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洛阳大乱 ...
-
李小鱼浑身发软，脚步踉跄地往后院走，一眼看见后院柳树低下有一大方新土的痕迹。她颤着声音问身边的店小二，[什么时候的事……]。店小二干脆地回答，[昨天晚上！]。李小鱼眼泪涌出来，难道自己刚走他就……店小二一见她哭，奇怪地说到，[李姑娘，你哭啥啊？不是你让我埋的吗？]。李小鱼一听他这话愣住了，自己昨天晚上到今天根本不在客栈，谁让他埋的？她黑着脸，[我什么时候让你埋的！]。店小二被她阴森森的眼神吓到了，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半夜把我叫起来，让我挖个坑把房里的公子埋了呀。]，说完，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银子，[还给了我银子……]。
李小鱼顿感蹊跷，闹鬼了？她拿过银子，使劲咬了咬，不是假的，又还给店小二，[你怎么埋的？]。店小二以为她想起来，得意地说，[我挖了一个大坑，把那个公子装在一口木箱子里埋在里面的。]。李小鱼心里一沉，怎么听着都像毁尸灭迹。她低着声音说到，[去！找家伙来，把他给我挖出来！]。店小二脸色一垮，[哎哟，姑娘，您这不是折腾我嘛，这才埋了多一会儿啊！]。李小鱼听他话外有音，[什么叫埋了多一会儿？]。店小二见她神情困惑，心里也打起鼓，小心翼翼地对一脸困惑的李小鱼说，[您不是跟我说，这是为了帮这位公子疗伤吗？还说要埋三天三夜，一定要埋在树根儿边上深深的地方，不能走了地气。]。
店小二一口气说完，看着脸色变青的李小鱼等着她的反应。李小鱼猛得敲他脑袋，[这种鬼话你也信！]。自己四下一打量，摸过柴房门口的锄头就要自己动手挖，一锄头下去却没锄开土。地面像打了水泥一样，锄头所到之处竟纹丝没动。这真是闹鬼了！李小鱼扶着锄头踩了踩坚硬的地面，转头问店小二，[你真的把他埋在下面？]。店小二也惊讶地趴在地面抠了抠土，没抠动，仰头疑惑地说，[就是这里没错啊，土还是新的。]。李小鱼蹲下身子，看着新土，[你埋他的时候，他还活着吗？]。店小二摇摇头，[没气了。]。李小鱼心想这小二哥也真是胆子够大，埋死人还这么面不改色的，可见银子的威力。
又折腾了半天，她还是没在地上刨开土，自己却一身热汗。把锄头一丢，她真想学那些耍泼的妇女盘着腿坐在地上痛快哭一场。店小二觑着她，[姑娘，您甭担心，楼上的小爷也说没事的。]。李小鱼看着他，[满奇说的？]。店小二终于为自己开脱找到了人，非常坚定地点了点头。她提着裙子，快步进堂里上了楼，门也没敲，伸手一推就进去了。
看见满奇她愣了一下，因为他只穿了黑色的亵裤，裸着上身站在桌前。他的皮肤不是唐三的洁白，不是无境的苍白，也不是朱稚微微带着粉色的白，而是一种玉白。也不知道是不是当驴子的时候运动充分，他裸露的上身曲线流畅，肌理分明。一缕黑发躺在胸前，颇为性感。他用一双黑色的眸子平静地打量着李小鱼轻声说，[你回来了。]。李小鱼咽了咽口水——春天有这么热吗？她心里想着，就觉得自己脑门上刷地又下来一层热汗。看来该换薄一点儿的衣服穿了，她提着袖子擦擦头上的汗，看着一直没动的满奇问，[你知道唐三被埋了吗？]。他低下眼帘，点点头，伸手去拿椅子上的衣服。一低身的工夫，李小鱼隐约见他肩头上有个梅花样的标记。他拿起衣服慢条斯理地开始穿，李小鱼一时不知道该问他什么。等都穿妥了之后他抬起头冷漠地说，[他不会有事。]。李小鱼听他这话说地虽然冷淡却十分肯定，心里就稍稍安了，正想追问到底怎么回事的时候，满奇冷锐的眼神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开口，[信我。]。两个字把李小鱼所有的问题都堵在心里了，她意外地发现此刻的满奇已不是当初她刚救下时的他，他身上的某种东西变了，但她说不出究竟是什么在变。
突然一阵没由来的沮丧，她闷闷地哦了一声转身回房。坐在自己的床边，她才又开始觉得两腿酸疼。倒在床上，她看着窗外湛蓝的天空，一阵疲惫如同潮水淹没了她。她闭上眼睛，恍惚间想起了消失的应青，心里隐约的恨意，已经变成了担心，他会不会不回来了？她一阵恐惧，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不会的，不会的。自己安慰着自己，慢慢睡着了。
