找回原来的路。] 苟荀叹口气。
李小鱼只见过他神情恹恹的样子，但看他的眉眼，笑起来必是非常妩媚动人。
[小姐从小养他是有感情的，不忍心看他痛苦，总想着帮他治好。后来碰到一个云游的和尚，对她说，无境要喝下至阴的血并且还要经过一个什么仪式才能解脱。听说他身上的，是一种非常邪恶的诅咒，至于为什么他身上会有，和尚也不清楚。] 苟荀痛苦地摇着头，好象被什么东西吓到了。
李小鱼好奇地问，[什么是至阴的血？]。
苟荀看着她，眼神透着巨大的无奈，[天地万物都有阴阳，男人属阳，女人属阴。只有未经人事的女人的血，才能克制无境身上的诅咒，然而这样的血的作用非常短暂，只能维系一个月。但和尚也不知道这世界上至阴的血究竟是什么。]。
李小鱼想起无境化做凤凰时身上的火焰，恐怕之所以要用至阴的血就是为了克制他血液中灼烧的阳气吧。
苟荀喃喃地摇起头，[他每个月圆之夜都会被体内的诅咒驱使着去吸食女人的血，否则五脏六腑就会象被毒虫啃噬，他说那些虫子会咬他的血管，他的骨髓，最后到他的头颅里钻来钻去。他想抵抗，但是根本无法忍受。]。
李小鱼打了一个寒战，不知道什么人会下如此狠毒的诅咒。月月这样，年年如此，无休无止的折磨，实在太可怕了。
[无境想过死，可是偏偏死不了，他背着我们试了无数次，都失败了。]，苟荀深深吸了一口气，[小姐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她是那么善良的人。]。
[云游和尚当初离开的时候，教给小姐一种法术，这种法术可以缚住无境的双翅，让他无法离开山洞害人，但需要有人用性命做锁链，小姐就献上自己的性命，做成两道黑云链嵌在无境的袖口上。] 苟荀说着声音哽咽了。
李小鱼突然想起无境火红袖子上两道黑色八字绞型图案，原来是沙惜惜用自己的命做的。
[黑云链锁住无境的第一个月圆之夜，小姐看着他痛苦地在自己脚底下扭动翻滚，流着泪割破了手腕伸到他面前，他虽然想抗拒但痛苦已经让他丧失了理智，他喝了。] 苟荀眼神黯淡下去，仿佛幽幽的烛火突然熄灭，陷入黑暗。
李小鱼惊讶地看着他，沙惜惜居然……
[因为他被缚住了哪里都不能去，再加上他知道自己喝了小姐的血，整个人都变得低沉起来。无境再也不笑了，每天看着太阳发呆，自言自语地说，“为什么我死不了”。] 苟荀痛苦地咬紧牙关。
生不如死，原来就是这样的。李小鱼叹口气。
[小姐担心他，怕他整日呆着无聊就搬来这里。无境精通音律，什么乐器到了他手里都可以奏出美妙的声音，这是与生俱来的。他大概也怕小姐担心，就假装很开心地每天出门替人弹琴。自从知道自己发病时会吸食小姐的鲜血后，他就不想见小姐，不喜欢家里，他说如果能一辈子住在船上就好了。] 苟荀低下眼帘，突然沉默了。
李小鱼想起那时候在码头船要靠岸时他厌恶的神情，他害怕面对这一切才想逃避。而正因为他的疏离，沙惜惜才那么孤独，才会有后来王右发的事发生。世间诸事，都是如此因果相承，环环相扣。
[有一次，无境三天没有回家，小姐生气了。为了无境，她不能嫁人，就算再喜欢最后也只是默默不语，只字不提。但那天也许因为她真的很生气，所以从了王右发那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他的头猛得撞在石头上，嘭一声，吓得李小鱼心提了起来。
[月圆之夜，小姐再不能用自己的血喂无境，所以她就在城里寻找未经人事的女子，杀死她们放在无境面前。她变成无境的双翅，走回了原来的老路。]
李小鱼听到这里突然出声问，[后来尸体都去哪里了？]。
苟荀看了她一眼，头靠在墙上冷冷地说，[都扔在我接无境的那条河里了。]。
她心里的一件事着落下来，难怪那次在码头酒肆里的小二哥说近年下游县里来报顺着河流时有女尸飘下去，她呆会儿应该让沈顾找人去和下游的县府对一下这几年洛阳城里的失踪人口。
[还有一件事。]，李小鱼看着沉默的苟荀，[那晚去明惠处，为什么是你背着你家小姐？她身手不是很好吗？]。
苟荀睁开眼睛，李小鱼看得出其中影射出的悲伤和愤怒，[自从王右发离开后，她的身子已经一天坏过一天了，就连法力也越来越弱！]。
李小鱼哑然，想到那晚她在公堂上对自己再三追杀，恐怕是死撑着去的，究其原因未必是想替自己掩盖，而是不想连累无境。这个女人已经被漫长的孤独岁月煎熬地油尽灯枯了。
[和你说这么多有什么用，小姐已经死了，而无境永远不会死，洛阳城迟早会毁灭的。] 他头靠在墙上有些自嘲地说。
李小鱼想了想，沉默了片刻后说，[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天下之大，我不信没有人能解无境身上的诅咒。]。
苟荀看着她，眼神有些惊异，[你要救他？]。
李小鱼奇怪地反问，[不可以吗？反正我有的是时间，带着他访遍名山大川，总会遇到那么一两个知道底细的神仙吧？]。
苟荀听完她这番话，渐渐抛弃了刚才种种伤心绝望和痛苦的神情，狰狞的脸上露出一丝不甚适宜的笑，[怎么我们都没想到呢……]。说完费力地站了起来，看着李小鱼眼中泛着些许温柔，[好好照顾无境，我得去照顾小姐了。]。
李小鱼大叫一声不好，抢过去要拦住他，却没有他动作快，只听见嘭一声闷响，他已经以头抢地。她跪在苟荀前抱着他粗壮的脖子，听见他气若游丝地说，[李姑娘，你……真是……神人……]。李小鱼叹了一口气，[你一直都喜欢你家小姐吧？]。苟荀闭上眼睛微微一笑，带着他的答案去见沙惜惜了。
棕熊爱上山鸡，就这么默默守护了她一辈子，甚至追去阴间陪伴她，人类又在干什么。
出了牢房，她看见负手站在牢外看着天空的沈顾，[对不起，沈大人，苟荀他……]。
[我知道。] 沈顾打断了她的话，静静地看着天空出神。
李小鱼还沉浸在刚才的故事里，心里难过。沈顾突然开口对她说，[你看，这天空洗过了格外干净。]。
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布满夕霞的澄净天空，李小鱼心情好了那么一点点，[沈大人，你究竟站在哪一边？]。
沈顾微微一笑，[我只是顺其自然罢了。]。
李小鱼转头看着一脸平静的沈顾，[可是你自始至终只放我在里面周旋，分明是帮他们。]。她看着沈顾笑意渐浓的眼睛问，[为什么？]。
两个人之间陷入了沉默，远处传来阵阵群鸟回巢的喧闹。
[因为我就是那只迷路的白兔。] 沈顾低下头看着李小鱼的双眼诚实地答到。
天色暗下来，李小鱼看了看身后的石牢，转过身轻声对沈顾说，[晚上别让其他人进房。]。
[收到。]。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嗜血凤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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