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知》木以舟

40、第四十章

　　“他跟你说了什么，他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回到家里，林小中围着傻掉了的布可团团转，这尊神打回来就木呆呆的坐在沙发上，说什么也不听，问什么也不答，急的小中六神无主。
　　布可惶然的看着地面，好半天，干巴巴的张嘴，“他要我当致远的首席。”
　　“什么？！”林小中瞪大了水灵灵的眼睛，“ 你答应了？”
　　布可说：“还没。”
　　林小中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蹲在她的身边讲，几乎是哀求：“布可，你不要赶这趟浑水，林家的人都是疯子，他们为了功利不择手段。致远那就是个大染缸，进去的人都没有人性的。致远我不在乎，我母亲就是因为致远才嫁给我父亲，因为止清寡欢而终，这一切我都让恶心，我恨不得致远和林家的人都死光了，可我没办法，我姓林，你不一样，你不要参合进来。”
　　小中大概是当局者迷，她就忘了布可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就像当年在医院门口，布可那般犹豫不定，如果不是她先转身不要连累她，而是无理取闹的硬讹她，以布可当时穷的身无分文，也许就会一狠心丢下她不管。现在也是这样，她为她做了这么多，也还是不想牵连她，她让她感觉到了浓浓的愧疚之心，让她不得不选择为她做些什么，只是……
　　“小中？”布可茫然的看着她：“我记得……你是喜欢男人的。”
　　林小中怔了一下，看着她的眼睛慢慢积聚起了委屈的泪水，她居然明白了过来？却是在这样的时候。她缓缓的低下了头，伏在布可的腿上，泣不成声。
　　布可懊丧的靠回沙发，她要说什么呢？又能说什么呢？

　　静悄悄的客厅，午后的阳光暧昧的弥散其中，空气中的灰尘在烈日的光射下分子般的浮动。外面，秋天的夏虫，短暂的生命只剩下这一个季节，卖力的嘶叫之声层层叠叠，几乎覆盖了布可空荡荡的脑子，布可不明白它们在叫个什么，乱糟糟的，听着听着，她听出来了，它们是在唱着，这是最后一个秋。
　　屋内，伏在她腿上之人，不时传来隐隐的低泣，那个声音如丝线般细弱，顺着耳道滑入心际，将她的心一圈一圈的缠绕。她迷茫了，一时之间也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因为过于牵扯，所以她不打算去明辨了，就这么乱着吧，总还有一条出路可以让她闯出去。
　　“我决定了，我签！”
　　这个声音毅然决然，带着不容置疑。
　　林小中闻声仓惶的抬起头，她的面孔因难过而显得分外透白，泪痕薄薄的敷在脸上，使皮肤呈现出似玉器浸在水中般的光泽，这让她看起来像一尊精雕玉琢的瓷器，精致而脆弱。
　　“为什么？你想进致远？你想要钱还是前程？”
　　“不”布可摇着头，手指不自觉的勾勒向小中的下巴，为她划去即将凝结成滴的泪珠，说：“小中，你做了这么多，我也该为你做些什么。对吧？”
　　“可我都是心甘情愿的，我没想要求你什么。”林小中几乎绝望了，她事事料到，就是没有想到林仰倾会破釜沉舟，干脆将布可搅合进来牵制自己。
　　布可看着她这副焦急的样子，重重的叹气：“那就更是了。”
　　这世上，最可怕的四个字就是心甘情愿。它能使一个人体会到付出的欢愉，也能使一个人担负着承受的沉重。

　　晚上请来程宁和宣以楠，草草的交代了下大概前情，布可单刀直入的对程宁说：“你陪我去上海，我不能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程宁有所顾忌：“那超市呢？”
　　布可看向宣以楠，抱了抱拳头。宣以楠摊开她的手掌，狠狠的拍了下去，“交给我吧，我就适合当杂货店的老板。”
　　程宁为人不同于宣以楠，她有义气的一面也有功利的一面，冲跟布可这么多年的交情，她去，冲致远首席一助这个诱人的职位，她更去。布可就是看中她这一点才让她陪自己走，她冷静自持，适合出谋划策。
　　“那你跟小中呢？”宣以楠偷偷瞄了眼卧室，林小中正在里面整理着行李。
　　布可随着她的目光回头一起看了看。以她的角度，是看不到小中的。但她还是叹了口气，说：“走一步看一步吧。”
　　“对嘛”宣以楠把胳膊挎过她的脖子，用力的弯了弯，满意的说：“总得先走出一步再说！”
　　布可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勉强牵扯出一个笑脸，摇了摇头，没有搭腔。
　　从北京到盛京，从盛京到上海，这是四年的时间。从陌生到熟悉，从熟悉到纠缠不清，这是两条生命线的轨迹。布可从来没有想过，遭遇林小中，竟是她人生的一个重大转折。
　　一周后，布可提着行李包走进机场大门的前一刻，她回首看了看天，转身四十五度角的仰望，这是一个遭世人唾弃的角度，但她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明媚的忧伤，她只是想让自己记住这片天空，至于为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万千感慨的回过头，见小中和程宁在前面疑惑的看向自己，她摇着头笑了笑，快走几步跟了上去，瘦长的身影渐渐隐没在门口。

　　上海落地，果然一出一进是两个待遇，她们是自己提着行李包进的盛京机场，到了上海机场的出站口就已经有林家的人等着了，她们一出站，便殷切的接过她们的行李，引着她们往出走。机场门外，两辆轿车等候多时，程宁特别自觉，自己单坐一辆，留布可和林小中坐一辆。
　　这是布可第一次到南方，坐在车里不胜唏嘘的看着外面的城市布局，学平面的时候，她接触过一点城市规划，留心的看了几处，点点头说：“这上海是比盛京建设的有意思一点哈。”
　　林小中没心思听她说这个，握住她放在腿上的手，再一次劝：“布可，我们回去吧，现在还来得及。”
　　“回去？”布可笑了：“字我都签了，违约金那么一大笔，你让我卖肾去啊？”

　　她已经打定了主意，也许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但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