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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六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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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份的上海,阴寒的冷,南方的冬天没有落雪。
“冬天都要过去了,还没见过雪呢。”顾夕颜合上行李箱,看着窗外颇为遗憾的说。
她的行李箱打的极简,怎么从东北带过来,再怎么从上海带走。
她是跟着布可来的,即将一个人离开。
那个人,以一个婴儿般蜷缩的姿势偎在沙发一角,背对着她,还在负气。
整理行李的时候,她什么都让顾夕颜带着,顾夕颜又什么都不肯带,她就生气了。
归好行李箱,最后一遍核对好要带的资料,准备妥当后,顾夕颜这才去看那个僵硬的背影,一时玩心兴起,故意贴着她的背坐到沙发上,还往后靠靠,布可动了一下,往里躲躲,顾夕颜又往后靠靠,她又往里躲躲。顾夕颜努力的再往里面挤,两个人孩子一样挤做一团,终于在顾夕颜憋不住的情况下,一起笑了出来。
“哎呀,别挤了,没地儿了!”布可坐起来,懊恼的看着她。
“生了一下午的气,都不知道饿的?”顾夕颜靠到了她身上。
布可抱住她,“我不饿!”
“那我饿了,你陪我吃点?”
“你也不饿!”
“你怎么知道我不饿?”
“我就知道!”
“好了布可”顾夕颜在她的怀里转回身,摸着她的脸颊:“你该长大了,不能再这么孩子气了。”
“我不想长大,我就想你在我身边,管着我,欺负我。”布可紧紧扣着她的身子:“我为什么要长大?长大了没有你。”
顾夕颜叹气:“可是没有了我,你才会真正长大!”
吃过了晚饭,天已经黑了。顾夕颜去洗澡,出来后看到那人又蜷曲在沙发角落,像被人遗弃的小兽。她顿觉一股说不出的心酸,抱着她的脑袋蹂躏:“起来,起来,去洗澡。”
布可恹恹的,“洗澡干什么?”
顾夕颜的声音很淡,“不想……做点什么吗?”
布可不看她,“不想!”
顾夕颜的语气愈发的淡,若有似无,“还是……做些什么吧。”
触摸,慢慢变成纠缠,亲吻,渐渐化为张狂,顾夕颜用她的宽容无限制的放纵着布可的肆虐,床弟之事本不是她所热衷,但她已经开始怀念她的触摸与拥抱。
彻夜的狂欢如同一曲盛大的交响,悲鸣之中隐含着那些有关过往的荡气回肠。
遇见你之前,离开你以后,我再也不会有这样的痴迷与疯狂,你信吗?
爱上你之前,失去你以后,我也只在你一个人的触碰下,才会有这样迷失与悸动,你懂吗?
是的,是的,我爱你,我们将要就此别过。
当隔日的朝阳缓缓的从地平线上拔起,白沧沧的晨光无所顾忌的映亮了半个天空,她们沉默的背对背起身,先后步入卫生间晨浴,再面对面的吃着早餐,佯做无事的讨论着电视里播放的早间新闻。
“它说世博会没赔钱?它还真敢说!”布可咬着面包片,看电视。
顾夕颜喝牛奶:“那园子都是假的,有什么好看的?”
“不想去看看?”
“一点想法都没有。”
“好个冷酷无情无理取闹!”
“难道你还想让我陪你看雪看月亮看星星,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
轮到布可摇头说:“一点想法都没有。”
“那不就是了。”
这真是一场糟糕的送别,她们甚至因为惧怕,都没有勇气好好的说一说再见。
时间在以她们不能接受的速度惊人的流失着,可她们还要用表面的平静去掩饰内心的惶惶不安。直至到了机场,换了登机牌,顾夕颜也还在故作轻松的调侃:“没想到,最后居然是你送我去留学。”
以前都是她撵她,撵她去北京,撵她去香港,撵她离开她,可一次次的,她都撵不走她,她总会回来。她以为过她们的命运是分不开的,但世事无常,终于轮到她送她一回,她却不知道自己还回不回的来。
布可一辍不辍的看着她,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顾夕颜罢了笑,手指隔着衣料摸着她的锁骨,那下面是那个疤,她不用看都知道它在那里。当初下手的时候那么难过,现在却只有它才能证明她在她的生命里出现过,也只有它能替她陪伴她,永远在她心口十公分的距离。
出于愧疚,她从没有问过她,但现在,她不得不问:“疼吗?”