她梦见自己站在金銮殿上，一个少年站在皇位后，她看不清他的脸，因为实在太远了。周围空荡荡的，少年渐渐走下殿来，就在她要看清楚的时候，突然耳边锣鼓齐鸣。她捂着耳朵蹲在地上，少年拉起她的手拼命向外跑，他们跑到大门时，她突然被门槛绊倒，膝盖磕得生疼……
这一疼把李小鱼疼醒了，她看着外面的天在慢慢变黑，自己又睡到晚上了？突然发现耳边真的锣鼓齐鸣，外面人声嘈杂。她探着身子看窗外，满大街的人都在逃命一样，摆摊儿的连摊儿都不要了夺路而逃，到处一片狼藉。她奇怪地出了房，对着堂下慌慌张张关门的店小二问，[外面吵什么呢？]。店小二看她茫然的神情，[要出大灾祸了！天狗把日头吃了！]。李小鱼半天才反应过来，一下就乐了，哈哈，想不到自己居然在这里赶上看日食了！她兴奋地提脚去满奇房里找他，店小二看她不惧反喜，觉得她真是魔怔了。
进了满奇房里，见他抱着腿缩在床上，看着窗外逐渐变黑的天空神情十分恐惧。李小鱼心想，小孩就是小孩。笑着爬上他的床，学着他的样子抱着腿坐在他身旁，轻松地问，[你害怕吗？]。满奇看她丝毫不在乎的样子，惊讶地点点头。李小鱼嘿嘿一笑，忍不住要卖弄，[其实太阳是个会发光的球。]，她伸出双臂比划了一个圆。[我们平时看到的月亮呢，也是一个球，不过它不会发光。]，她又比划了一个小一点儿的圆。[现在是月亮在慢慢遮住太阳。] 她指了指窗外，正在慢慢被吞噬的太阳。满奇半信半疑地看着她，[月亮也发光。]。李小鱼点点头，[它是在反射太阳的光。]。满奇皱着眉头，显然听不懂。李小鱼意识到他可能不懂什么叫反射，就跳起来拿过他桌子上的铜镜借着残余的阳光晃了晃，微弱的光照在满奇脸上，他开心地笑起来。
李小鱼放好铜镜又跳上床坐在满奇身边，看着天地间逐渐变暗变黑。在完全黑暗下来的一刹那，李小鱼兴奋地对仍然心存疑惧的满奇说，[别怕，一会儿太阳就回来了。]。等了十几分钟，太阳仍然没有出来，满奇紧紧偎依在李小鱼身边。李小鱼按捺不住，下了床，站在窗户向外张望。家家关门闭户，街上隐约可见一片狼籍，万物笼罩在黑暗中不安着。她抬头看看太阳，发现这是一次日全食。
这次日全食时间也太长了吧？她看着黑黢黢的天觉得有古怪。正在想时，突然听到一声悲愤的鸣叫，一团巨大的火焰从自己头上掠过，滚烫的气流如同一只无形的手将她推倒在地，她坐在地上傻傻地仰头看着窗外远去的火焰——那个……好象是一只着火的大鸟！
满奇看她跌倒在地，急忙跳下床扶她。李小鱼觉得是自己看错了，脖子僵硬地转了转问担心的满奇，[你看见了吗？那是不是一只鸟？]。满奇摇摇头，大概没看清。李小鱼摸了摸自己额头，没发烧啊。正摸着，突然又听到悲鸣。她扯着满奇站在窗前，使劲把身子探出窗外四处张望。一只火鸟在远处天空中由东向西低空滑过，如一道赤红火链擦亮了漆黑的天空。李小鱼揉了揉眼睛，终于确信不是自己的幻觉。火鸟声声哀鸣，无限悲戚，李小鱼感觉自己脸上有冰凉的东西流下来，她抬手一摸，自己哭了？火鸟在洛阳城上盘旋了几圈后，声音陡变！李小鱼觉得自己耳膜剧烈地疼起来，因为那鸣叫声尖锐凄厉，怨毒异常。她捂着耳朵，突然见火鸟双翅一拍，头一扭，用喙上的火焰点燃了一间民居的屋顶！
此时此刻，如同洪荒初开，天落大火，黑暗的天地间噼里啪啦烧了起来。火鸟变得亢奋起来，不断用喙点燃屋子，洛阳突然变成了一片火海！李小鱼听到远处的倒塌声，大人的哀号声，婴儿的啼哭声。街上骚动起来，百姓从火海里跑出来四下逃命躲避，李小鱼捂着耳朵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眼前正在发生的事情。
火鸟在远处的身影急转，李小鱼站在窗前愣在当地，脚怎么都挪不动。她看着那只鸟直直地向自己过来了，她清晰地感觉到烧灼皮肤的温度,看到它身上赤红丰满的羽毛，看到它金黄锋利的喙噙着火焰向着自己啄来。这时候她猛得被人推倒在地，屋里呼啦一声烧了起来。她趴在地上，感觉满奇压在自己身上。[满奇！] 她紧张地叫他。满奇动了动，[我没事。]。说完翻身下来，拉着她的手带她往外爬。屋里因为燃烧滚起浓烟，两个人摸索着爬出客房，慌张地下了楼。店小二和老板不知道躲去了哪里，满奇使劲扒开一扇门，两个人冲进了街上。
