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知》木以舟

41、第四十一章

　　车子一路穿过市区，向偏远的外郊驶去，几乎让布可以为出了市都，没想到峰回路转在一处山水之地，让人自然的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春。
　　那是一座山，郁郁葱葱的一座山，林宅深埋其中。
　　林宅分内外两区，车子在外门扫了一遍安保，数米高的安全门升起，车子缓缓驶入进了外区，几乎是绕着半山腰开，途中越过荷塘和鱼塘两处修葺之地，其余皆是天然本色，被人工修饰的井井有条。进入内门后，车子缓速下来，绕过花园停在林家主宅门口，司机下车为她们开了车门，布可整理了一下心情，随后下车。
　　眼前所见是一座颇有年代感的古典洋楼，青砖班瓦，方楼圆顶，上下三层，二级台阶入正厅。主宅正门口是一座花岗石喷泉，六十四柱水喷集中冲向喷泉中间的厚根石松。以主宅为东，南北两面错落了两栋西式洋楼。是仿罗马古建筑的样式，浮雕生动，工艺精湛。建筑与建筑之间的距离得当，交相呼应，形成庭院模式。一眼望过去，一种风韵油然而生，端的四个字，气派非凡！
　　布可看过《红楼梦》，知道刘姥姥进大观园是个什么样，所以她不打算让自己表现出个姥姥样，只仰头环视了一下四周，状似无意的问：“你家这宅子，有年头了吧？”
　　林小中挨着她侧过身，看着保安将行李搬入正厅，说：“这宅子原是民国政府机要秘书的第二公馆，后来总统下野他也就失势了，之后辗转落到了我曾祖父的手中，林家便在此落地了，我本家是苏州人。”
　　“哦”布可回头与看呆了的程宁对视一眼，耸耸肩，跟着小中进了正厅。
　　刚一进正厅，一位年近中年的妇女便亲热的迎了上来，林小中上去与她拥抱，妇女摸着她的肩膀亲昵的说：“回来了回来了，才一个月没见，你怎么又瘦了？真是让人操心。”小中安稳的笑笑，回身跟布可介绍：“这是林嫂，我是她一手带大的。”
　　“林嫂”布可礼貌的一点头，程宁亦是。
　　林嫂说着好好，“我知道二位，布小姐和程小姐是吧。”
　　布可略略点头，比较尴尬的站在那里，又不知道说什么。小中知她别扭，同林嫂说：“房间都准备好了吗？我带她们上楼。”
　　“照你说的都准备好了，你们先上去吧，我去通知厨房准备下午茶。”林嫂甚知眉眼，一扬手，带着里里外外的人都撤了出去。
　　布可看着那撤下去的一排人，终于忍不住的说：“你这也太夸张了吧！”
　　林小中挽着她的胳膊上楼梯，说：“这边人工大，需要维护的也多，你要是不喜欢，我让他们避着你些就是了。”
　　上到二楼，长廊幽深，壁灯高挂，深棕色地板，八格双门半圆形木窗，三米高的垂帘侧在窗边，风一吹，金色的帘子微荡，远处花圃郁金香的花气随风潜入。布可走在其中，眼睛四处打量，不怪民国的死鬼选在这里建宅，这地方地势偏远，有山为遮，宜居宜静，真乃达官显贵出仕必备的腐败之所。

