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无境之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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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鱼回到房间，朱稚和满奇同时站了起来紧张地看着她，她越是什么都不说，越让他们觉得不对劲。满奇一向敏感，他长睫毛下的一双黑眸眨也不眨地盯着她。她发现自己表情确实过于严肃，不禁抽着嘴角一笑，[你们紧张什么。]。朱稚走到她面前，顿了半天，尖着声音问，[你有什么事瞒着我们吧？]。大概意识到自己过分紧张声音都变得奇怪，脸一下就红了。李小鱼手一抖，背在身后说，[没什么事呀。]。
朱稚的神情稍微缓和了些，满奇显然就骗不过去。他依然盯着李小鱼，她浑身不自在只好说，[朱稚你回家去看下朱茵，今天这么大乱子，不知道她有没有事。满奇，你回客栈去，唐三还在那里，我不放心。]。一直没吭气的满奇问，[你呢？]。李小鱼强作镇定地说，[关于案子沈大人还有很多疑点要问我，我今天晚上就不回客栈了。]。朱稚啊了一声，大概奇怪沈顾留她在衙门过夜。满奇整个人都绷着，看了李小鱼半天，终于还是没说话，自己回去了。随后朱稚也告辞，临走前，李小鱼让他帮忙把无境安置在床上。朱稚问她要不要用天蛛丝缚住他，李小鱼想了想说不用就把一脸担心的朱稚送走了。
等房间空下来，李小鱼仔细关了门，插好门闩，看着已经全黑的夜空，月亮还没出来。她叹了一口气，推开窗户，退后坐在椅子里，看着夜空发起呆来。经过一天的惊慌，忙乱，突然静下来，她浑身袭来一阵倦意——是啊，这几天也没怎么好好睡过。她歪了歪头，却睡不着，瞥见床上的无境，心里突得冒出寒气，呆会儿他发起狂来不会把自己的脖子咬断吧？听苟荀的话，沙惜惜养了他这么多年，可见他不会把人吸干，可是她心里仍然觉得堵，不知道自己呆会儿有没有勇气把手腕割破，她可是很怕疼的。
胡思乱想着突然见无境动了动，她吓得打了个激灵，浑身的毛孔都炸开了。耳边听见无境的呓语，[救救我……]。他的声音压抑着痛苦以及无尽的绝望。李小鱼伤感地看着床上的无境，谁能救你？虽然她跟苟荀说带他访遍名山大川，但最后的结果却是无法预知的。她握紧了拳头，感觉心被狠很划过一刀，自己也许不该说这个大话。
无境开始在床上翻来覆去，自己撕扯着胸口的衣服喃喃地说着，[难受……]。李小鱼抬头看了看外面，头皮倏地就麻了——一轮满月出现在东面的天空！她感觉到屋子里渐渐弥漫的血腥气息和自己心里越来越浓的恐惧。她真的很怕，她傍晚的时候真的很想留下满奇或者朱稚随便一个陪着她，但是她看到他们脸上的紧张就怕他们会阻止自己救无境，毕竟喂血这种行为听起来太过邪异危险。她听到自己牙关打颤的声音，全身像筛糠一样抖起来。
无境抱着双臂蜷缩着身体，时而抽搐着。李小鱼听到他关节喀喀的声音，她的心揪起来。无境从喉咙里发出唔的一声，整个人一翻从床上摔到了地上。李小鱼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个高儿跳到椅子上，紧紧贴着墙大气不敢喘。她的动作撞翻一个茶杯，啪一声摔在地上，声音竟是刺耳地尖锐。
无境听到声音吃力地睁开眼睛，见到高高在上的李小鱼显然吃了一惊，哑着声音对她说，[姑娘是姓李吧……赶快离开这里……]。李小鱼没想到他记性这么好，只见过一面还记得她的姓。看了看窗外，月亮越升越高，而他的痛苦看情形也越来越深。李小鱼想起苟荀临终时安心托付的眼神，想起自己说的大话，鼓起勇气下了椅子，慢慢走到他身边跪下。无境像抵抗某种诱惑一样，惶惶地向后畏缩着，[不要过来！不要……我有病……我会……我会……]。李小鱼看着他细细的眉眼间自厌的神情，感觉到他的无奈和悲哀，心里的恐惧慢慢化开，柔着声音地对他说，[我知道。]。无境愕然地瞪大眼睛看着她，李小鱼刚要开口安慰他，他整个人突然痉挛，手脚都不受控制一样弯曲起来，他仿佛用尽力气和理智对李小鱼哭着声音恳求到，[快走！快走吧！我是个妖怪！]。他放声大哭起来，抱着身子在地上翻滚，奋力抵抗着身心的痛苦煎熬。