布可握住了她的指尖,定定的摇头。
顾夕颜不信:“那……你也捅我一下?”
布可马上说:“那疼。”
顾夕颜捶她:“那你骗我!”
布可一把抱过她,忍着泪说:“说不疼是怕你难过,说疼是舍不得你。”
顾夕颜依偎在她怀里,暖暖的,问:“布可,你爱我吗?”
她不该问的,她这么一问,将布可问的心如刀割,泪光淋漓,“夕颜,我整整想了一天,也还是没有想明白,事情怎么就成了今天这个样子?我恨透了我自己,如果不是我,你好好的上着学,李品言做他的天之骄子,小中都能很好的继承她的家业。都是我,我简直蠢极了,我把事情弄成了这样,却像个傻瓜一样忙忙碌碌,我每天看那么多的文件,签那么长的数字,可是我根本就不知道我在干什么,也不知道我能不能使它们增值。以前,我以为自己很聪明,可现在才发现你说的对,我就是个蛋,笨蛋的蛋,混蛋的蛋,我其实什么都不懂,不但装聪明,还自以为是,把你们一个个害的这么惨,我保不住你,不得不把你送出国,小中让我伤透了心,天天躲在病房里看那些不知所云的破书。连程宁都让我害医院去了,还有我爸妈,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就是来看看我,他们……”
她哭的那么伤心,像一个孩子,将所有的责任都拦在了自己身上,然后无能为力。顾夕颜在她的怀里,轻轻的拍着她的背,试图安抚她那慌张的灵魂,柔声劝说着:“不是的,不是的。”她要走了,她不想哭,她要留给布可最好的一面,她微笑的看着布可,想要把她刻在脑子里。她的布可,不但聪明而且厚道,责任感还超重,总是莫名其妙的就给自己扛了一堆的事情,最后哪个都放不下。弄糟了事情就把一切都怪在自己身上,这么的让她放心不下。可是她知道,事情除了这样,别无他法,她不能留在这里成为她的负担。她轻轻擦拭她的泪,问:“我们不会再见面了,是吗?”
布可没有给她一个日期,她已经隐隐明白了什么。
她要她走的干干净净,不留余地!
布可哭的泣不成声,低下头死死的抱住她,就像当初表白的那个夜晚,想要把她揉到骨子里一样的让她疼痛。顾夕颜想起了那晚的月亮,想起了那句话‘一弹流水一弹月,半入江风半入云’。那一晚的月亮很圆,她很不安,月亮最是善变,每一天都在变,只有布可才会选择在那么不永恒的事物下表白。而现在,终于走到了今天,她和她的那些事,不得不应了那句话,半随流水半入尘埃,半缘修道而不缘君!她仰起头,拼命的笑,“布可,原谅我,那个时候没有好好珍惜你,总是在拼命的跟你闹,弄得我们都没有一段完整的记忆。”
布可支撑不住,扶着她的腿慢慢跪在地上,抵着她的膝盖嚎啕大哭:“我不该招惹你,我不该把你把你弄成这样,我不是在爱你,我是在害你。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机场那么多人看向她们,顾夕颜没有在乎,蹲身抱着她的头,“不会,布可,遇见你,是最好的事情。”
大厅广播在宣告登机时间的到来,有人流向登机口聚集,顾夕颜扶起她的脸,“我要走了,你要照顾好自己。”
布可死死的抓住她的膝盖不松手,那一刻,顾夕颜不知道是谁给自己的勇气,轻轻的吻了一下她的唇,尝到了她咸咸的泪,再一次拍了拍她的头,硬硬的头发扎在掌心,她记得这种触觉。最后,她看着她的眼睛,一根一根的掰掉了她的手指。
记忆中,她站起身,决绝的向登机口走去。她抱着头,茫然的跪在原地痛哭。没有回头,谁都没有,就像她们的相遇,短暂的逗留后,是永远的擦肩而过。
飞机轰隆隆的起飞,长时间的失重让顾夕颜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但很快这种感觉就消失了。睁开眼,她看见空姐标准的微笑,公式化的询问自己:“您的脸色非常差,是不是需要帮助?”
她点点头,说:“是,我特别的难受。”
有人说,青春是一记诈和。
遥记当年,月正当空花正艳,少年的她们站在路边,用生涩的吻将彼此的青春著于唇上。
你以为圆满了吗?其实只是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