　　林小中先带着程宁去了客房，程宁这一路累的不行，又兼着晕机，刚一进屋就推说累了要休息。
　　“那我带你去你的房间看看。”小中拉着布可出了客房，到了旁边的房间，布可看着小中稍做神秘的样子，知她有惊喜给自己，但一推开门，还是震住了。这屋子除了窗子的朝向不同，室内的家具和物件与盛京时她的房间一模一样，一比一还原。
　　“不要告诉我，你事先把草图给他们打过来了。”她走进屋子，惊讶的看着室内的一切，熟悉画面让她倍感亲切，但这屋子的风格却又与林宅古朴的风格如此的格格不入，就像她的人一样，与这里的一切格格不入。
　　“我只是尽可能的想让你自在些。”
　　布可怅然的笑笑：“这我如何担当的起呢？”
　　“不，你担当的起。”林小中走到窗前慢慢的转过身看她。
　　布可错开那凝视的目光，调笑道：“这宅子还有谁在住？”
　　“年前父亲去了温哥华养病，止清成年后就被勒令搬出了这边，我初中之后去国外读书。所以，除了春节我们一家会回来祭祖，其余的时间都是空着的。”
　　“也就是说，就咱们三个？怪吓人的。”
　　小中两只手倚着窗台，身子向后靠，将半个身子都靠出窗外，怡然的看着外面，“是挺冷清的，祖父在的时候，有六个儿子，听说那时候这房子很热闹，几个楼都住满了人。”
　　“六个儿子？那财产怎么分配的？”
　　“嫡亲里选出一个承权，其余承钱。”
　　布可大字的倒在床上，她怀疑连被子都是原来的，舒服的感觉一点没变，躺了两下说：“你哥都不允许住这边，我看我还是就近租一个单间算了！”
　　“你如果非要进致远……”林小中垂下眼眸：“最好从林家祖宅出去。”
　　布可没有细问这话里隐含的意思，点了点头。
　　“小中”她仰在床上，枕起双臂，问：“为什么是我？”
　　想了又想，她还是没有一个答案，为什么是她？她是一个很普通的人，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林小中看了她一眼，走到床边坐下，怕她不自然，端起床头的闹钟摆在手里说：“我跟景文陶从小一起长大，我以为他会带我离开这里，没想到他不但答应入赘，在外面还花天酒地。我当时真的挺伤心的。”
　　她一直想要的，不过是一个人，安安稳稳的留在身边，清清静静的过着生活。林小中从小物质丰富，吃过见过，作为林家第一继承人，名利不争自有，钱银不赚自来，也就没有了什么企图心，对于各种诱惑，因为自身家底的强劲，可以做到熟视无睹。但景文陶血气方刚，并不甘于陪她过平淡乏味的生活。阴错阳差的，布可不但让她动了心，更是给了她想要的生活。
　　“那个姓景的是不可靠！”布可想起了那个人，还是生气。
　　“为什么？”虽然明知道她不是吃醋，但听她说他坏话，她还是想笑。
　　布可小心眼的愤愤不平，“他骂我爷们！”
　　小中把手里的闹钟放回去，笑着摇头：“你不是也骂回去了吗？说他是gay！”
　　布可瞪眼睛：“那是他活该的！”
　　“对，他活该！”林小中顺着她说，拉起她的胳膊：“走，带你去祖屋看看。”
　　布可也是累的人困马乏，不愿意动弹的被她拉着：“你家到底有多少间房子啊？还能不能让人歇歇了？”
　　林小中不答，拉着她上了三楼祖屋，里面的陈设基本与这宅子的风格保持一致，唯一醒目的是房间右侧靠墙横着一条长约三米的石质条案，案上端端正正的摆着一盏黑色香炉。案后的墙壁才是重点，墙上从左至右依次陈列着用木质相框裱起来的一排相片，最左边的那张还是黑白色的，照片里的男人留着长辫子，身着清装，因为年代久远的关系，脸色泛着暗气。右排的照片随着年代渐近，里面的人的服装也渐变为现代，看到最后一张，布可捂住了眼睛，哀嚎：“我还没死呢，怎么就把给我框起来了？”
　　林小中低着头在案前点香：“这是致远先后的掌权人，按规矩是要进族谱的，恭喜你，你是第一个外姓人。”
　　布可撇撇嘴，不以为然的用食指扫了下自己的框框，让相框摇摇欲坠的晃，那里面的照片是她证件照的扩印照，证件照本来都是要死的难看样子，摆着这里，跟遗像也差不多了。她后仰着身子，看了看同排的先人，突发奇想的问：“我这算不算是位列仙班了？”
　　林小中没理，点燃了三根香，对着左边一排的照片，恭敬道：“愿祖先保佑布可在致远平平安安。”说罢，转过头对布可说：“你也来拜拜吧。”
　　布可忽掌人家大印，自是心虚，跟在小中身后一鞠躬道：“我受林叔之托，替小中暂管致远，先人莫怪。”眨眨眼，她觉得还是不妥，她不放心，摇着手小声嘀咕：“不要怪我啊，不要怪我啊，我不是来抢班夺权的，真的不是啊。各位要是在天有灵，赶紧让她回心转意吧，拜托啦！”
　　林小中看她这神神叨叨的样子，浅笑了下，将香插入香炉，淡淡的说：“我是不会回致远的。”
　　“不要这样，总不能给你哥吧？你爸都说了，他要是继承致远，不会对你很好的。”
　　这就是布可答应签下致远的根本，小中为她做了这么多，她总要力所能及护她个周全。
　　小中很平静的说：“我无所谓。”
　　似乎一提到林家，一提到致远，她就是这个样子，冷漠的吓人。布可耸耸肩，推着她的肩膀往出走，说她：“气话！”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她们两个心里都清楚，有一个命题赤条条的摆在二人之间。她在等她接手致远，她在等她放弃致远。她们都以为自己能够说服对方，却没有想过，一旦其中一人绝不妥协，那么这个命题就是一个伪命题。更让林小中矛盾的是，布可如今跟自己的维系只有致远。她是真心实意的想让布可放弃致远，因为致远明摆着是个火坑，但内心深处，她又害怕她放弃致远，因为她要是真的放弃了，那她连一个留在她身边的借口都没有了。她们从来都不是朋友，之前布可当她是个冒牌的亲人，大大咧咧的养在身边，关系可亲可近。可现在她的心思她一清二楚，却避而不谈，那么，也就是说，如果卸下了致远这个遮羞布，布可跟她毫无瓜尔。

　　不知不觉，因为布可，林小中又给自己弄到了进退两难的地步。

作者有话说

　　更的太不固定了，抱歉，后面才是我修文的重点，我只能尽力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