李小鱼听到他的哭声，脸上一凉，伸手摸了摸，自己又哭了——上次看到他化作凤凰在空中悲鸣时自己就哭过。她看到茶杯的碎片，捡起一块边缘锋利的，看着手里的碎片，自己不能食言。狠心一划，右手手腕上开始淌血。她扳过无境，看到他的面孔已经因为痛苦扭曲了，把手腕递过去，[喝！]。无境拼命摇着头，试图推开李小鱼。李小鱼看着他困兽犹斗的样子，流着眼泪把手腕递到他嘴边，[我知道你是身不由己……]。
满月终于爬到天空最高处，冷着光辉俯视着洛阳府衙这间小小的房间。无境的理智全失，握着李小鱼的手腕拼命吮吸起来。李小鱼伸着胳膊，闭上眼睛不去看，只感觉到手腕上那薄唇的冰凉——就当义务献血了吧，她开始拼命想自己大学献过血后吃巧克力，吃老汤煲鸭，吃……
大约过了一盏茶时间，无境松开了她的手腕。李小鱼张开眼睛，看见他慢慢缩到了床边，既恐惧又内疚地用那双细细的眼睛看着自己，[李姑娘，我……]。李小鱼第一反应是自己还活着，不禁阿弥陀佛把天上的神仙谢了个遍，微微一笑对着床边缩成一团的无境说，[不痛了吧？]。无境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愣了半天才点了点头。李小鱼安心地觉得全身轻松，两肩一垮坐在地上，觉得自己真是命硬，来了之后被折腾这么多次都化险为夷。她撑着地站起来，觉得一阵晕眩，赶紧扶住了旁边的桌子，[会治好的。]。无境瞠目结舌地看着她，[你说……你说会治好？]。李小鱼本来只是想安慰他，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强烈，但看着他那双怀着无限欣喜的眼睛无尽渴望地看着自己，否认的话反倒说不出口了。
她松开扶着桌子的手，向他走近，[我会……]。一句话没说完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就像面条一样软下去了。没像茶杯一样摔在冰冷地地上，而是倒在细瘦的双臂中，单薄的胸膛，突出的锁骨垫地她头疼，她听见自己还不满地说，[你怎么这么瘦……]。
本来她想说[我会尽力而为]，但突如其来的晕倒生生把她的意思变成了[我会治]。早晨的阳光把她照醒了，她从眼皮缝中扫视了一下房内，发现无境就坐在自己床边依着床框打盹。她醒来要不要解释一下？看着无境平静中满含希望的睡脸，李小鱼无限烦恼地想着。正在矛盾时听见门响，她赶紧闭上了眼睛。
一阵馨香的气息扑面而来，李小鱼感觉到有人就在自己很近的地方呼吸，过了一会儿气息消失了，她微微睁开一只眼，原来是朱稚。朱稚背对着李小鱼看了无境很久，但谁都没叫醒就出去了。李小鱼松了一口气，生怕他把自己叫醒追问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她睡在沈顾房里就算了旁边还坐个无境。刚想到这里，门又响了，李小鱼心想不会怕什么来什么吧，就又闭好眼睛。这次是有人刚好挡住了耀眼的太阳，一个影子罩在自己床上。她没闻到馨香的气息那应该不是朱稚，那会是谁？
半天都没动静，影子也一动不动，李小鱼等得不耐烦偷偷眯着眼睛去看——怎么可能！一脸疲惫的应青站在她床前！她猛得睁开眼睛，害怕是自己的幻觉。应青见她突然睁开眼，愣了愣，掩去疲惫后神情温和地对她说，[你醒了。]。
李小鱼眼里涌出眼泪，好一句云淡风清的[你醒了]，仿佛昨天他跟她道过晚安，今天早晨又见似的。她心里不知道是气是急，乱糟糟地情绪全化成了委屈。虽然昨天大哭过，但乍一见他心里还是毫无防备地难受起来，应青轻轻靠她眼前坐了，怕吵醒后面的无境，低着声音问，[看见我不高兴？]。李小鱼一抹眼泪，别过脸去。应青苦笑着，[我是真的有事。]。李小鱼依旧不说话，眼泪流着心里却是飞着小鸟一样高兴。