街上都是逃命的百姓，每个人脸上只有恐惧和慌张。可以逃去哪里？李小鱼脑子飞快地转着，去找朱稚！不知道为什么，她脑海里突然闪出这个念头，也许朱稚是现在唯一能让她有安全感的人。她拉着满奇向着衙门的方向跑，街边的房屋都在黑暗中燃烧,漆黑的天空被大火映得通红，浓烟滚滚，仿佛地狱。正在街上跑着，突然听到前面有马嘶声，[李姑娘！]。李小鱼抬头一看，竟然是沈顾！他的马上搭着一个人，正是朱稚。
[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李小鱼气喘吁吁地看着翻身下马的沈顾问到。
沈顾面色一紧，[你看见他了吗？]。
李小鱼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莫名其妙地问，[我看见谁了？]。
沈顾一指天上逡巡的火鸟，[那是无境！]。
李小鱼骇然，[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沈顾摇摇头，[你走之后我回房里看朱稚，突然听到东厢房一阵巨响，这只火鸟从房里钻天而出。我带人赶过去时，那里已经烧成火海。]。
[赶快组织人打水救火！这样烧下去洛阳城就要毁了！] 李小鱼看着身边跑过的惊恐百姓，看着不断倒塌的房屋，急切地对沈顾说到。
[这火不是普通的水能灭的。] 身后清脆的女子声音响起。
李小鱼转头一看，竟是三番两次遇到的那个老大夫！看左看右，没有女的啊。老头儿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捻须含笑转身，一阵白雾散去后，李小鱼眼前站着个女子。她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女子，[你是……]。女子梳着盘桓髻，髻上插着一根木簪，面如芙蓉，口若含丹，身穿大袖暗金沙罗衫，下面露着水色百福裙，两臂上还挽着一道金帛。只听她微垂长睫，轻启朱唇，对李小鱼屈膝道福，[洛阳土地神无私见过李姑娘。]。
土地神……李小鱼脑子有点儿打结。无私见李小鱼只是看着她说不出话，掩嘴一笑，宛如秋叶之静美，正色对她说，[李姑娘，洛阳之火须得无根水才可熄灭。]。李小鱼发现自己失态，赶紧收神敛性焦虑地问，[什么是无根水啊？]。无私仰面看天神色忧虑，[天降大雨。]。李小鱼心想，姑奶奶，这是Mission Impossible啊，她可不会呼风唤雨！无私看她一脸为难，把她拉到一边凑近了在她耳边说，[不会呼风唤雨没关系，我教你点儿法术，召几条龙来应应急。]。李小鱼眉头一皱看着她顽皮的神情，[你除了当大夫还兼职巫师？]。她嘿嘿一笑，完全不是刚才的温婉，[没办法，这里当神仙待遇不好，只好做点儿兼职贴补家用了。]。李小鱼苦笑不得看着她，她咳嗽了几声，瞥见旁边的沈顾对他微微一笑，看起来十分娴雅。沈顾惶恐地对她作了个长揖，看来早就与她相识，还十分敬畏。
李小鱼扯着她袖子问，[哎？天上飞的那只鸟怎么弄下来？下雨灭了火它还会接着烧啊。]。无私坏坏一笑，李小鱼顿时觉得不妙。[你放声大哭半个时辰，它自然就下来了。] 无私提出了解决方案。[啊？] 李小鱼一百个不信地看着她。[你要相信我作为巫师的职业修养嘛。]，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张黄纸，用手指在上面比划了几下，塞在李小鱼手里，[拿好。快哭快哭，再不哭就要烧光了。]。李小鱼看着手里的黄纸，[我拿着它哭就行了？哎，为什么是我啊？]。怎么每次都是她倒霉？这也太不公平了。无私拍着她的肩膀，[你灵力比较强，能者多劳嘛]。李小鱼无语。
无私退后几步，拔下木簪在李小鱼，满奇和沈顾周围画了一圈，自己双手合十闭目说到，[我遁入地中护住你们，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停下你的眼泪，否则洛阳城不保。]。话音刚落，整个人化做一道白光钻入刚刚画的圆圈渐渐沉入地下。
李小鱼握着黄纸，感觉自己遇到了人生最大的困难——哭！沈顾在旁边小心地催她，[李姑娘……]。
李小鱼往地上一坐，拍着胸口干嚎起来——[谁能比我惨——！]。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洛阳大乱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