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集》暗an

9、人生之气与世俗烟花

　　——倘若你定要安排爱情，或者要相信，那请容我比喻，人生本来寂寞、黑白、无常，有一场烟花，总归是不错。
　　朋友发来消息，说，爱情像放屁。
　　很粗劣，但明媚舒了口气。
　　她已害怕把爱情比作圣殿、火海、阳光烂漫大地、诸如此类烫热华丽赤滚遥不可及……。
　　还记得一九九七与一九九九，世界莫名不安，她与某人游山玩水，于人群深处深拥，那时，犹在追求爱情。他说：“爱情是世界最美的东西，必须倾尽全力体会，你有没有感到？你到底懂不懂得？”
　　于是记忆深处有了一个炎热而开满水莲的南方城市，以及扑过来倒过去被挤得不知所措的繁华场面，觉得一切应该精致如蛇，委婉缠绵纤细伶俐，入世百曲，出世千钩，她恨自己不够玲珑变化，所以，前一秒还在流泪委屈，后一秒已经绽开惊喜。
　　想来那时还不知道如何在沉默中伤心，不知道高兴时未必需要含笑，不知道生命中俱有劫难，属于各人的一九九七与一九九九，相逢、迸裂、毒焰灿烂如火。
　　清晨坐在广东酒楼，吃腐皮白果清粥与皇牌虾饺，傍晚可以去临街名店，点蔬果沙律与银菜鳕鱼，酒店一角突然发暗，灯光爆了个满堂彩，年青貌美的服务生狡黠说：“抱歉，是灯泡坏掉，小姐可以当作看烟花。”
　　啊，烟花？她去了世纪公园，立在拥挤的人流中，仰头，大朵大朵金银四溅，吸毒一样沉溺和孤独，突然想去拉谁谁谁的手，不管他是谁，拉住了，也就是场爱情。
　　那一夜，在烟花下回忆一九九七的水莲，还有一九九九的拥挤，如果修得功德圆满，如果不存在那一场分手，便能对小儿老父夸说，彼时，我们曾经历爱情。
　　那一夜，脚步突然很轻，唇边漾着笑，不是开心，也不是忧郁。
　　有人说：与他分手后，总觉得某处血迹斑斑，一直迤逦至深处，从此，无法感觉痛楚，或欢愉。
　　还有人说：原来每一段感情都会开始，终结，只是有的是结束在婚姻，有的，结束于陌路。
　　两首极端，幸好，其间有性情明媚。
　　她说：“快去带他/她看烟花，最浪漫短暂的一刹，感觉爱情。”
　　她还说：“什么爱情都会过去，如彼此间蓦然放了个屁，大家惊觉，也明白不值得深究追问。”
　　是从那一夜精通把模棱两可的话说得果断，熟练用最浪漫的与最粗劣的故事与感情相纠集，开始学会接受一切，反驳一切，笑着说：烟花，是你点的，供他人观赏；放屁，是我自己，由你留了意。
　　本来不知道烟花的美，本来也不知道爱情的可笑。
　　直到，有这一天，他说：爱情像放屁！
　　也好，她已懂得烟花，还好，她还懂得放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