应青看李小鱼始终不说话，从袖子里摸出一枚穿着金丝细绳的紫色小小贝壳放在手心里递给她，[给你，我从家乡带回来的。]。李小鱼惊讶地转头，并不去看贝壳，[你回家了？]。应青手里摆弄着打结的金丝细绳，轻声说，[家里出了一点儿事，非回去不可。]。李小鱼哦了一声，心想他本来就不是故意消失的，再僵下去就是自己无理取闹了，就从他手里夺过紫贝壳，三两下解开结，套在自己脖子上，紫色贝壳圆润饱满在白色的衣服上显得小巧可爱。
[喜欢吗？] 应青满意地看着自己的礼物。
李小鱼低头看了看，[你觉得好就好，我对这种东西没眼光。]。
应青刚要开口，他背后的无境突然开口惊声问，[你是谁！]。
李小鱼赶忙解释，[别怕别怕，这是我表哥！]。话音刚落门外走进两个人，一个沈顾一个朱稚。李小鱼心想怎么就那么巧这时候进来，心里却怕刚才她和应青说话被他们偷听去了，这么想着脸上就有点儿烧。
沈顾咦了一声，[李姑娘，天气很热吗？]。李小鱼心里骂了他一句多事却笑着说，[是啊，春天好热啊。]。说着还装模作样去擦头上的汗。沈顾一笑，[昨晚睡得可好？]。朱稚一听他这话眼神就飘了过来，眼里全是疑问。李小鱼心想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不禁牙根痒起来，却还满面春风地说，[好，很好啊。]。朱稚的眸子就黯下去了。李小鱼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应青站起来拱手对沈顾说，[沈大人费心了。]。他费什么心了啊？都是我被当枪使！李小鱼简直要叫出来。
沈顾负手拈着须笑到，[客气了。]。转头问床尾的无境，[沙公子睡得可好？]。李小鱼怨毒地看了他一眼，有完没完了？无境脸一红，没说话。李小鱼心想我又没吃了你，你脸红什么。正看着无境，朱稚突然转身出去了。
沈顾好象没发现一样继续对她说，[李姑娘，我要整理卷宗上呈审核，这个恐怕要你来写了。]。李小鱼心想自己真是被用得彻底，突然想起什么对无境说，[无境，你姐姐和苟荀都……]。她正在死，薨，崩，逝里挑字，无境开口说，[我都知道了。]。他低下头，看着衣袖，[离开我，他们会快乐些吧。]。李小鱼见他袖子上的黑色八字绞型纹已经消失怠尽，心里叹了一口气，[我答应了苟荀以后会照顾你的。]。无境低着头，脸色绯红，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李小鱼看着他纤细的手腕心想，以后得多给他吃点儿肉，实在太瘦了。
应青听她这么说，眉头微皱。李小鱼看在眼里，心知自己又没跟他商量擅做主张了，歉意地看了他一眼。应青眉头展开，冲她不可或见地点了点头。
沈顾呵呵一笑，[今日就留在衙里整理卷宗吧，需要什么直接差人就是了。]。应青送沈顾出门去，不知道寒暄什么。李小鱼看着对面一直不说话的无境，[如果你不肯，可以告诉我。]。她怕无境有自己的打算，勉强他跟着自己反而为难了他。无境手里绞着衣袖，过了片刻说，[李姑娘，真的能治好吗……]。李小鱼一愣，突然想起苟荀说他醒后什么都不会记得，怎么还记得自己昨晚的话？她本想跟他说这个要尽人事听天命，但酝酿了半天抬起头看见他恹恹的神情张嘴就说，[一定能。]。说完李小鱼简直想抽自己嘴巴。无境不看她，眼睛却放出欣喜的光彩，看得李小鱼有点儿眼花。他细眉细眼，本就生得妩媚精致，这么一笑真是摄人心魄。他嗫嚅着，[让我跟着……你吧……]。
[对了，我一直只知道你的艺名，不知道你真正的名字呢。] 李小鱼好奇地问。
无境窘了片刻，[单字一个发。]。
沙发？——李小鱼心想，给他起名字的人一定是想钱想疯了。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无境之苦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